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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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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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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漫卷诗思


起风了,秋风来自天末,阵阵凉爽的清风吹来,顿时感觉到了秋意,空气中弥漫着青梨的清香气息,迷人心魂。秋风从蔚蓝的云霄吹来,惹起心底的一缕乡思。深秋当远游,远行无处不消愁。疫情围困万千重,坐困愁城,我独不得行。睡梦中听得鹧鸪阵阵凄婉的哀鸣,那分明就是对我发出的呼唤——“行不得也,哥哥!”

飒飒秋风又一年,又逢霜降。这一天,多么期待着回到故乡广袤的原野,迈着矫健的步履,自由行走在收割之后袒露的大地上。在秋后的原野上行走,不只是满足于收获果实的喜悦,而是在思索之中获得精神的慰藉,你才会感到心满意足。

春播、夏耘、秋收,又是一茬庄稼的种植与收获,植物完成了短暂的生命历程,勃勃生机的大地也在收获之后归于沉寂。

寒星闪烁的秋夜,虫鸣唧唧,凉风阵阵,夜晚变得分外寂静。我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影册翻看,见到了一张十八岁时拍摄的黑白照片。恰逢霜降时节,我得到了入伍通知书,即将告别家乡,远赴太行山中的军营服役。我和少年时代的好友潭子,步行到新县城武装部大街对面的照相馆,拍照留念。我穿着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军装,头戴军帽,摄影师为我们留下了少年时代的神采风貌。离开家乡,告别了烂漫少年,走向青春之路。我没能等到照片,便在一个暮秋的清晨乘车离开了家乡,夜半抵达大山深处的新兵连,很快收到了潭子在信中夹带着寄来的照片,我珍重地收藏起来,相伴已是四十年。

又从书柜中拿出画家东山魁夷的画册,轻轻打开,深情凝视着那幅诗意氤氲的《秋风行画卷》。秋天的山野一派萧瑟,树木换上了绚丽的秋装,五彩斑斓,艳丽夺目。一对儿母子行走在枯黄的草丛中,沿着曲折蜿蜒的幽径走向自家的院子,而父亲正在院子里晾晒刚刚收获的粮食,几只狡猾的鸡鸭伺机觅食。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枝条扶疏,它几乎抛弃了所有的叶子,凌乱的枝头挂着红彤彤的柿子。一条小溪在山间淙淙流淌,侧耳谛听,似乎能够听到悦耳娱心的悠扬韵律。护林人的小木屋飘散着白烟,袅袅婷婷,升腾而起,融入山林之上的云雾,营造出暮秋时节的温馨气氛。

游子每当看到这幅生动迷人的画卷,不由得心中生出浓郁的乡愁。望着画面中母子行走的身影,我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以及梦幻般的童年时光。

童年、少年、青年,在时光之河的流逝中,早已远去,一切都已消逝于岁月的风烟,唯有美好的回忆,融入洋溢着浓郁诗意的画面,往事可堪回首,时时温暖怀抱。

暮秋初冬,静美时光,坐在书房里欣赏画册,温馨的画面却唤醒了心底浓郁的乡愁。收起精美的画册吧,走向大自然的怀抱,或许能够在绚丽缤纷的景色里消解惆怅的思绪。

公园一隅是一座果园,近百棵梨树参差错落,曲径通幽处,婉转任意行,漫步其间,顿时感觉心情愉悦起来。正值枯叶飘零,满树黄绿相间,色彩斑斓,炫人眼目。此处异常幽静,少有人来,唯有鸟雀任意飞鸣,起起落落,三五只喜鹊,一大群麻雀,呼朋引伴,自由嬉戏。城市里的果树仅仅是当作风景来观赏,春天赏花,夏日浓阴喜人,深秋观叶。枝头也曾挂满了果实,花褪残红青梨小,但总是等不到成熟的季节,早已不见形影。有这样一处幽静地方,正适宜独享清幽,也宜作诗作画,更宜低吟浅唱,果园独徘徊,此心悠悠哉。一阵凉风吹过,枝头树叶簌簌飘落,随风起舞,曼妙多姿。风是微凉的,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尤其是那四五棵杜梨树,枝叶茂密,色彩艳丽,独具风神,惹人喜爱。徘徊其下,流连其间,诗思萦怀,是可醉心也。

