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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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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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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迁村的养母

 ——值此东西湖区围垦建场60周年,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第二故乡及父老乡亲

               

 中国的文人墨客常把故乡比作母亲,籍此表达内心的深切爱恋和崇高敬意。如果这个比喻人们能够接受的话,那我认为自己就是一位非常幸运的人了。因为,我有两个故乡,或者说有两位母亲。

 假说故乡是生母的话,那第二故乡无疑就是我的养母了。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我毕竟还是在故乡出生的,尽管在那里只生活了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从离开故乡到长成一个18岁的小伙,我又不能不说是拜第二故乡这位养母的乳汁所滋养。说白一点,没有故乡这个生母,就不会有我的出生;而没有第二故乡这位养母,也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豫迁村,就是我的第二故乡,也是我要讲述的养母。

 其实,早在二鸟样的还在生母腹中混吃混喝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注定我必须要有个第二故乡,也一定是养母把我哺育成人了。那是上世纪1957年的初冬季节,得知武汉市要在西郊的东西湖启动大规模的围垦造田工程,参与者都能大米白面随便吃这一信息后,靠背着煮熟的红薯和红薯面窝头读完小学6年级的父亲,在村里第一个报了名。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我的老家在古代被称为中原或豫州,是中华民族与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从夏朝至宋朝一直为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先后还有20多个朝代建都或迁都的河南,仿佛与父亲没有任何关系。当时笃信“只有肚子饿是真理”的父亲,相信参加围垦除了能较好的解决温饱问题外,在湖北肯定比老家的机会要多。

 果然,十余万围垦大军以当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南泥湾精神,通过近五个月的日夜奋战筑起一条长50多公里的防洪大堤后,政府就开始逐步解决围垦民工家属来汉入户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母亲怀抱着还不到三个月大的我在豫迁村与父亲团聚,不仅从此彻底告别了家乡的茅草泥屋,而且他们还成了东西湖区国营农场的第一代农业工人,开始应验父亲的判断。

 豫迁村,顾名思义都是河南省迁移过来的,大多为柘城、夏邑、虞城三县围垦东西湖留下的民工及其家属。这个村地处东西湖区辛安渡农场的东南面,东倚107国道,西临汉丹铁路,南接新沟镇,北靠十三支沟,全村占地面积约150亩。

 1958年建场初期,该村隶属东西湖农管局粮棉三场,后改名为辛安渡农场。那时,全场共分配有参加围垦的老乡300人,但到了1962年返乡时,有82人因体力过重、生活不习惯等选择了回家。在留下的218人中,除少部分散居在农场老街和窑湾村外,绝大部分都聚集在了这里,成为当时12个农场聚集老职工最多和最大的村庄。以至于若干年后,凡涉及围垦建场的话题东西湖人都会首先想到豫迁村,仿佛这个村就是围垦建场的代名词或代言人。

 据母亲回忆说:刚来湖北时,因小孩较少,再加上当时的我长得胖嘟嘟、圆乎乎很受人喜爱,很多家属还没有过来或还在单身的小伙子,都喜欢让还不会说话的我叫他们干爹,要收我做干儿子。甚至,在吃大锅饭时期干着繁重体力活的他们,还从自己都不够吃的碗里扒一口饭给我以示诚意。干爹陈文德、干娘王秀英虽然有两男三女五个孩子,家中也常常是捉襟见肘,但每年的大年初一早上都下好饺子,让大我约十岁的干哥哥陈传明接我过去吃饭。

 记忆中尽管儿时的生活中物质十分匮乏,小伙伴们寒冬腊月还有只穿一条裤子的,但那时的我们娱乐生活还是相当丰富。比方说有跳房子、丢手绢、滚铁环等,各种不花钱的游戏数十种。尤其是冬季可以在自家房屋的门前堆雪人、打雪仗,还能带上自家的狗狗到雪地里追兔子、挖黄鼠狼,既好玩又可以通过卖狼子皮换个八块、十块的零花钱补贴家用。

 有一年雪后的第二天清晨,记得和李传洋、陈明利等几位同学一起带着三匹狗,越过村后的十三支沟到耕过的棉田地里去找兔子。农村人都知道,大雪过后田里兔子晚上外出觅食的脚印十分清晰,嗅觉灵敏的狗狗顺着足迹没走多远就发现了目标。狗狗在前面猛追,我们就跟在后面撵,不知道要反复跑了多少路才能追到一只兔子。一天下来,滴米未进的我们难免又累又饿,但在狗狗的帮助下追到了三只兔子,大家心里还是非常开心,毕竟又有了可打牙祭的兔肉。

