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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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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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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古城西宁的春天,似乎来得有些奇怪,年后先是热了几天,春风便以为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争着抢着从山口跑出来,猛烈地扑向沉睡的大地,像久违了母亲的孩子卷着满世界的尘土咆哮着走过田间地头、趟过山间河流、爬过老人们沟沟壑壑的皱纹,也钻过庄稼人捏过锄头的手心。太阳也跟着起起哄来,不过才三月,那脸便整日整日涨的通红,像是高原上姑娘们的脸,红的擦不得胭粉。奈何这风又狂的把云吹散了,云又把水珠子带不到天上,太阳便骄傲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敖煮着高原的春日。

年轻人是招架不住它的热情的,他们迫不及待地脱下厚实的棉服,如一株含苞待放但依旧孱弱的花朵,强忍着些许冷气悄悄等待绽放。老年人却是淡定的,母亲说“春捂秋冻”,现在可不是乱脱衣服的时候,别看那红彤彤的太阳像猴子的屁股一样光鲜红亮,指不定那天老天爷的脸一翻就酝酿了一场倒春寒哪!那个时候不管你叫张三李四还是叫王二麻子, 那冷气准会见缝插针地钻进你的肉里、骨头里,冻得你头疼,牙痒痒,如果现在不注意,年纪一大老寒腿就找上门来了。

我是不以为然的,义正言辞地辩解自己穿得厚着哪,腿上却也被那清晨的风打得生疼。“姜还是老的辣”,天气果真没好几天,一场沙尘便洋洋洒洒的迷了人的眼睛,好在青藏高原山高路远,那外蒙古的风沙被一座座森严壁垒的高山硬是挡在了外边,张扬不过来,也就不得瑟了。

最可赞的却是清明间的雪,纷纷飒飒的雪花如同有备而来的天兵天将,一下子就杀掉了沙尘的锐气。那雪倒也不吝啬自己的身体,化作精贵的水滴深入干裂作响的植株,以润物细无声的力量,浸润着高原干涸的土地,用柔软湿润的泥巴平复了皴裂的伤口。聪明的种子更是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与土地交换出生命的密码,只是在清晨过后,漫山遍野便生出了嫩绿嫩绿的芽孢,再看那桃花、杏花、无名的山花更是笑着裂开红色、粉色或白色的嘴,你挣我抢的吐露芳姿,飞扬跋扈地吐出花苞,或先人一步地傲立枝头,以天下唯我独尊的优越感,一朵朵一簇簇抢占了最耀眼的枝头,热情的与风拥抱、和雨滴亲吻,不卑不亢地把春的气息洒向美丽的人间。

我嘲笑它们哪有“俏也不争春”的含蓄,它们却取笑我没有一点“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

我笑,它们也笑,花对着花笑。风动,它们摇头,像是散落在人间跳舞的星星,只一次轻轻的点头,就为春天写下了一首首最浪漫的情诗。

啊!春来了,我的身心也放松起来,我的眼睛又开始有了绿色的光芒,我的血液又开始有了贲张的欲望。我感激地看着这个世界,一个春秋冬夏的轮回,生命又在一个新的春天开始。我想如果生命是以春的起始来计算的,那么我们又何必感慨自己是站在了37岁、48岁、69岁或是80岁的春天哪?因为过去的每一岁就是过去了每一个春天,值得纪念。到来的每一岁就是迎接每一个崭新的春天,值得期待。如此在我们叠加的生命的年轮中,我们只需清理清理扰人心烦的尘埃往事,剔除剔除拖泥带水的些许哀怨,褪去旧颜,如春日一般大胆向前即可!

就着清明的雨,湿润的气息粘着铺面而来的花香跑着跳着冲向我,以及更远的地方——草芽破土,鸟儿啾啁、枝桠垂绿、纸鸢飞舞,古城西宁的春色正咿咿呀呀的蹒跚而来,我浸润在春日的柔光里,解馋似的看着那些个嫩绿勾去了山的魂,一点点放出春的气息。

恰好清明也是踏春的好时节,我们干脆驱车前往贵德黄河——去探寻母亲河畔的春天,沿着垃圾山隧道一路向前,眼前的雪山与路边悄然绽放的梨花形成了一道合二为一的美景:蓝天、雪山、梨花将高原的春天晕染的脱俗美丽,静美的、辽阔的、绽放的,放佛这个世界只有这样清澈的春天,清澈的入人心脾,清美的难以自拔对它的留恋。我伸出手,抓住一把清风和着阳光放到心窝,唤醒了沉睡许久的灵魂,是的,也只有这样的春天才配掏走我的灵魂,才能冲刷我的眼睛魂不守舍的划过每一丝凝聚了万物灵气的春日。

风是凉的、雪是冰的,云是缓的,草是青的,人的心又是热的,“万物霜天竞自由。”谁说“春”遇到“雪”,不是一次至美的邂逅哪!

