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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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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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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军峰:清明凤翔沟

一近清明,就不停地飘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细细密密,不息不停。

白天,断断续续,一会儿紧密,一会儿无。夜里,噼哩啪啦,没有间断。

在这个涤荡心灵的日子,老天也不免落泪。凤翔沟老村后面的山坡上,有许多坟堆。这几日,不断有人上来,带着全家来祭拜。大多是住在城里的村人。

在新村歇了歇脚,趁着雨神打瞌睡的空档,赶紧去上坟。

上完,不免在老村要转转。老村如今只剩下一二十户,其余都搬到了新村。

孩子们不太情愿,已经不知道这就是他的父亲或者母亲成长的地方,完全没有了感情。父亲就训斥几句,说这儿是你的根。然后指着老房子说,这是你二大家,这是你五婆家。
孩子一脸茫然,不顶嘴也不附和,只是木然地跟着。

老村老了,老房子老得咳嗽一声,就能落下一片瓦。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些老人在守护着。

如织的雨里,沟里的水汩汩地,比前几日更欢快更清澈了。

这几年,老村似乎有了生机,几个城里人租住了几所老房,改变了原来的模样。庭院如江南的小山水,一口缸,一只瓮,一盆吊兰,石头小径,都那么匠心独具,原来搁杂货的阁楼也变成喝茶的地方。人们诧异,原来濒临倒塌的老房子还能这么样收拾,进了城的村里人便蠢蠢欲动,老了自己也回来,也要这么拾掇。

风水轮流啊,曾经恨不得赶紧逃离的山村,这几年却成了城里人的远方。

老人带着孩子绕着村子一家一家走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童年少年,车门即将关上的刹那,还不免回头再瞅一眼,那眼神深情而悠长。

人就是这样,往往只有离开家乡才知道家乡的亲切,忘了曾经有过的那个时候,只想赶紧远离,脱离这个永远劳作的苦海。

在城里,有了新家,忙忙碌碌几十年后,才感觉到老家的亲近,原来老家从未远过。
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三个过程,对于故乡,也是这样。

时常站在西岭上,看着山外的河湖川原,看着山窝窝里的村庄,想着它的前世今生。
老村里有数处百年老宅,村后有龙凤石,留下了神奇的传说;还有龙凤泉,汩汩至今;曾经还有凤凰庙,可是年复一年,风景依然,老宅倒了不少,老庙已荡然无存。

老村的老房上布满青苔,沧桑里有着一穷二白的记忆。
凤翔沟里的许多老房子,每过一个冬天或者秋天,就会被大雪或者秋雨压垮或者冲刷倒掉一批。

老房子如果不住人,耐不了几年,就漏了;也要不了多久,就塌了。

而人们看到眼下老房子换了新颜,只看到了这些人在亭子里悠哉悠哉的享受,没有看到他们利用自己几十年积累的智慧和众多人思想火花的结晶,还有自然生长和人为心思经过大自然洗礼而得来的结果。

他们在这里有干不完的活,几乎每天都在用心思,让老房子变得更美。把一个在城里没有干过活儿的人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相同的是和村里人一样的穿着,一样的吃饭。不同的是,他们歇息的时候,读书、喝茶、弹琴、画画。弹琴的时候,还要燃一柱香。读书的时候,还要放上几碟茶点果品。晚上,几个人围炉夜话,甚至还要朗诵几首诗。

村里人心想,他们怎么那么会享受。

其实,村里人没有看到,他们原来细皮嫩肉的手粗糙了,原来白皙的脸颊不再光滑了,黑了瘦了,除了享受,其余都在干活,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清扫角角落落,不管是书架,还是桌子的摆件,每一个瓶,每一个瓦片,每一个茶具,都用尽了心思。

如果说表面花了多少金钱之外,这种日积月累的劳动和心思又该如何计费呢。
其实,这种变化,如果能悄然改变着村里人的观念,才真的不枉这些变化。
人的思想往往有一种固化,犹如顽石,很难改变,一场雨,一阵风,大地会变化;一个引导,一个举措,村子将会天翻地覆。

清明,春雨洗涤了大地,落泪涤荡了灵魂。春天,村后的杨树林鹅黄了,几百亩非常壮观,如果仅看照片,还以为是秋天。这种鹅黄,要不了几天,也许就是清明后,又变成了翠绿。漫山遍野的绿,渗透在林子的旮旯拐角,弥漫了整个山梁。这偌大一片鹅黄,只有凤翔沟才有。连村里的人也在这几日春风拂面,脚步轻盈起来。

刚来的时候,沟里的泉水只有在雨季才能看见流水,如今却潺潺流淌,几乎没有断过。
住在这里,就把自己等同于村里的一员,自己一份力量,大家各司其能,力图让村子越来越美。

自己好了,村子好了,村子后的山也好了,整个终南山也就好了。

又悉悉索索下了一夜,天渐渐亮了,清明就到了。

昨天傍晚发现野樱桃似乎在一天之间挂满了枝头,晨起来我要再看看,是不是又大了?
透过窗子,看见一只鸟儿在树上跳跃鸣叫,拖着长长的尾羽。似乎还是昨天清晨的那一只,鸟儿似乎也长大了些。

清明的雨,贵如油。

春风里,凤翔沟的一切都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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