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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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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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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组诗

 

 

在腊月

万物沉睡的黑夜

只有雪花还在清醒

思考生存,美好

和一切欢欣的事物

用自己的清凉唤起博大的抒情

 

在腊月

母亲养大的鸡崽被提出了鸡笼

鸡儿扑腾着翅膀

向命运做最后的反抗

 

雪白的刀子被抹在了鸡的脖颈

割破细小的生命的血管

一道嫣红的血柱喷了出来

形成了一道微小却炫丽的丝线

 

父亲微笑着 在鸡温热的羽毛上擦拭刀的血迹

我提来一大壶滚烫的开水

将放在盆子里的鸡浇湿

接下来

拔毛 开膛 取出腥臭的内脏

清洗再清洗

 

母亲已洗锅烧水

然后将散发着淡淡腥臊气的鸡儿切碎

放入平静的锅里

盖上锅盖

微笑着望向天外

 

在腊月

万物沉睡的黑夜

宇宙如同炽热的火炉

用岁月打造雪白的刀子

而鸡崽 形同我们的身影

寂然地 凄清地

在吸入的最后一口空气 和挣扎的苦痛中

迎接被宰杀的命运

 

 

腊月

温热的太阳洒下幽冷苍白的火焰

和凛冽的寒风密谋割破人的皮肤

在悠长而又缓慢的日子里

锃亮雪白的刀子

滚烫的开水

和猪的惨叫 此起彼伏

 

农村拉开了一场屠宰的盛宴

猪被赶出了猪圈

姐夫提着猪的尾巴

村里的三哥揪住猪的耳朵

父亲和其他的人

握住猪的四蹄

 

猪被摁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木板上

三哥抽出锃亮的长刀

在猪的脖子上比量了一下

然后从脖颈处捅向心脏

猪的惨嚎伴随着血水

流进冰冷坚硬的土里

 

接下来

开水烫过后

剃毛、开膛 取出内脏

猪的尸体

被挂在门前的枯枝上

白里透红的肉像温热的欣喜晃荡

 

姐夫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根筷子

翻着猪的大肠小肠

将肠里的粪便倾倒在路旁

我提来微温的水

一边和姐夫唠嗑

一边看他熟练的操作

 

忙活一整个早晨

直到温热的太阳

不再和风密谋同行

发出暖燠的光

终于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肠灌溉了玉米糊糊

小肠被做成了血肠

锅里的冷水和散发腥臭的猪肉拥抱

在锅底的火焰催促下

一点点漫过猪的碎裂的尸体

渗透进猪的细胞

进行呢喃的劝说

 

等到猪的尸体被煮成美味可口的熟肉

切成块 端上炕桌 映衬着美酒

在盐和花椒沫的舌头上进行妙不可言的诉说

父亲,一定先犒劳杀猪的功臣

然后,差遣我去请村里的叔伯

稍微有关系的 只要不是仇人

都会被善良地邀请

等到他们风卷残云 面红耳赤

划着拳 剔着牙

满服地揉揉肚子

说着最近的新鲜事

多半的猪肉 被他们的食胃征伐

剩下了骸骨

父亲还要计划着

给亲戚们送出一份

留下准备过年的那一份

俨然一副精打细算的老掌柜

 

腊月

太阳和风

经常合伙欺负每一座山 每一棵树

包括浅蓝幽冷的天空 和皴裂的皮肤

我敬爱的父老乡亲

在村庄温热的窠臼里

杀猪分食

只要光景好一点

几乎年年如此 天天如此

就连宇宙 也在腊月

被发出了善良的邀请

 

 

腊月

岁月在期待里燃烧

透过风的瞳孔

家家户户门上的钱马、对联、门神低吟

 

父亲上过坟后

用臊子面熨帖着激动的心情

总要差遣我瞭望黑夜里鞭炮的炸响

 

天黑了

夜温柔地拉上薄薄的幕帘

一声爆竹

惊醒了村庄的狗、猫、孩子们激动的心情

还有更多的爆竹

吠叫声、爆炸声、欢呼声 此起彼伏

 

夜不再宁静

就连宇宙

也流动着一股喧哗与躁动

 

母亲围上围裙

彳亍在厨房里

烧火、洗锅、切羊肉、鸡肉、猪肉

然后将它们放在锅中

谛听铁锅与羊肉、鸡肉、猪肉合唱的爱情

 

父亲向着堂屋、灶王龛、大门、院子中央

虔诚地点灯、磕头、烧香

然后将爷爷奶奶

虔诚地接回家中供奉

 

做完这一切

一家人坐在炕上

我给父亲倒茶

放上茶叶、枸杞、被烧过略微焦黑的枣

询问最多的是要不要加冰糖

 

父亲满服地点燃一根烟

盘着腿坐在炕上

往带刺的山楂树枝上装上红枣

然后把崭新的钞票

百元大钞、五十元大钞、十元大钞

放到枝头

它们带着美好的希冀

在堂屋里享受着十五日雷打不动的供奉

 

除夕夜

风嘶吼着似乎要揭开门帘

就连夜色 也收拾起心情

准备回家安眠

在农村

每一个红砖水泥顶的巢窠里

闪亮着温柔的橘黄的灯

羊肉微带腥臊的香气

或者火锅舒畅又殷红的心情

还有嗑瓜子咯嘣的声响

以及春晚悠扬的笛声

划拳声、吵闹声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

诉说着过去的喜悦与未来的欢欣

诉说着

一个民族虔敬生命、热爱生活的生存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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