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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材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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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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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给母亲搭个玻璃房

母亲瘦,而且小,怕冷,尤其到了晚年佝偻的样子,让人觉着是一辈子的艰辛把背脊压弯了,愈发显得瘦小,也更加怕冷了。

我们这里的天气很阴险,表面上温度并不低,到了最寒冷的冬季,最低气温也不过是零下两三度,与黑龙江动辄零下个二三十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老司机们都明白,东北那嘎达是干冷——就算是滴水成冰的日子也感觉不到十分冷,甚至还有人在冰冻的河里凿个窟窿钓着鱼儿玩。我们江浙地区就不一样了,是湿冷,空气里暗藏着湿度,含着细微的水珠,所以给人感觉是格外的冷,是那种钻进骨头缝里的寒冷。这往往让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大感意外——艾玛,冷的不行!

本来想给母亲造幢房子安度晚年的,在老家乡下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地基;本来也可以造在老家园子里的,又担心打扰她的人太多,怕她过得不开心,索性,就把旧房子简单收拾了下,让她暂时住着。她老人家对于很多现代的设备似乎都很抵触:煤气灶、电饭锅、空调,甚至于电视——她从来不看,说与老戏里的节奏不一样,那电视里人影晃动得太快,而戏台上的一招一式一笑一颦让人看得真真切切灵灵清清。最后,只装了一门电话,这样,没事我们可以经常通通话。

我们老房子朝南,是我们几个难兄难弟亲手造的土墙房,三十多年了,春天有些潮湿,夏天倒是很凉快,就怕冬天。乡下房子宽敞,南北通透,门窗关不严实,哪儿都有风漏进来。冬天的一丝风都很冷,母亲怕冷,晚上睡觉,有电热毯,还好一点。白天在最冷的三九天就不好受了。她的身体一向很好,喜欢一个人住,常与那些虔诚的佛教徒们背着黄色的布袋到处拜菩萨。平时烧着柴灶,这样可以生个炭炉御寒。

要是天气好的大晴天,她会拎着火燪在园子里晒晒太阳,但冬天的太阳似乎很遭人妒忌,晒着晒着,跟着风就来了,珍贵的阳光就这样无端地被搅乱,很让人扫兴,却无可奈何。

我就一直想着破解这个矛盾。

回了城,一日无事,便沏了茶,懒懒的倚在飘窗上看着书。窗外冬日的暖阳正好,不知不觉把背脊炙烤得热热乎乎,让人昏昏欲睡。我起身伸个懒腰,看看玻璃窗外呼呼的东北风摇曳着光溜溜的树枝,恍然大悟:何不用玻璃把风拒之门外?这样既能享受到温暖的阳光,又不受可恶的冷风侵扰。毕竟风平浪静太阳好的日子太少,多的是既有太阳又夹带着风的日子。

便扔了书拿起笔开始筹划“玻璃房”了。厚一点的玻璃都有一米五见方,再大就不安全了,毕竟玻璃自身太重了。显然一米五的高度是不够的,若能起个四五十公分的墙基,人就站得直了。空间呢,至少要容纳下二三个人回旋和一张茶几。当然不能全封闭,得开个拐弯的窗,或是打几个错开的透气孔。房顶用尖顶还是斜坡顶一直举棋不定,玻璃能否抵抗长时间的暴晒和酷寒,会不会爆裂……

好好的,没有任何征兆,母亲突然就病了,我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玻璃房的事。我本来想啊,等玻璃房搭好,我可以陪她在玻璃房内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嗑着瓜子,任狂风在外面肆虐,听她慢条斯理讲那些书上看不到的故事:

从前有户人家,姓留,人老实,不识字,很晚才娶上老婆。他家的田地中央有座无主的老坟,本来他可以平了它让自家的田地更宽阔,但他没有。每年春耕季节,他耕到它面前都留了一犁。后来他老来得子,就把儿子取名为“留一犁”;后来,留一犁同学长大后考取了状元……

再后来,母亲成了一丘矮矮的土坡,她卧在里面;我,跪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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