 虽然,童年的这些游戏早已淡出了我的生活,但留下的却是遥远而清晰的记忆。那些妙趣横生又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众多游戏,在我的心中牢牢地打下了时代的印记。现在看来,当年那些简单却不乏智慧和乐趣的游戏,既给童年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同时也对成年后的我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做了最好的启蒙。

 1974年初秋,年仅16周岁的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豫迁村务农。由于年龄太小,村干部总是给我安排看稻场、放鸭子之类的轻活去干。半年后,骨子里什么都不服输的我主动要求分到作业班组和大家一起干活。没想到一年下来,乡亲们还评选我当了全场年龄最小的“劳动模范”,用最高的赞赏与鼓励把我托举到鲜花和掌声包围的聚光灯下。

 此后,原良种场与辛安渡农场合并且需要劳动力支援,父亲又带着我们举家搬迁,离开了生活18年的豫迁村。再后来,我和弟弟、妹妹4人先后调离或考出辛安渡农场,“会师”在全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区委、区政府所在地的吴家山。如今,我也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置业在汉口的中心地段与女儿为邻享受天伦之乐。

 日月如梭。从离开豫迁村的那一天算起,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42年。当年,我参加围垦风华正茂的父母,现在都已经成了年过八旬的耄耋老人,每月拿着政府发放的退休金在吴家山颐养天年。

 作为老围垦的第一代传人,深得养母乳汁滋养、胸怀温暖、情感厚爱、品行熏陶的我,调离辛安渡农场在区建筑工程公司工作三年后便考入了区广播电视台,成了一名光荣的新闻工作者,并从播音员、记者、编辑做到了总编岗位,直接参与和见证了东西湖从农业大区蜕变为工业强区再成为国家级开发区的“三级跳”跨越式发展历程。

 而我的女儿作为围垦的第二代传人,有机会得到了高等学府的深造并获得了硕士学位。毕业后,直接步入了武汉的最高美术殿堂,以更高的平台和更专业的视野审视和描绘自己的故乡。

 与时代的发展和东西湖的变化同步,我的第二故乡同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当年参加围垦建场的老职工由218人因故只剩下了24人,但是全村的总人口却发展到了880多人,增加了3倍之多。现在,不说围垦建场时搭起的茅草棚找不到任何踪迹,就连后来盖起的一排排简易老砖瓦房,如今也都被改造成了二到三层的红墙灰瓦小洋房;每到阴天下雨穿着深筒胶鞋都难走动的泥巴路,现在也都铺成了水泥道路。另外村里还兴建了图书室、医疗卫生服务站、文化广场等公益设施等,村容村貌大为改观。

 诚然,于我恩重如山的豫迁村养母用自己无色、无形和无声的乳汁养育过我,可我却没能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但我知道,我的养母却从没有责备我不够恋家,因为她知道我有自己的梦想;也从没有埋怨我不够优秀,因为她知道我在一直努力;更没有嫌弃我不够孝顺,因为她知道我已经非常尽心。

 是啊,我怎么能舍得离开我的养母呢?即使我的人不在养母身边,可我的目光却从没有游移过她的身影,我的心更是一刻也没有不伴她左右。尽管,我也曾因个头小、母亲家成分高等诸多原因,小时候受过养母家其他孩子的虐待。但40多年来,我还是每天都会思念我的养母,想她的房子是否还能遮雨、食品是否安全、病了是否有钱医治等等。而每到逢年过节,无论多忙我都要去看看养母有什么变化,也一定要给我那一天天变老的干爹、干娘送些他们必要的物品或喜欢的食品。干爹、干娘前几年先后病故后,我就接着给干哥、干嫂家继续走动……

 我常常在想,一个人如果能够得到两位母亲的关爱,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可我,就是这么一个幸运之人、幸福之人。您说,我能不倍加珍惜?

 一天,在与朋友们谈到生母和养母的话题时,一朋友突然问我:“既然你把养母提升至如此的高度,那你认为生母和养母哪位最重要呢?”当时我的回答是:“生母和养母都重要!因为生母是经过十月怀胎把我生下的人,而养母是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的人。”

 我十二分的欣赏鱼和水这样一段经典地对话:“鱼对水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中。’水对鱼讲:‘我能够感受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的心中。’ ”我想说,如果母亲和养母是水的话,那我愿做水中永远长不大的一条小鱼;水若不枯,我自遨游……

作者简介:

 任树华,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市作家协会会员、东西湖区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当过6年农民,干了3年建筑,做新闻28年,从政7年。在中央、省、市主流媒体发表新闻2000余篇,近200篇获奖。文学作品散见于《贵港日报》、《长江丛刊》、《武汉作家》等国内报刊,其中20余篇散文被《中国散文大系》、《中国散文精致读本》等多种版本书籍收录,出版有《石榴花开别样红》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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