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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成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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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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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载岁月,只待那座金杯

孙成栋


对于一位球迷来说,这个初冬最令人兴奋的消息,莫过于江苏苏宁足球队夺得中超冠军了。

也许对于北上广等地,乃至欧美日韩足球重镇的球迷来说,获得个国内联赛的冠军,并不算什么值得特别“狂欢”的事。然而,作为江苏足球的球迷,我从舞勺之年到年近半百,盼这个冠军足足盼了三十多个春秋。

从我初迷足球时起,就对江苏足球格外关注。印象中,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当时的省队,堪称江苏足球唯一的“形象代言人”。只是彼时的江苏足球整体水平不高,一直屈居于全国足球的“初级方阵”——乙级联赛、甲B联赛(相当于如今的中甲)里。尽管如此,每当有足球比赛直播时,我依然兴致勃勃地守着那台9英寸的黑白电视机,为自己的省队加油助威。明明知道不管怎样喊叫,电视屏幕上的人也听不见,可还是控制不住地为每一次进攻而鼓掌、为每一次防守而提醒、为每一次进球而欢呼、为每一次失球而叹息。

虽然条件简陋,但每每看到江苏健儿在绿茵场上为突破中乙、站稳“甲B”、晋升“甲A”(相当于现在的中超)顽强拼搏的劲头,一颗少年的心总是禁不住热血澎湃。再联想到自己身处偏僻落后的乡村中学,不在学习上当“拼命三郎”,不向着更高远目标发力,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而这竟成了我刻苦学习的动力,整个初中生涯我的成绩始终在全班名列前茅,这也让父亲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来,看足球不仅没有耽误我的学习,相反还增强了刻苦攻关的自觉性,增添了风雨前行的勇气。

后来,我初中毕业考进城里的学校,平生第一次看上了大彩电,也第一次领略到绿茵场的真实色彩,还第一次结识一大帮“同好”。每到周末,我总是紧锣密鼓地做好功课,然后与“同好”们雷打不动地围坐一室,欣赏绿茵场上的“青春战事”。当时意大利甲级联赛已经登陆央视,其足球水平之高简直让我们崇拜得五体投地,与国内联赛的层次可谓有天壤之别,可一旦与江苏队的比赛有冲突,我定会“忍痛割爱”,坐在屏幕前为心中的江苏绿茵“搏之队”鼓劲。

在我就读于市区学校的几年里,江苏队一直为“冲A”而苦苦努力,却一次次功亏一篑。 有几次,直到联赛最后一轮还有晋升“甲A”的机会,或者说只需在最后一场比赛中赢球就可以跻身“甲A”军团,却遗憾地总是在最后一刻翻船,让人扼腕长叹又徒唤奈何,甚至感到江苏足球前路渺茫、远景堪忧。但令人欣慰的是,江苏足球一班人心中的“冲A”之火始终未曾熄灭,一群热血之士在屡败屡战中坚韧寻找着破冰点,期待尽早捅破那层比泰山厚又比蝉蜕薄的窗户纸。使人感动的是,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足球事业发展,多次召开专题会议,为江苏足球“会诊”“把脉”“开方”,并安排一名副省长主抓足球。每逢有江苏队的比赛,省领导总是带头前往球场观看,为绿茵健儿摇旗呐喊。当时的江苏足球尽管在全国“不上数”,但“足球省长”“省长球迷”却成为足球界的美谈,也使广大江苏球迷深受鼓舞。特别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中,江苏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取得胜利后,主抓足球的副省长竟激动得连翻三个跟头,其情怀令我这个“铁杆球迷”分外震撼并为之动容,也更加坚定了我对江苏足球走出低谷、攀登高峰的信心。

直到我从医药院校毕业分配到一个小镇工作几年后,江苏足球队才冲破层层艰难险阻,成功冲上“甲A”,实现前所未有的新跨越。记得那是1992年的深秋时节,一个杏叶金黄、硕果飘香的日子,江苏队历经一个赛季的戮力鏖战,最后一场比赛圆满收官,奋勇夺得甲B联赛冠军,获取甲A联赛的入场券。那一刻,无数江苏人热泪盈眶,无数江苏球迷喜极而泣,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而平常几乎滴酒不沾的我,约了几位球友,在小镇上的一个小饭店里,破天荒地来了个一醉方休。