我坐在幽径边的座椅上,细心观赏落叶之舞,枯叶与群鸟共舞,缓缓飞落在枯草丛。落叶纷纷,轻轻拍打着我的帽子与肩膀,一片树叶却有意无意间落在了我的手心。我拈起来,仔细观看,细密的叶脉均匀分布,一如人的手掌,血脉纹理清晰可见。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观赏过一片树叶,艳丽的色彩迷人心魂,犹如一件艺术品,宛如一首小诗,它正是大自然赋予的这般神奇,它是冬天女神寄给秋天男神的请柬,我们只是无法破解其中蕴含的秘密。

风中传来华丽多彩的女高音的歌声,时近时远,忽高忽低,多么熟悉的歌声,每一首歌都是我青年时代喜爱的旋律,时至今日,依旧令人心魂迷醉。是谁这样迷恋着青春之歌?秋天里的春天,温暖心怀,可堪留恋。历历往事如在目前,却又瞬间随风而逝,往事如烟似梦,细寻却难觅踪影。又是一阵风吹来,歌声变得婉约低缓,最后只听得阵阵风声,仍是缤纷落叶在风中喧哗不已。

时近黄昏,一位小女孩儿跑来,衣裙在风中飘飞,手中提着花篮,奔向一棵枝叶纷披的梨树,扬起手臂,采摘五彩斑斓的树叶。

这仿佛是二十年前的景象再现眼前,亦真亦幻。二十年前,我家也有这样一位穿着花裙的小女孩儿,跟随我的脚步到公园里采摘树叶,似乎还保留着一片业已干枯的叶子,不知夹在哪本诗集里,让流逝的岁月留下珍贵的记忆。几年前的秋天,她像一只燕子随风飞向远方,此刻也许正在华美的音乐殿堂里演奏四季的乐章,风中似乎传来了悠扬如歌的琴声。或许只能等待明年的春天,燕子归来,重寻旧巢。

任何一个秋天,都令人眷恋。无论哪个春天,都值得期待。

梨树下的那位小女孩儿,摘下许多树叶放入花篮,又弯腰从草地上捡起几片。妈妈走过来,母子俩手拉手,沿着果园里的曲径离去,风中传来母女的轻声细语。

在故乡白池村,滹沱河畔也曾有一座果园,分列大堤南北,春天百花盛开,蝶舞蜂飞,秋天果实累累挂满枝头。

金秋时节,一位少年郎身背着柴筐,在收割过后的原野上漫游,逆风而行,四处寻觅。割青草、捡枯柴、拾庄稼,被饥饿所驱使,在田野里寻找食物。收割之后的玉米秸整齐躺倒在田垄上,玉米穗早已掰下来了,但仍有几个没有捡拾干净,少年郎双脚踩踏着玉米秸,细心查找剩余的玉米棒子。每当脚下有些微异感的时候,弯下腰去,便能从枯干的秸秆中捡拾一只玉米穗,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在收获干净的细沙土地上,潮湿的泥土晾晒在秋阳之下,散发出浓郁的泥土气息。少年郎用铁锹翻挖沙土,从中寻觅遗漏的花生、胡萝卜或是红薯,抖落泥土,装入柴筐,半天工夫就能获得满满一筐。有时碰巧挖到了一个老鼠洞穴,深挖三尺,寻得粮仓,轻易获得几斤粮食。每当想到这件事,就会觉得很滑稽,四处搜罗粮食,储备冬天的食物,自己不也像一只老鼠吗?

