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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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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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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汉清:漫步东林访西庐

因为工作加班的缘故,从正月到现在,少有休闲的时日,就连喜欢的远足,也成了一种奢望。再加上工作的一些变动,心情也就莫名地烦躁起来。终于在这个五一,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天假,想着到外面散散心才好。不过为出行的目的地,颇费了一番心思,这路程肯定不能太远,更不能是热门景区,我不想赶着小长假凑着煮饺子似的热闹,于是就想到了东林大峡谷。

东林大峡谷的位置,上起牯岭,下止东林寺,由剪刀峡和卧云垄两大景段组成,赏山看水,散心悦情足矣。而且,我曾多次到东林寺游玩,虽然佛法和禅性一时学不来,这路途却还是熟悉的,不至于迷路而耽搁宝贵本就紧凑的时间。

于是五一那天,自己开着车,从都昌出发,在九江县沙河下高速,经过赛阳镇,再有个十几里的山路,便到了东林大峡谷,全程不过个小时。果然不出所料,景区的门口,仅有三三两两的游人,颇有慵散随意且自然的味道。 

东林大峡谷位于庐山的北面,假如说庐山是一位娴秀的美人,东林大峡谷犹如美人褶裙上的一处皱折,随风而动,自然是袅娜多姿的“远近高低各不同”。只见两侧高山重叠夹峙,处处是阴凉的所在,行走其中,就算是正午,也难得感觉到初夏阳光的热烈。当你认为它还在前头的山顶时,或许你因为一个山路的拐弯,它已经到后面去了。满目苍翠又浮现出淡绿鹅黄的色彩来,就像是打了瞌睡的画师调错了颜色,仍然固执地密密地画满了你的视野,甚至把本来流连于山间的雾气也变成了蓝天上如棉絮般的白云。偶有几块岩石从半山伸出头来,似乎要吐口郁气的样子,在茂林中显得是别样的消瘦孤独。还没来得及长高的竹笋,似乎还把暮春留在了这里,并迟迟疑疑地留下了如指甲般大小的或白或红的野花,躲在一角的阴凉处摇曳着瀑布飘来的水花。

无数个玉帛珍珠似的瀑潭,串起既深又陡峡谷里蜿蜒曲折的溪流,清澈冰凉的山泉从不经意的角落迸出来,顺着黄中带青的龙须草上滴落,钻过大大小小圆滑的冰川石,平缓处绿意盈盈,跳跌时白花飞溅。据说这里是庐山最大的瀑布群,水量为庐山众峡谷之最,是唯一的一年四季可赏瀑布的地方。确实,从大门往里走,随便数数,便有虎溪潭、浴仙池、天湖瀑布、乌龙潭双瀑、龙椅石瀑布、剪刀峡瀑布、龙须泉瀑布等,青石跌水,处处为景,风趣又各不相同。如天湖瀑布,因人工筑坝而成,直削削高达数十米,站在瀑下,湖水如银色幕布倾泄而下,几如从天河决堤而来,颇为壮观。在行程的最末处,则是最有名的剪刀峡瀑布,两股巨大的水流从高耸的山脊,斜刺着肆意而下,到快撞击潭面时已合为一处,再碎入深潭,恰似把半开的剪刀,当然更像游人在镜头前伸出的V形手指,令人慨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功;而最具情调的,莫过于龙须泉瀑布,从天而降的山泉洒落在绝壁上的龙须草上,然后像一条条的长须落入碧潭,水量不大,水面很宽。这里游人罕至,十分清幽,倚立瀑前,纵然不是诗人,难免也会有诗情画意之惑,不吐不快。若是遇上个失意的恋人,这滴落的泉水,活脱脱就是美人抽噎时漱漱而下的眼泪,纵然万般狠心也能瞬间化为绕指柔。恰如其分的是,就在来路上,有一处“美人背”,伏在泉边。只是不知道,那具忧伤的身体,又如何将这眼泪,留在这一处哭泣。

峡谷里有匡续祠,相传匡续一生下来就非常神。周武王时,曾拜老子为师。因其在此处结庐修行,得道成仙,故庐山取其号为“匡庐”。汉武帝南巡,诏立匡续先生祠于旧隐。庙是小庙,神像一座,一男一女两人伺奉而已。拜平安、求功名,与其他寺庙无异。只是出门前,要在功德簿上签上名字和施舍的钱额。是真是假,信与不信,各人自见。

再往后山,有桃花源旧址一处,是否牵强不得知,但陶渊明的西庐却是真切存在的,成了我此行一个意外的收获。虽然洗墨池里早就不见笔墨,读书台上也只剩下后人的石刻。但在遗址的乱石垒台里,在山光水光的映照下,我似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老人,对酒当歌,泼墨赋诗,或是扛着锄头,忙活在这样的上午,只为桃树下的一丛小草,无须抬头便是“悠然见南山”。

“去去百年外,身名同翳如”,正是看透了世情、人情,从彭泽县令任上辞官三年后,陶渊明筑“西庐”隐居虎溪,与东林十八高贤、浔阳三隐之一的刘程之为邻。两人安居乐贫,吟诗作赋,泉石自娱,寄情山水,“良辰入奇怀,挈杖还西庐。”把功名付作了溪水,把抱负化作了流云,做了个潇洒自由的山里人。

桃花源内有一静心亭,亭上有一联:“潭水有情澄俗虑,桃花无洞亦仙源”。站在亭中,清风徐徐,听着山水,画着云月,我几乎触摸到了禅境的清净。然而,也仅仅是几乎而已。陶公可以放着县令不做,我却不能不为一日三餐忙碌。陶公是名门之后,东林附近,有不少的山田,此时足以资温饱。就是这大好的峡谷,说筑个西庐便筑个西庐。而我,要进来还得买张几十块钱的门票。于是古代贤人的境界,也就只能是潦草领会而埋在心里了。

路上偶遇两位东林寺的师傅,莫名问我是否懂得“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的真谛,我茫然摇头。我一个凡夫俗子,何来懂得佛道?今天过后,明日的生活还要继续,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肩上的责任和生存的艰难。我也将继续跌落在了无趣味的杂事里,浸染在功名利禄里。

但好在,在东林大峡谷,在陶公的西庐,我得到了片刻的宁静,有了这一天的放松。于是胡谄四句,附记如下:

东林大峡谷,重山不知处。索桥悬云日,青竹伏潭瀑。桃源筑西庐,虎溪净禅寺。木鱼声未歇,问佛在殊途。

原载《鄱阳湖文学研究》2021总第39期《都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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