你看那白雪一道道覆盖在雪山的骨脊上,如人们心中圣洁的哈达,不沾染尘世的一点埃尘。而洁白的梨花更像闺中待嫁的姑娘,含羞待放,含沙射影地映衬着绿色的草芽,即时人们争着抢着与它合影,它也是有礼貌的用纯洁的白和不动声色的矜持悄悄燃起他们对春的渴望。

带雪的春日,梨花盛开的春日,雄鹰翱翔的春日,万物苏醒的春日,跟别说爬在山坡上的那一群群生动的牛羊,一次次用热烈的唇去贴合即将解冻的土地,是何等的欢愉。

穿过垃圾山隧道,不一会儿的功夫,车便行走到了黄河大桥上。“天下黄河贵德清”。第一认识母亲河的清澈是在书里,第一次见到母亲河的清澈是在冬日,如今来到母亲河清澈的怀抱是在春日里,她宠辱不惊地等着我们来,等着我们沿着河边欢快的捡起一颗颗黄河奇石——“脚丫石”“小顽石”“五花肉”“羊脂玉净瓶”“恐龙蛋”“海洋沙滩”,我们像珍宝似的对着太阳观察着它们的纹路,欣喜地为它们起名字,还是去年6、7月份的时候,这些石头还被浸润在黄河母亲的怀抱里,那时正好涨水,宽阔的河面已经淹到了路旁大树的腰身,如今黄河上游的冰雪尚未消融,母亲河的河床显然浅了许多,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固有的清澈,浅滩上的河岸更是清澈见底。不怕冷的孩子们竟然光了脚丫去试探母亲河的温度,激起的浪花和远快的笑声,早已顺着河水漂到了下游人的耳朵里。

春风荡漾,碧浪清澈,那满载着华夏5000年的灿烂文明母亲河,正以独领风骚、温文尔雅的姿势流向雪山、流出青藏高原,流向大海。人们很难想象它的源头约谷宗列盆地只是数条浅浅的小河,而她的下游却是泥沙翻滚的巨浪,唯有这宛如湖面般干净清澈的贵德黄河,静美的让人沉醉、碧绿的让人浮想。

“黄河之水天山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若是李白知道我们正坐在“天上”目睹春日里的黄河,又该抒发出怎样的豪迈诗篇来?

不知是河水流的过缓,还是我的心随着这静谧的河水缓慢下来,岸边的时间也放佛停滞了一般。风是风的声音、水是水的声音,就连吵闹的孩子的声音,也游离于我的思绪,对岸山上盘卧的“金山银山就是绿水青山”的几个大字,映照着碧绿湍流的黄河水,从我的眼睛、我的心间慢慢流去,我仿佛看见了远古时代的先祖们沿着黄河边拾起一株株弯腰的小麦,在与黄河几千年的对抗与和谐的相处中,他们爱着、怕着、敬仰着生生不息的九曲黄河,就像生生不息的中华儿女,在漫长的年代里悄悄滋养出属于自己的筋骨和情怀。而我,我眼前的每一个人无一不是受恩于黄河的孩子,我们的基因里想必早已有了黄河的滋养,即便我们毫不相识,却因这水而觉得亲近起来。

“休戚与共”、“相濡以沫”这些镌刻着中华民族记忆里的词一个个蹦跳着,带着鲜活的生命揉进我发红的眼眶。“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我重新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却是很重很重的。

时间悄悄把黄昏落在黄河边上,直到余辉散尽,直到夜用黑色的肌体遮掩了绿的柔美,直到春日闭上了酣睡的眼睛,母亲河也自若的打起了轻柔的鼾声,我们才依依不舍的和鸟儿一起归入了春日的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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