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十品的头像

十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107/31
分享

风关门

〖短篇小说〗

老婆说的没错,事事都要细心点。

老婆是谁?其实老婆是女人、是女子、是小姑娘、是大丫头,还是公主、后妃、媳妇、母亲、奶奶、老祖宗。在这个男权世界里,有个名人说:女人征服男人然后征服世界;还有个名人说: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书《淮南子·诠言训》中说:夫言听之,夫行顺之;夫言逆之,夫行倒之。老婆与老公相对,老婆与老公来自于不同的两棵树,然后长成一棵树。树只会长老,不会老死。

不谈树还是谈谈老婆的事。老婆叫我出南门时要把钥匙插上,我嘴上应了,可手却没动。

就在今天早上,这个悲剧又降临了,恰巧降临在我头上。

六点三十九分一闪就跳出我的手机,我立马起床,奔向厨房烧早饭。今天上午计划搭乘侄女小张的车回洪泽的,约好七点到她家楼下的,我这还要洗漱、下面吃早餐,我要很忙的。

煤气灶打开烧水,切菜,配好调料,准备下面。我这正要洗漱,杯子刚拿起来,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婆。

“你看没看天气呀,现在好大的风,我们在楼上被吹得咣当咣当的。你早上还能来吗?”

“哦,我在一楼没感到有风吗。好好,我外去看看。”我看锅里水开了,就过去关火,顺手把电砂锅关掉,就往南门去。

“没有什么风呀!”我自言自语的走出门,看看天看看东西的树梢,似乎没有感觉到明显的风。我又往前走下台阶,看到东方的天已经渐亮,高出房子的树梢有一些摇晃,耳语的动作既私密又坦然,是风。我想起这就是风来了,正要回身,就听到“咣”一声,南门关上了。

天虽然是亮了,只是灰蒙蒙的雾气很重。我手里还捏着小手机,我上身穿着棉睡衣,脚下还靸着棉拖鞋。

我看着关上的门,心想可以从窗子处打开门。随后我就爬上窗子,窗子的内锁锁的好好的,我心一下就凉了。这时我开始镇静下来了,我该做什么?

我先一一过滤着是否有不安全的节点:床上,起床时电热毯关了;厨房,烀骨头的电砂锅关了,煤气灶:烧水锅关了,洗菜水龙头关了。再想想:没错,都关了。只是厨房灯、卧室灯、书房灯是开着的。我得找到钥匙,大门的钥匙在市里只有一把在王毛头处。侄女王毛头在师院上学,现在还没有起床,想法与她联系上。哦,我这里还没有她的电话号码。看来得给老婆打电话了。老婆元旦时去县区娘家有事,本也说是今明回来,虽然不远也不是能说到就到的。

因为她的一个电话,我出来看风的,就被风关到门外了。我得解决问题,我得尽快得到王毛头的电话号码。给老婆的电话打过去,老婆毫不客气地批评了我,并又很快发过来我要的电话号码。

我捏着小手机,我的上身还穿着棉睡衣,我脚下还靸着棉拖鞋。往常的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呀。只要是出门总得正衣冠,有形象地出现在别人面前,无论是上班或是会议,公众形象还是要有一点的。那如现在这般打扮,像落魄的公子,街头痴子,从上到下的诗文扫地。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自己一眼,似乎更担心遇见熟人,那会非常尴尬。往日的楚楚君子在一个莫名的早晨,被一阵调皮的风打回了原形。

无奈归无奈,头脑还是要清醒。考虑了一下,我随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小安,他是离我这里最近的好友。一个是王毛头,可惜她电话关机了,又打了几遍依然没开机。这丫头是为了期末考试不让人打扰而关机的,但我这事还真得打扰她,再打。小安来了,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情况,随从他这里借了三十元钱。我上了他的三轮车就往师院方驰去。这小安其实也不小,四十几岁,瓦工出生却又兼有水电和管钳工的操作经验。几年来一直游走于各房产建筑小区的工地间,也有一定的收获,可养家育子走向殷实之路。话语瓮声慢语,直可撞墙,办起事来也还是快人快语,身边友人常称他为“胖子”,他圆脸圆身子的形象道也算名至实归。

