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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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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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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夏,那时的人


夏至这天,早晨起床后,突然想起了外婆,想起了那遥远得像走进一部电影里的模糊往事。

小时候的夏天,大多是在外婆家度过的。那个时候太小,好多记忆都淡忘了,唯有外婆家那间低矮的草房,还依稀留在记忆的深处,像一张泛黄的照片,偶尔从头脑里跳出来。

那个时候的夏天热得彻底、痛快,汗流得爽,人也单纯,放得开。男人大多赤裸着上身,顶着毒毒的日头,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挥洒着一身臭汗,收获着零零星星的小幸福。小男孩则是浑身一丝不挂,像一株健硕的植物,与自然完全相融在一起。太阳把他们晒成了泥鳅,又因为不停地流汗,小小的身子便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源源流淌的小溪。你要是想抓住他们,那可真有点费事,他们的身子滑溜溜的,又黏黏的,有时汗水把他们身上的污垢堆积在一块,一撮一撮的,他们就会躲到树荫下,懒洋洋地伸直腿,把自己身上的污垢搓成长条形,再甩到地上去。而大多时候,这些半大的孩子的最好的娱乐方式便是下河。那时候的河水清澈甘甜,可以直接饮用。水草碧绿,一拨一拨,漾在水的深处,河虾躲在其间,又窜来窜去,显现出它们透亮的身子,让人欢喜得不得了。那些成群结队的鱼更是自在得很,你在岸边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灵活的身躯,在水里游来游去,河里的人更是总能与它们撞个满怀。淘气的孩子便追着它们玩,眼尖手快的会徒手抓到一两条惊慌失措的鱼,一甩手扔到岸上,被等着的小女孩抓住,又滑脱,再抓,再滑脱,如此三番五次,最后把整个身子扑上去,双手抓牢,扔到网兜或者背篓里。还有螃蟹,躲在泥洞里,有时会被在河里嬉戏的孩子踩到,然后警觉的孩子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泥洞里挖出来,抓在手上举高高,向岸上的人炫耀着。

那时候,我通常会站在岸边,看河里的男孩捉虾、抓鱼、掏螃蟹,稍大点时也会试着下水,在浅水处玩,如果有幸逮到几只呆虾,便觉得是自己做过的最棒的事情了。

夏日的夜有多长,对于还小的我们是没有感觉的,但和外婆一起度过的夏夜却绵延了几十年,一直不能忘怀。

外婆说话从来都是咯嘣脆爽。她反应灵敏,快人快语,而她喊我们回家的声音更是洪亮、清脆,有时还拖着长音,像唱歌。这个个头大概一米五左右的小脚女人,有着男人的威信和魄力,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泼辣能干的女人。外婆口才极好,讲故事的水准特别高。至今仍记得太阳快落山时,外婆会在门前的老槐树下放上两张长凳,然后拆了木板门搁在长凳上,煤油灯在窗台上摇曳着昏黄的光。我们先是围坐在一起吃晚饭,蚕豆炒得喷喷香,用酱油、香油、蒜头、盐拌匀了当菜,再有炝黄瓜,腌咸菜等,吃得有滋有味,很是满足。

最期待的是饭后,我们姐妹俩和大表弟一个个在屋子里用木桶洗完澡后(一岁多的二表弟被舅母按在木桶里,直接在树下洗),便爬上门板,数天上的星星,不一会儿外婆拿着蒲扇加进来,她把我们一个个按躺下,然后坐在我们身旁,为我们轻轻缓缓地摇着蒲扇,开始我们最难忘的外婆说故事时间。什么牛郎织女啊,哪吒闹海啊,白毛女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了,董永七仙女啊等等等等,有时外婆也会给我们讲战争年代的往事,还会带我们指认天上的北斗星。我常想,自己对文学的酷爱,大概就源于外婆生动形象的故事吧。

“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夏至这日,白天最长,夜晚最短,但是,再长的日子也长不过绵绵的思念,再短的夜也短不过那些稍纵即逝的过往。人生真是苦短,还是好好把握现时的每分每秒,认认真真地活好当下,从从容容地应对每一个酷暑或严寒才是根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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