果园旁有一片仍然站立的玉米秸,好像刚刚从战场上撤退下来的一群伤兵,一阵疾风吹过,顿时响起喧哗。旁边还有几百亩地的棉花柴,白花花的棉花早已摘拾干净,唯余暗红色的桃夹与凌乱的秸秆,响应秋风的呼啸,呼啦作响,呈现一派萧瑟气象。

再也想不起是哪年哪日,夕阳坠落在远方的地平线,大地上弥漫着浓重的白雾,迎来诗意氤氲的静美时光。少年郎低头钻过刺槐编结的篱笆,满怀兴奋来到果园里。往常都是拐锁哥牵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狼狗,围绕着篱笆巡查,严密看护成熟的果树。此刻却不见踪影,寂静无声,唯有落叶恣意飞舞,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诱人馋涎。还有一棵树上果实累累,把枝条都压弯了,却是一串串的木梨。少年郎兴奋异常,手忙脚乱地采摘果实,很快便装满了柴筐,覆盖一把青草,背起来是沉甸甸的甜蜜,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村庄。

刚刚摘下来的木梨硬邦邦的就像木头一样,要用青草严严实实捂住,七八天后再拿出来,早已变得绵软香甜,轻轻咬上一口,滋润心肺,甜美滋味令人五官移位。记得还有一种酱红色的面梨,近似炒熟的糖栗子,干甜,只是吃起来噎嗓子。数十年来,我刻意留心寻找这种面梨,却再也不得相遇。那一种甜美的滋味,它只能属于我的童年与少年,假若继续寻找,只会得到怅惘和迷惘。

时间是神奇的魔法师,只不过是四五十年,一切记忆都隐入梦境,亦真亦幻,真假难辨。我常常梦中走进滹沱河畔的那座果园,徜徉在苹果树下,望见枝头的红苹果发出绚丽的光芒。清晨醒来,分不清哪是早年记忆,哪是梦中幻相,顿觉梦幻泡影,心中一片迷茫。

滹沱河还在,岁月静好,静静流淌了千万年,只是水流越来越小,春季又常常断流干涸,乡亲们开垦沙滩地,于是宽阔的河滩生长着茂密的青庄稼。遗憾的是,那座如诗如画的果园不知何时消失了。

近年来,陆续修建铁路和高速公路,村西搞土地开发,千亩良田消失殆尽,洋溢着田野诗意的村野风光变成了另一番景象。高楼大厦与村庄平房并存,零散的庄稼地被路网纵横切割,工厂包围了村庄,村民纷纷钻进零乱的厂房,打工挣钱。乡村生活已经进入了现代化,生活节奏也变得快起来了。从此,人们都忙碌不停,难觅从前的那份悠闲的诗意。

耕地越来越少,小块的田地也不便于机械化耕作,于是乡亲们建起了塑料大棚,栽种蔬菜、甜瓜、葡萄,他们不再依靠季节的缓慢递进而劳作,反季节栽培,随时上市出售,卖出了好价钱,日子越来越富裕,许多年轻人都在村外买了商品房,离开村庄上楼去,过上了跟城里人一样的好日子。

现代化的乡村生活,还需要流传千年的乡村古老传统吗?这一切就是我童年时期热切期待的梦想,但似乎又好像迷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并且再也难于找到它。

故园曾经有两棵枣树,一棵的果实是大枣,另一颗却是小枣,而且味道也不完全一样。大枣个大产量大,但却不太甜,而小枣却特别甜,只是产出少,早早地被吃完了。因此,小枣当作零食吃,大枣用来制作花糕。中秋节过后,青枣渐渐变红,绿叶开始泛黄,凉爽的秋风把枣吹得更甜了。等到枣儿红透了的时候,我站在房檐上,挥动长杆扑枣,从地上一颗颗捡起来,摊放在屋顶上晾晒。红枣全部掉落之后,被果实压弯的枝条重新伸展起来,直直地刺向天空。

故居悄然颓废,最终就连半堵矮墙也倒塌了。二哥在院子里栽种蔬菜,挖掉了两棵枣树,此后故居便彻底消失了。

岁月流逝,留下来的恐怕只有日渐模糊的记忆。有时记忆也不是很可靠,因为能够保留在心中的都是美好的情感,记忆具有选择性,但愿保留住往昔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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