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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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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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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斗(连载60)连载

13.

只穿了一条三角裤叉的金振海躺在沙发上午睡。

康道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急切地说:“老板,昨天晚上放下去的报刊亭,今天上午全给区城管办的人吊走了!”

金振海惊愕地一翻身坐起来:“你不是把城管方面的关系都疏通了吗?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康道阳无奈地摊着双手:“我疏通的是街道城管队,今天来吊亭子的是区城管办市容督察队的人!”

金振海:“区城管办的主任叫什么名字?”

康道阳:“哦,叫成凯洋。我同他打过交道,不好说话。”

金振海抓过自己的裤子:“走,带我去找他。叫上张苇。”

康道阳走到隔壁办公室叫了张苇,又跑到楼上叫下金海波。

金海波将送报专车开了过来,金振海等人爬上汽车,向市区驶去。

14.

金振海的送报专车从街道上拐过来,停在区城管办楼前的停车坪里。他要康道阳和金海波留在车上,自己带着张苇跳下汽车,走进城管办大楼。

在一间挂着“主任室”的办公室门前,金振海将一个装有现金的信封交给张苇,对她说:“等会儿出来的时候,你把这个给他。”

金振海在门上敲了几下,他们推门走进去。

区城管办主任成凯洋站起来与金振海握手,客气地说:“请坐!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事?”

金振海递上名片:“我们是海星日报读者俱乐部的,我叫金振海。”他把 “海星日报”几个字说得很重。介绍完自己,他又习惯性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份让许多人看过的磨烂了的《海星日报》,摊开来,指着一篇长篇报道接着说:“这篇文章写的就是我。为了帮助下岗职工再就业,我个人投资二百多万元建造了一批报刊亭,安装在街道旁边,提供给他们卖报纸。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今天上午你们区城管办的同志用吊车把我的亭子都吊走了,麻烦成主任帮我通融一下!”

成凯洋:“对不起!据我们了解,你们的亭子没有办理任何手续就擅自摆到街道上去了,这已经违反了城市管理的有关规定,必须拆除。至于你说的那些理由,以及报纸上的报道,我也表示钦佩。但是任何事情都应该合法,违背了法律就不行!这一次你可以把那几个亭子拉走,以后请不要再乱摆乱放了!”

金振海:“成主任,我们的亭子是经市长点头才放的呵。这样好不好?请你同意我们暂时把亭子放回原处,我们再补办手续。”

成凯洋:“这不行,必须先办手续。如果那样的话,亭子我们就要扣下了。你说是市长点的头,就拿出市长的批文来吧!”

张苇走过去,将那个信封塞进成凯洋的办公桌抽屉里,笑眯眯地说:“成主任,那些报刊亭的经营者都是生活困难的下岗职工呐,我们都应同情他们!”

成凯洋从抽屉里拿出信封,甩在桌子上:“你们把它收起来,不要搞这一套拉拉扯扯的名堂。我当然同情下岗职工,但是那些打着帮助下岗职工的牌子来坑蒙下岗职工的行为,谁都会深恶痛绝的。我还不清楚你们的真实情况,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任何人不得随意挤占公共场所。就这样吧,你们马上把那些亭子拉走!”

张苇未等成凯洋说完就悄悄走出去了,她站在走廊里望着楼下街道上来往的车辆,样子很不耐烦。

金振海不住地点着头对成凯洋说:“好好,我把亭子拉走。”他说完就拔腿往外走。

成凯洋叫住金振海:“呃,把这个拿走!”

金振海只好回转身子,拿起桌上那个信封,一脸难堪的苦笑,转身走了出去。

15.

在海星市的东南面,沿海岸漫延着一大片莽莽苍苍的红树林。红树林有一部份长在浅海边,一部份长在岸上,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在林中时隐时现。站在堤岸上可以看见矗立于林中的凉亭的红顶。许多白色和黑色的海鸟在红树林的上空盘旋着、飞翔着,发出阵阵清脆的鸣叫。

金振海与李月冰踏着林中的石子小路边走边谈。今天是五一节,学校放假了,李月冰原来打算去郊外攀爬牛头山,可是金振海一早打来电话,说有事要与她见面谈,犹豫了一会,她还是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金振海坐车过来接她,然后就来到这个红树林公园。来这里游玩的大部份是恋爱中的青年人,所以海星人把它叫作恋爱角。金振海将李月冰带到这里,让李月冰心里很不自在。

李月冰:“老金,你怎么一定要选择到这里来谈事呵?”

金振海:“哦,没什么,我觉得这里的环境不错,也很安静。”

李月冰:“环境倒是不错,就是偏远了一点,当然对于有车一族来说就不算远。”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嗯,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金振海沮丧地:“月冰,你或者你的学生在市政府里面有没有熟人?”

李月冰:“或许有吧,我也不太清楚,学生毕业后干什么的都有。你要干什么?”

金振海:“如果有就请你向我介绍几个,没有就算了。这年头办任何事情都要靠关系,找熟人。唉,你说生活为什么总爱跟我作对呀!一个明明挺好的项目,到我这里就是行不通!”