由于1993年是全运年,足球联赛改制,所以江苏队于1994年的甲A联赛里开始了自己的“处女赛季”。然而,晋升“甲A”的甜蜜还未品尝够,失败的苦楚就影子般地与江苏队紧紧相随。由于自身实力不足、板凳深度不够、临场经验欠缺等因素,江苏队遭到“甲A”列强的轮番碾压,整个赛季只赢了一场球,最终以最后一名惨遭降组,被残酷地打回“甲B”。那一刻,众将士步履沉重、满怀悲怆地走下绿茵场,眼在冒火、肩在震颤、心在滴血,而我也禁不住潸然泪下。雪上加霜的是,两年后,每况愈下的江苏队竟又从“甲B”降入乙级联赛。面对陷入严冬的江苏足球,我的心更是凉到了冰点,并在梦中千万次地问,何时才是江苏足球的春天?甚至一度怀疑,有生之年是否还有机会见到江苏足球走向振兴?

而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坎坎坷坷,我也是百感交集,其中的种种无奈与不甘、抗争与奋起,竟与绿茵场上的曲曲直直如出一辙,与江苏足球的跌宕历程相映成“岖”。相比分配到市区大医院的同学,在乡镇卫生院摸爬滚打的我俨然身处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刚到单位报到时,单身宿舍里连电都没通,晚上只能点蜡烛或者用罩子灯照明,门窗更是处处破损,一张竹床睡到半夜竟断成两截。小食堂只在中午营业,早晚饭就只能买几只烧饼或下碗面条勉强充饥。更折磨人的是,要看球赛只能到单位的后勤值班室去“蹭”,还得跟值班人员磨破嘴皮。然而,生活上的不便与困窘,并没有摧折我的梦想之帆、磨蚀我的青春之翼。几乎每天晚上,在同事们打牌、逛街或侃大山时,我却在烛光下“爬格子”,一年用掉近千根蜡烛,换来的是200余篇文字在各级报刊发表,还获得近10个征文奖项。与此同时,我还在专业方面主动进行业余充电,积极报考全国执业药师。却想不到,废寝忘食地苦习了大半年,在去南京考试的路上竟不幸遭遇车祸,住进了医院,也因此错过了当年的考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满腔心血付之东流,我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利剑戳穿,那种疼痛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一个人在落难时,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同病相怜之人。而头缠纱布身陷病榻的我,想起的却是命运多舛的江苏足球,在我的心目中,它也像一位饱经风霜、历经磨难的汉子。也是巧了,住进病房的翌日下午,躺在床上无法起身又百无聊赖的我,无意中将枕旁的电视遥控器摁了一下,几秒钟后听到的居然是足球比赛的声音,细听原来是江苏卫视正在直播当年的乙级联赛决赛,对阵的一方正是江苏队。经过九十分钟白热化的激战,江苏队力克对手,夺得乙级联赛冠军,也因此重返“甲B”阵营。这场激烈的绿茵博弈,也是我平生唯一一次“听”完的比赛。这场比赛也使我深深感受到,江苏足球并没有因为降入乙级联赛而一蹶不振,而是用实际行动实现了对苦难命运的逆袭。听着体育场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队员们哽咽的话语,我的眼眶也阵阵发热。如果不是卧床,我定会仰天长啸、纵情欢庆的。我又扪心自问:江苏足球遭遇那么大的挫折都没有倒下,你这点苦、这点痛、这点累、这点屈算什么?也正是在江苏足球的激励下,我卧薪尝胆、从头再来,于第二年顺利通过执业药师考试。更令人欣喜的是,由于我业余时间孜孜不倦于文学创作,持续不断地在报刊发表作品,从而引起区委宣传部门的关注,经过一番考察和试用后,我被从小镇选调进区新闻信息中心,走向了人生的新畴野。

每一名“铁杆球迷”,都会与钟爱的球队共成长。我也一样。在我殷切目光的见证下,江苏足球以重返“甲B”为新起点,筚路蓝缕、艰辛跋涉,一步一个脚印,行走在通往璀璨未来的征程上。其间有过高光时刻,也陷过保级泥潭,却始终保持永不放弃的精气神,并于2008年以中甲冠军的身份成功跃上中超的“龙门”,时隔14年后再次登临全国顶级联赛的殿堂,也开启了江苏足球的新纪元。从堪堪保级到站稳脚跟,从初出茅庐到羽翼渐丰,从位居中游到跻身前列,从舜天接手到苏宁入主……江苏足球在全体足球人心血与汗水的浇灌下,一步步迈上新台阶、实现新突破、收获新硕果。忘不了从“巨无霸”广州恒大手中夺走超级杯的那场浴血决战,忘不了在上海虹口体育场捧起足协杯冠军奖杯的那个夜晚,忘不了亚冠赛场上以全华班击败澳洲劲旅的那个中国足坛“唯一”……一切荣耀都在拼搏中绽放,一切光芒都在耕耘中闪烁,一切美好都在战斗中生发,一切梦想都在奔跑中抽穗,一切永恒都在不熄中缔结……

