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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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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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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

当掏出钥匙的那一刻,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钥匙是对的,曾经烂熟于心的密码忘了。平息了足足五分钟,密码终于在左旋右转中找回。客厅里,沙发、茶几、电视机、柜式空调,包括卧室书房里的家具被旧窗帘、旧床单遮的严严实实,只是,每走一步,地砖上都留下了一枚清晰的足印。阳台上的几盆花草居然蓬蓬勃勃,藤藤蔓蔓的爬满了防盗窗。那是楼下画家王兄的杰作,他说,窗台上摆几盆花,小偷就不会光顾,于是,隔三差五的来我家窗台帮我打理。其实,他哪里知道,人走了,家,也在唱空城计。

兴冲冲地拧开气阀水阀,灶具、热水器打不着火,厨房里水龙头哗哗流个不停,来自马桶后面的软管一股细线般的强劲水流直冲天花板。最要命的是阳台,不一会功夫就唱起水漫金山。冰箱无法制冷,电脑宣告罢工……

醒来,竟是潇然一梦。这样的梦一次次在夜色中翩然缥缈,像蒲松龄笔下一只可爱的狐,诱惑着我云来雾去。

青葱少年,总是向往远方的风景,总是觉得大路的尽头、长江的对岸万紫千红,璀璨如诗。小镇上有人骑部叮当响的自行车回家探亲,在月色里吹起了欢快浪漫的口琴,就远远的站在夜幕中羡慕的不得了。直到那年秋天,自己终于走出了小镇,从此,家,就变成了一枚邮票上的故乡,一股刻骨铭心的乡愁在心田里慢慢地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家的词义也在不断演绎,与自己渐行渐远。不听使唤的脚步被一种外力牵引着,从一座城市穿行于另一座城市,而那个属于自己的家,则窗户紧闭,门锁锈迹斑驳。我终于明白,放不下的是儿女情长,回不去的是遥远的家乡。

忽然就想起母亲。那年在江南的一座大轮码头,从来好胜自尊不轻易落泪的她,不顾围观的乘客,一时情绪失控,大放悲声。老人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回家。那个家,是她和父亲像春燕衔泥一样筑就的巢,是历经风雨的窝。她不歆羡城市的灯红,不在乎他乡的酒绿。她要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就在我羁旅的这座城市,也有一位这样的老人。眉目清秀,衣着光鲜,不幸的是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多年。她的晚年是幸福的,每天,她坐在轮椅上被保姆推到小区的花园里晒太阳。老人要么默默无声,要么就喊一嗓子:回——家!声音非常响亮,回字的尾音拖得老长。自然,她想回去的不是眼前的家。一个老年痴呆者,记忆完全消失,唯独记得的,是回家。听来,实在让人伤感。

母亲,终于没能回家。这位老人能够回去吗?望着西去的夕阳,望着层层叠叠嵯峨逶迤的大山,我在想。

今年的冬天有点冷。天一冷,我就想起窗外的那株梅,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枝虬骨瘦,凌寒自开?那浅浅暗香是不是依然浮动在我的书房?如今的我,就寓居巴山一隅,潇潇的夜雨时时敲打着我的心窗,绵绵思念的是西窗剪烛,可沉重的脚步怎么也走不出南唐后主笔下的“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

随着除夕脚步的逼近,游子思乡之情愈来愈烈。哪怕那一张返程票再难,哪怕车厢再挤,即便是背着沉重的行囊沿着铁轨步行,也要赶在大年夜回家。此时此刻,回家,便是一种神圣坚定的信仰。一年的漂泊,一年的辛劳,一年的守候,盼的,就是回家!

在中国,家,是每一个游子魂牵梦绕的念想,是永远解不开的心结。无论身在何地,每个人心里都承载着一个家。说它是港湾因为温馨幸福;说它是伞因为能遮雨避风;说它是一张邮票因为远隔冰冷的海峡;说它是一团炉火,因为一家人围坐一起就有了亲人的唠叨,亲情的温暖。那团炉火抖落的岂止是寒意、疲惫、艰辛、委屈与忧伤,还有爱的滋润、抚慰、叮嘱与希望。

节令转眼过了大寒。我孑然徘徊江边,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波平浪阔,寒意如钩,却不见孤帆一片。我陡然想起了《卫风.河广》,我想尽快找到那位旅居卫国的宋人,告诉他我要借一支芦苇,让滚滚东逝的流水,载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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