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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东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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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18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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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赡养上帝》与《子弹做的刀》对读

《赡养上帝》与《子弹做的刀》对读

近年来,随着《三体》在大众视野中持续走红,刘慈欣的其他作品如《流浪地球》、《球状闪电》、《赡养上帝》、《赡养人类》等也随之受到更多人的关注,《赡养人类》即是其中比较经典的一篇。

《赡养人类》以杀手滑膛的成长历程为线索,讲述了一个人类即将被“赡养”的故事。而再看李衔夏《子弹做的刀》,这篇小说讲述的是杀手李红兵如何走向死亡的历程。这两篇小说比较看来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不论是杀手的身份还是其成长历程上都有着微妙的重合,而且在对社会的思索和生死的思考维度上,两者也有交汇之处,由此,拿这两篇小说做一个对读会发现一些当代写作中的共性和趋势。

首先,从“杀手”这个角色所使用的武器来讲,《赡养人类》中的主角滑膛上过刺客学校,学过武器构造,但他仍选择了一把没有膛线,子弹打出去会旋转的“大鼻子”。“大鼻子”酷似老式左轮手枪,用刺客学校校长的话来讲,这把枪有着其他枪械所没有的艺术效果。而在《子弹做的刀》里,李红兵在刺杀任务中放弃使用枪械,他的武器是一把据说由子弹熔成的刀,这把刀在小说里曾一度有了自己的意志,成为一个重要角色。一个是只能近距离使用、没有膛线的“大鼻子”手枪,一个是由不同铁块熔成的刀子,两位杀手在武器的选择上上出奇的一致,当他们在灯红酒绿的都市时,手里握着的散发着复古气息的武器就好比中世纪的教廷权杖,这古老气息所代表、寓意着的场景和信条像是从中世纪一直延绵过来,它和现代化的场景、社会相互冲突却又在不断融合。

如果将武器所代表的复古态度带入到杀手主角身上,我们又能发现两人面对生死时做出的类似的选择。《赡养人类》中滑膛为了任务出入在贫民窟,其立场一直在不断摇摆,他以往的苦难历程和成长经历使他更倾向于站在贫民一侧,潜意识使他想要做一个贫民的保护神,但人类最后会被“赡养”的命运迫使他做出“杀人”的决定,作为回报,他接受并执行了平民窟里那个艺术家给他的委托,杀掉了那些“富人”。尽管如此,他的“复古”态度依旧是模糊不清的,我们只能从人物的行为逻辑来推断他会做出符合那些古老信条的事情。在文章末尾,“哥哥”文明使者的出现使文章笼上了一层科幻的面纱,待“哥哥”文明的使者的故事讲完,文章主旨也由杀手的成长变成带有科幻色彩的贫富思考,某种程度上也是这部小说的魅力所在。而“当烧到一百三十五万的时候,水开了”这个结尾,这句带有绝望色彩的话语,在平常的“煮泡面”的场景中出现,两者的反差让人联想起四面楚歌的项羽、风萧萧兮的荆轲、“小儿辈大破贼”的谢公,平淡中压抑着激情,内蕴着绝望,滑膛身上那种复古的侠气在结尾如昙花一现,戛然而止。

而在《子弹做的刀》中,刀这样自述:“李红兵,咱俩是两个极端的人,你是一个溯古追源的人,而我是一个心向未来的人”。从生与死的角度讲,溯古也意味着“生”,心向未来也意味着“死”世界,这一点上陈葱衍和刀是一致的,他们都是心向未来,追寻死的世界的人。在面对死亡时,李红兵受到陈葱衍的影响而开始了对死亡的思索,但本质上,他们是不同的两类人,陈葱衍和刀认为有,而且他们了解死后的未来,所以他们有一种坦然而向往之的态度,李红兵则不是,尽管他给很多人带来死亡,但他本身是站在“过去”即生的世界里的。在生与死的边缘上,他受到陈葱衍的蛊惑而准备迈过那道界限,可是正如他的武器所象征的那样,他是一个生的世界里的守旧者,这注定他无法跨越那道界限,这或许也是他最后自杀失败的原因。在生与死的角度上,《子弹做的刀》思考的是个体的死亡和困境,而《赡养人类》思考的则是人类这一族群的死亡与困境,尽管它满布着科幻感。

其次,两篇小说的叙述者与叙述角度各有不同,《子弹做的刀》在后期进行了两次叙述者的转换,一次是叙述者“我”即那把刀的出现,另一次则是退役狙击手代替刀进行叙述,这两者或许本是同一个人,但是在角色的转换过程中,这个故事更加完整也更有曲折感。正如略萨在《给青年小说家的信》中写到的:“小说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叙述者讲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叙述者之间如同接力赛一样一个把下一个揭露出来”。

在不断地揭露中,李红兵的身份被不断追问和确认,最终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形象。但是李红兵形象的完整也伴随着陈葱衍角色的褪色,一开始陈葱衍这个角色就是通过其他的男人得以确立,她混迹在各种场所,她出现在不同的男人的床上,她有着所谓魅力让男人疯狂甚至不惜摧毁她,可是就是这样的她在完成死亡这个任务后似乎就销声匿迹一般再无魅力,似乎她的存在就是蛊惑主角进行死亡的思考,她没有精致的五官,没有某一个特别富有魅力的部位,似乎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走向死亡,而走过去之后,这个存在也就不再有价值。

《赡养人类》则是传统的主角视角,滑膛在回忆里构建着他的生存意义和生存图景,他是毫无疑义的主角,这个主角的回忆也自然带着毫无疑义的公正性。滑膛自幼跟着齿哥打天下,他的身边有着诸多小人物的悲惨,如果儿,如半头砖,就像小说里黑冰狼说的那样:“生命与我,一场豪赌而已”,输了丧命,赢了走下去,在这种环境里成长的滑膛也是一个潜意识里的赌徒。但就是这样的叙述和白描反而带有着一丝现实主义的色彩,这在科幻小说里并不少见,可是却很少如此淋漓尽致。

综上,在主角的武器和所站立的复古立场上,在不断转换的叙述视角上,我们可以看到这两篇小说的相似和不同之处。但是,在不断发展、构建的当代文学史图景中,科幻感、复古感、对于死亡和未来的思索似乎正在凝聚成一股潮流,流向不可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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