如今,江苏足球基础日益雄固、积淀日渐深厚、底蕴日趋丰盈,拥有7家职业足球俱乐部,数量在全国首屈一指,就连我所在的苏北盐城——昔日的“足球荒漠”,也有了自己的职业足球俱乐部。而科学的发展机制、完备的青训体系、充沛的硬件保障,更是为江苏足球的可持续发展源源不断地注入新动能,那个“弱不禁风”“任人宰割”的江苏足球一去不复返了。面对囊括超级杯、足协杯、火神杯(中超冠军奖杯)的“大满贯”佳绩,我常常想,江苏足球的崛起,不正是全省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一个缩影吗?诚然,“金元足球”永远不是足球事业发展这道命题的正解,但谁又能说江苏足球的蒸蒸日上,不是“强富美高”新江苏建设结出的硕果呢?

永难忘却,那个登临幸福之巅的夜晚。历史也必将永远铭记这一天——2020年11月12日,一场硝烟弥漫、荡气回肠的绿茵大决战过后,江苏苏宁成为当之无愧的王者。苏州奥体中心灯光明亮、礼乐震天,漫天潮涌的“苏宁蓝”完全取代了往日的“广州红”,成为这个金秋之夜的主色调。江苏球迷的欢呼、呐喊与泪水交织在一处,交织成一部从绿茵“鱼腩”到足坛“雄狮”的成长传奇。畅饮着成功的佳酿,聆听着大捷的欢歌,体味着折桂的快意,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赛季夺冠之路上的一幕幕:身处广州恒大、上海上港、北京国安、山东鲁能、上海绿地等“前冠军”包围的争冠“死亡之组”,不畏艰险、迎难而上,硬是将众强豪一个个挑落马下;在与强敌上海上港的对决中,被罚下一名队员并且一球落后,却顶着巨大压力反败为胜;勇敢挑战“八冠王”广州恒大,下半场最关键时段,面对一球落后的对手暴风骤雨般的反扑,以众志成城的铁血防守力保城池不失……那种不屈不挠的血性,那种永不言败的精神,那种戮力同心的气概,甚至比比赛的胜利更动人心魄、感人肺腑、让人回味、催人奋勉。

在我看来,江苏足球的这座冠军奖杯,是一种水到渠成式的必然绽放,是多年呕心沥血的自然结晶,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顺然收割。更重要的,这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从这里再出发,江苏足球必定会以更加昂扬奋发的姿态,以凤凰涅槃的决绝,戒骄戒躁、锐意攻坚,实现从足球强队向绿茵豪门迈进的新嬗变。

岁有涯,心无际。这些年来,江苏足球的脉搏始终连着我的心跳、我的梦途、我的憧憬。那颗永不凋零的笃爱之心,以一路相随、一脉相系、一生相守的方式,书写了一部三十多载如一日的追梦传奇。“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赢也爱你,输也爱你,不拼不爱你”“江苏苏宁,战斗不停”“一日为蓝,终生为蓝”……至今,我还牢牢地记得这些为江苏足球助威的铿锵口号。而为江苏足球献计献策的数十篇文字先后发表于《新体育》《足球报》《体坛周报》《体育时报》等多种报刊,引起不少球迷的关注和共鸣,特别是其中一篇关于加强青训体系建设的建议,在《体育时报》“我为江苏足球发展献一策”征文中,获得二等奖,被球友们一致点赞,也成为我球迷生涯的一道独特风景。而另一些“与球共舞”的经典片段,也成为我生命里永不褪色的怀忆:那次足协杯决赛,江苏舜天在第95分钟读秒丢球,痛失眼看到手的冠军,我禁不住扼腕猛叹,将手表盖子都磕裂了;单身汉时,为了一场江苏队的比赛,只得去附近的小商店蹭球看,为此买了一堆“鸡肋”般的小百货;在市区学校就读时,与室友省吃俭用合买了一台二手电视机,就为了看江苏队比赛,只是使用时过一会儿就需有人扶着天线,否则就会满屏雪花。于是,每次看球我们都上下半场轮流“扶线”,胳膀再酸也咬牙坚持着……这一切,早已随风飘逝,却又沉淀于我的血脉里,每每反刍起来,心间总会涌起满满的激情。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迷恋的已经不仅是足球,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情怀、一种信念。

