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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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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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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深处


它被时间无形的手推动着,潜进某种深刻的幽暗里。

 有细微的风动,如竹笛吹奏的低吟,轻轻摇动大地的眠床;有婉转的微浪,暖暖的,温柔穿透,暗黑的边缘。

 似乎翻一个身,就可以开始做梦了。梦里裹一身潮润,轻唤绿的模糊背影。梦里扬起紫色的飘带,牵出光的流彩。梦里长出粉色的翅膀,追随一缕霞光,在天地间自由飞翔。

 被收割一空的大地裂开一条条蜿蜒的缝隙,一丝丝冷风,伺机潜进缝隙里,扯动叶被枯黄带来的沉郁掩盖着的觉知。

 偶尔醒来时伸展枯瘦的经脉,探索不能明确的依托。不远处,那被抽干水分的河流,第一次,以赤诚之心,袒露自己。

 一枯到底的决绝,把生命鲜亮的底色深埋进泥土,静候,又一次被时光的车轮推醒。

 一声悠长而低缓的叹息,以风的形式,在天地间婉转成一种流逝的标志,那标志里镌刻着逝去的动与静,欢与悲,起伏与平缓,潮涌与湮灭。一切的一切,都会在过程之中,以显现的形态,给予生命明晰的说明。

 不由感叹:被岁月涂抹上去的嫣红,那么厚重的生命特征,一转眼,渐渐塌陷下来;被激情掀动的雷鸣,嘹亮成一首激昂的歌,一转眼,不由自主地,隐于沉寂的怀抱;被希望催生的绿油油,像一汪东流的水,浪涛推涌出几层显目的诺言,越推越远,一转眼,消散了踪迹。

 一片叶,必须以枯萎的状态,开启另一层生命意义上的远行。它隐去了自己个性里的风潮,终于从从容容地,朝着一种深远与孤寂而去。它边走边回首,在云雾的尽头,它似乎看到了自己作为一粒籽时的惊慌。陌生与新奇是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生命最初的几个简单而纯粹的音符。后来,一丝芽破土而出。世界如此之大,芽的迷惘,是音符后的小小的噤声的圆圈。而时间促成了芽的成长,渐渐有了一棵小树苗的灵动模样。小树苗摁不住自己的性子,它总在东张西望。然后,又好像是一夜之间,欢欢腾腾的生命赞歌就被染遍树枝的绿意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唱到树枝窜到云端,每天都要把一朵又一朵白云,替换着披到树尖上。

 接下来便是越来越持久的沉静。有习习凉风一阵阵吹送过来,吹淡了绿,吹远了此起彼伏的嬉闹声。云朵够不着了,树枝矮下去了,一片叶,生出飞翔的意念,它飞离了枝干,却身不由己地,落进了一丝尘里。

 是觉醒,亦或是回归?质本洁来还洁去。褪去颜色,散了芬芳,平了风浪,淡了印章,一片叶的生命之旅,从尘埃里来,再回归尘埃里去。那丝丝经脉里刻印着永远抹不去的生命的轨迹,且隐隐回荡着经久不息的生命之歌。幻灭与了然,厚重与空旷,遥远与邻近。亮起来的一段路,暗下去的一抹光。一切,都只是过程里的一种或明或暗的启示,最终以叶枯瘦的经脉为笔,在暗黑的夜空,以饱满的从容之态,画下属于生命之本的,由浓郁渐浅淡的意味深长的过程。

 秋天,那么多的落叶都在以它们的方式,用心抒写着,生命悄无声息里的,那点永存的细微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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