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母亲娘家在建湖县蒋营乡九龙口，因为有九条河在这里汇聚，且湖心有一座小岛，很像九龙戏珠，故称九龙口。也因为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是海边泥沙多，又被称为沙庄。由于地势低洼，芦苇、蒲苇、荷藕等水生植物一望无际。清澈的湖水是这里一张靓丽的名片，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湖底、水草和各种鱼儿。

在母亲二十二岁那年，父亲请远房亲戚去说媒。据母亲回忆：外公有眼疾，视力不好，当听说未来的女婿来时，特地点了一盏油灯上下照了照父亲的样子，然后说道：“能做。”（就是体力好能做农活的意思）一大家子征询母亲本人的意见，母亲说“我不问”（就是你们做主吧）。

两家相隔水路十八里，陆路要走很远很远。我小时候去外婆家都是坐船，有时是父亲用一根竹篙撑过去，有时是花个几毛钱坐帮船去，还没有直达的，就像现在坐车一样要转乘。我们这里把带新娘子的船叫新娘船，母亲当年就是坐着父亲撑的新娘船来到我们潘家的。

小时候，母亲常讲起她来潘家后的一些事情。因为那时候很穷很苦，每讲一次母亲都会落泪一次。

那时候我们家住的是茅草房，屋顶全是草，由于日久年长，里面生很多虫子，就连吃饭时也会有虫子落在碗里。母亲心里很难过，一次回娘家时有人问起日子过的怎样，年轻的她竟然泪流不止。大舅安慰了好一阵子，母亲才说出实情。大舅（那时是村干部）召开家庭会议，兄弟姐妹四个一起出力帮助二姐盖新房子，外婆亲自采购木材。就这样，在母亲娘家人的鼎力支持下，我们家住进了砖门土坯房。爹爹外出回来一看家里变了样，连忙夸：“儿子媳妇真能干。”邻居们也是羡慕不已。

父亲身体很好，能干体力活，为了能住上好一点的瓦房，他承包了一座烧砖瓦的窑。掼了三年的土坯，烧了三年的砖头和瓦，用省吃俭用的余钱盖了现在的瓦房。

父亲的好身体离不开母亲的精心照顾。那时虽然没什么好的吃，但母亲坚持做好每一顿饭菜，菜和汤都单独装，留下来一点给我们弟兄俩，她自己吃的很少。遇到来客人会破天荒的买点猪肉招待，而母亲一直说：“瘦肉给大国和小国吃（我弟兄俩的小名），肥的给她爷（就是我父亲）。我常问母亲为什么不吃肉，她总是回答说：“吃不下，太油腻。”那时，常听她重复外婆的一句话说：“到哪里都不要为嘴（就是不要多吃贪吃，防止被人笑话）。”这就是母亲一直都比较清瘦的原因。

除了操持家务服侍父亲和两个儿子外，母亲还在家做起副业。里下河地区遍地芦苇，那时候家家都在编芦苇帘子，打集子（土话，就是芦苇做的可以围稻米的那种）。除了白天干活，晚饭后也常见她不停的忙碌。居家过日子少不了人情事务，这些钱都是母亲做副业挣来的。每年大姨娘都会送两只小猪仔来，母亲欢喜的了不得，忙里忙外的还要检菜和糠喂它们，以等来日能卖钱供我们读书报名用。

母亲比较瘦小，经不起常年的劳累。有一天，偶然发现肚子里有个东西，一天比一天大很担心，也不敢说（因为家里没钱看医生）。还是二姑下乡来玩，母亲无意中说漏了。二姑立马说要到医院检查，并且把“粗心”的父亲狠狠地批评了一顿。通过检查发现原来是一个肿瘤，是良性的，医生建议要做手术切除。辛亏那时农村是合作医疗，要不然凭当时的条件我们家这一关是很难闯的。手术后，母亲身体很虚弱，亲戚朋友送了好多红枣、桂圆等，我每天烧火蒸煮一小碗送至母亲床头。在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母亲身体渐渐得到康复。

算命先生给母亲算过命，说过了五十岁就要注意了。意思母亲只能过五十几岁。果然，在母亲五十二岁那年，查出来颈部长了一个瘤，紧靠动脉，不好做手术切除。（当时县医院的结论），三年了，瘤越长越大，母亲饭都吃不下去，每天只能喝粥，怎么办？这可急坏了全家人......苍天有眼，偶然间我听镇武装部顾部长说，淮安八二医院有个专科，专门开颈部肿瘤。我和母亲立即动身，前去检查，并立即确定手术方案。手术后，主治军医对我说：“回去后要好好调养身体，我估计她至少多活十年。”我们全家千恩万谢感谢医生的救命之恩。

母亲今年六十九岁，算来已经多过了十四年。后来又听算命先生跟母亲说：“多活十几年是因为你救过人命，并且烧香拜佛，帮人难事，积了不少阴德。”这话确实说的对！据她回忆，在没有饭吃的时候，确实给饿的快不行的人送过茶饭。除此之外，母亲还介绍成功好几桩婚事。（现在看，过的都比较幸福美满。）只要有城里亲戚来我们家，回头时一定是要送鸡、鸭什么的。她一辈子勤劳持家，待人善良，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从来不得罪于人。她不识字，也没有读过《了凡四训》，但总是凭良心做事凭道理做事。左邻右舍只要喊一声，没有不帮忙的。

在母亲还是七八岁时，外公在荡里看荡。一连好几天的大雨，外公没有吃的，其他姐弟都不愿意去，是母亲一个人，顶风冒雨走了七里泥泞的小路，天寒地冻的啊！当外公看到浑身淋透衣衫单薄的母亲时，竟然眼泪千双往下流，心疼的责备道：“我就是饿死了也不能让你来啊！”这个故事讲了很多遍，我知道母亲重复讲的意思，当然是不会让她老人家失望的。

母亲对我那是既疼又爱的。有一次，因为出去玩书包被人扔进了河里，母亲知道后大发雷霆跟人吵了一架。因为她知道孩子不识字是不行的，考高中考大学是她对儿子的期望。还有一次，就是我所挨的唯一一次打。因为写字不认真，学习不好，被老师抓到后批评了一顿。回家后，门一关，母亲拿出了一根竹片做的尺，照着手心不停地抽打，疼的我哇哇直哭。打完了还把我扔了出去......有哪个母亲会真的狠心打自己的儿子呢？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直到小学五年级我才知道不能再贪玩了，要不然初中都上不了。也是在那年，成绩单才没有“红灯”。后来上了初中就再也没让她烦过神，成绩一直很好。除了经济原因没能上大学外，我也自学了几门研究生课程，现在还在努力学习写作。这也算圆了母亲的一个梦吧！

如今，母亲精神很好，除了帮忙烧饭洗衣，下午还能坚持打一会小牌。在这里，我想说一句：“妈妈，您辛苦了，真心地祝愿您健健康康的过到一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