如果说球迷是江苏足球发展的“催化剂”,那么,合作企业就是“助燃剂”。江苏迈特、江苏加佳、江苏舜天、江苏苏宁……一个个交融着风雨和阳光的名字,宛若一行行清晰的足迹,记载着江苏足球的苦痛和荣辉、耕耘与收获,也延展着我的心路历程,凝结着我的恒久爱恋。作为“资深球迷”的我,不单爱江苏足球,甚至爱屋及乌地对与“江苏”连在一起的企业或品牌也青睐有加,总是尽心尽力给予支持。记得江苏队更名为“江苏加佳”后,我但凡购买日化产品都毫不犹豫地选择“加佳”牌,也算是一位“菜鸟球迷”对所拥之队的一份朴素心意吧。记得那时有一种“加佳”牌羽绒服洗涤剂,小镇上没得卖,我就利用星期天骑自行车去市区买,虽然来去得花上半天时间,还累得够呛,但一想到是在为江苏足球贡献“绵薄之力”,心里竟感觉甜滋滋的。而苏宁集团结缘江苏足球后,我更是成了苏宁电器的忠实粉丝,家中的空调、彩电、洗衣机、电脑、电磁炉、吸尘器等所有家用电器,均购自苏宁电器门店,简直成了“苏宁之家”。也许,对于浩瀚的苏宁“财富之海”而言,这些毫末之献连微澜也算不上,可那每一点每一滴都隐含着一颗赤忱的心。

或许,正是这份迷球情结,这些蕴含于绿茵场的人生哲理,为我的学习、工作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注入蓬勃动能。回首来时路,我取得的每一点进步,几乎都与足球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记得,当年从乡镇卫生院调到区新闻信息中心时,初来乍到加之转行突然,我产生了强烈的“不适症状”,一度想打退堂鼓。就在准备翌日向领导递交辞呈的那天晚上,看了一场江苏舜天队的比赛。那是一场被球迷们描述为绝对“输不起”的绿茵保卫战,漫天大雨之中,客场作战的将士们面对天气与对手的双重挑战,毫无惧色、英勇奋战,用一场极其艰巨的胜利向父老乡亲交上一份“硬汉答卷”,也向我递来一把看不见的“灵魂之鞭”。那晚,我悄悄将辞呈撕得粉碎,并斩钉截铁地对自己说:不管前方有多少风雨雷电、多少激流险滩、多少拦路之虎,都要义无反顾地向前迈进,用奔跑、用突破、用坚持,甩开厄运、苦难、挫折、惰性、怠意、骄纵的围追堵截和绊铲拉拽,带着梦想之球射向成功的营门,赢得独属于强者的胜利。

从此,我在陌生的新闻宣传领域潜心耕耘,正视工作中的困难,并锲而不舍地加以解决,同时加强学习与提升,渐渐由门外汉转变为行家里手,成为单位的业务骨干,并被表彰为省级优秀新闻工作者,成功实现从医药天地到新闻战线的大跨界。与此同时,在紧张繁忙的工作间隙,我利用各种零碎时间笔耕不辍。近年来,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人物传记》《四川文学》《光明日报》《扬子晚报》等各级报刊发表散文、诗词、辞赋、随笔、报告文学两百余万字,先后获得中宣部“鲜红的党旗 永远的长征”征文二等奖、《扬子晚报》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征文一等奖、“中国散文网”第七届中外散文诗歌大奖赛一等奖、江苏省全民阅读先进个人等百余个奖项,并加入江苏省作家协会,担任盐城市散文学会副秘书长、盐城市诗词协会理事、盐城市政协文史研究员、亭湖区诗词楹联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等多个职务。我的家庭还被评为“江苏省最美家庭”,并出席了“巾帼心向党 礼赞新中国”全国总结典礼,不久前,妻子又被表彰为“亭湖好人”。

三十余载岁月,我与江苏足球同风雨、共荣光。那光芒熠熠的火神杯,是江苏足球成功的丰碑,更是新航程的界碑。那翘首以盼的火神杯,是我球迷之途的里程碑,也是我突破昨天、战胜自我的冠军杯。

有一种驰骋,注定与梦想同在、与战友同心、与青春同行、与汗珠同辉,与你我的互砺之程永相随。祝福你,江苏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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