李月冰:“我看你是应该冷静下来,理智地审视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金振海自信地:“我的做法有什么错!我卖报纸错了吗?没有。我做报刊亭错了吗?错在哪里?一样的报刊亭,邮政局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

李月冰:“搞报刊亭与卖报纸是有区别的。卖报纸是以流动为主,而报刊亭要占用地面,你想想,这就是本质的不同了。既然市政府把街头报刊亭纳入了城市建设的整体规划,由邮政局承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嘛。依我看,你这事最好是与邮政局合作,以参股的形式来弄。再不能盲目放亭子了,否则你的局面将不可收拾。要么就干脆放弃这个项目,一心一意做你的报纸!”

金振海:“你也劝我放弃呵?噢,这是不可能的,在我的词典里压根儿就没有‘行不通’和‘放弃’这个词眼!”

李月冰:“金振海,不管是作为师生也好,作为朋友也好,其实我一直就想劝你一句,你有时候考虑问题太偏执,太不稳重,做事情很容易冲动,爱钻牛角尖,甚至于常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金振海:“是的没错,有时候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但反过来一想,恰恰就是这种冲动,促使我去与别人一比高下,没有这种冲动我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你不了解我的过去,我吃没有钱的亏太多了!我现就是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给所有的人看,我金振海是有能力、有尊严的男人!”

李月冰:“但是,再怎么着也不能为所欲为呀!用一句当今流行的话说,叫作凡事都要遵守游戏规则,你有时就是不太遵守游戏规则了,喜欢采取投机的方法。”

金振海:“嗯,投机,是的,你这个词用得好,我就是喜欢投机。好象是德国的一个叫什么的教父有一句非常出名的座右铭:有钱的人,可以投机,钱少的人,不可以投机,根本没钱的人,必须投机。我处于社会的底层,属于根本没钱的人,又没有任何社会背景和可靠的人脉关系,所以我必须投机,只有通过投机才能获取财富和尊严,才能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他越说越激动。

李月冰:“这要看你怎么理解投机这个词,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总不能违背良知和法律去蛮干吧!”

金振海:“嘿嘿,你是没经过商,不太了解商场上的规律。从某种意义上说,投机就是蛮干,就是抓住机会使用强力,在一片乱石山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月冰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摇摇头说:“我还真的听糊涂了哩!你说的这是什么理论呵?虽然我不懂经商,但是在我看来,真正的投机不是说左右逢源,到处讨巧,或者是巧取豪夺。投机是哲学,是一种策略,是一种追求美好的艺术,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生活。是一种执着,是一种哲学的态度,这种行为,是要将不完美,完美化。真正的投机大师,必然是,无我,无欲,用一种超然的态度面对生活的。他们视一切为自然,表面上看是追逐金钱,名利。但是实质上不是,那是他们完善自我的一种行为,一种表现。如果要是单纯的追逐名利,那么他们不会有好结果。也成不了气候。其实,这件事并不如你说的那么复杂吧,与邮政局合作是完全可行的。”

真没有想到李月冰竟然一气说出这么一番关于投机的道理来,金振海睁眼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他在路边一张石凳上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若有所思地说:“不,如果与他们合作,就没有了自主权,我不能受制于人!”更重要的是,那样一来他就得不到想要的更大的利益——这一层意思他怎么能当着李月冰直接说出来呢!

李月冰也站住了,说:“那就没有办法了,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

金振海:“月冰,我们不谈这些了……我感觉你近来情绪不太好,似乎在有意回避我!”

李月冰笑一笑:“是吗?我为什么要回避你?”

金振海:“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我太粗俗了吧!或者是我经常这样约你来听我的烦恼,令你厌烦了。”

李月冰:“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最近确实有些烦,不过已经过去了。我已同意跟我丈夫复婚,并打算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后离开海大,回到大连他和孩子的身边去。”

金振海诧异地看着李月冰,半晌没有说话。

李月冰凝视着那些飞翔的海鸟,仿佛沉浸在一种美好的期盼之中。她转过头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你不为我祝福吗?”

金振海吱唔着:“呵,对,为你……祝福!”忽然,他一步跨到李月冰的身边,用双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嗫嚅道:“文静……噢,月冰,不要离开我!”

李月冰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她用力抚开了金振海的手,跳到一旁怔怔地望着他,然后扭过身子,疾急地走了。

望着李月冰着白色尼绒长外套的背影,金振海懊恼地呆立在那里。

16.

 “道阳,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呵?我们就这样停下来等死吗?现在那些报贩眼睁睁地在看着我们,如果不能兑现给他们承包报刊亭的承诺,他们不但会要我们退还押金,还会脱离我们,那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金振海坐在沙发上抠着脚丫,对康道阳说。

康道阳:“老板,既然我们已经骑上了虎背,就不能犹豫。我们还是要打为下岗职工排忧解难这张牌,一定要打通市领导这一关。如果能找到文书记就好了,只要想办法请他向市里打个招呼或写张条子,比什么批文都顶用!”

金振海站起身子,目光透过玻璃窗,望着隔壁办公室里的金凤英,说道:“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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