电动三轮车是没有驾驶室的,如敞蓬汽车拉着风地穿行在早晨的大街上。菜场已是渐渐地喧闹起来,进出大门不少是上了些年纪的人,空手进去总要拎一些出来,有菜有豆腐还有就是肉了。穿出巷子上了大街,三轮车甩起来狂奔。小安胖乎乎的身子近乎于卡通人物,外面还穿着厚棉袄,胸前还盖着件军大衣。可我就不同了。这是我真感到冷了,迎面的寒风哪儿都钻,我的棉睡衣在室内还可以保暖,可在这三轮车上,在这迎面风关照下,竟然不屈不挠且又不依不饶地从袖管、领口、裤脚以及所有有缝的地方直往里钻,特让我体验到“彻骨”的感觉了。大街的风景在我眼里一掠而过,有些红绿灯,有些汽车和公交,还有些行人各有不同,我根本就没心思看这些,我被冻的只是紧靠着小安,紧捏着军大衣的一角。正行驶在路上,王小毛来电话了,颠簸中听不清楚,只听到约在篮球场边等她。寒风依然侵略性很强地在耳边呼呼吹着。

走到交通路至开元路拐弯处,红灯亮了,停下。有轨电车要过来,有七八个穿着黑制服,套着橙马甲,拿着小红旗,吹着响哨子的工作人员,急急走过来维持秩序。这时,只见车头有些如地铁样的车,沿着轨道缓缓驶了过来,在我们面前拐了个弯,缓缓驶到没有踪影。随后吹着响哨子,拿着小红旗,套着橙马甲,穿着黑制服的工作人员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们的三轮车在淮师西南门停下,我下了车与小安打了招呼,小安就开着三轮车走了,去向城东工地上班。

我快步走进淮师大院子,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就朝北的篮球场方向去。我穿的是棉拖鞋,底子薄,走在石子路上,还有点垫脚呢。不管了,过往的都是些学生,或是手里拿着吃的,边走边吃着,或是捧着书本匆匆走过。谁也没有关注一下我的存在。

与王小毛约好在篮球场边等她,我到了可她还没到。小女孩吗,早上睡一点懒觉无可厚非,只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我在想着,边在篮球场边的网栏处踱着步。来了,王小毛来了。月白色羽绒衫,深色细裤,背着双肩包,似乎刚洗过的脸。只见她一路小跑过来,将一把独钥匙交给我就说:“我走了,还没吃饭呢。”说着就往食堂又一路小跑而去。

我按着原路走出淮师大院,看看街上有没有三轮,或者是的车,可是什么也没有。走路的人很多,骑电动车的人很多,来回穿梭的各种品牌的小汽车也很多,我希望的车就看不到。走吧,往前走走总会看到我想要的车吧。于是,我是一边看着一边走着,走过马路,走过公交站台,又走过“中华面点王”“比格比萨”,见一辆红色密封三轮车过来,我告诉他去“风荷丽景”,他摇摇头便开走了。我又往后看,好的,来了一辆的车,还没停稳我就来开门进去,随后告诉他,我要去“风荷丽景”,司机说:到那个地方可要绕路呀。我说:没事,我带你走可以超近道。司机无言,就走了。我指引下走开元路,承德北路,临盐河桥时左拐,右拐上银川路盐河桥,下桥爪子右拐,再右拐,就到风荷丽景小区南门了。打表显示11元。付过车费后,司机撂下一句:我上你当了,我还以为就到盐河桥边的小区呢。我说:这不一直很顺吗,你也没上什么当呀。问好,分手。

我手里攥着那把独头钥匙有些兴奋,心想:即将结束。看了一下时间,从六点五十“咣”地一声,到现在八点三十八,不到两个小时问题就搞定了。呵呵,即将结束。

我兴奋的拿着钥匙插入大门锁,用以往得劲向右一扭,扭不动,再扭还不动。我傻了,怎么会呢。反复几次后,我可以肯定,是这锁的问题。我再一次打电话给老婆。老婆说:晚上大门从内上了保险,你不能用钥匙硬扭,硬扭钥匙会断的。完了,辛苦了一大趟尽然是白辛苦了。

我上身还穿着棉睡衣,棉睡衣上满是方圆铜钱图案,脚上还靸着棉拖鞋,棉拖鞋的蓝色与睡衣同色。我在后窗的小菜园里来回踱步,看见我的邻居们都和我打招呼,我也尴尬地和他们客气。

仔细想想欲要解决进门问题看来还的从南门进入。这南门钥匙只有老婆有。这样看时半会儿老婆是回不到家的。于是,我得先解决早饭问题。

我踱出小菜园走向小区北大门,我知道那里有早点铺,到早点铺一看“满客小吃”的新店名还在,在门把手下还有几个手写的字“吉房招租”说明的一切。我就转向东侧门面房去,走进“福祥阁面馆”,看着菜单要了一碗八块钱的肉丝面。在等面的当口,我找到卫生间,解决了小便,更重要的是也同时解决了没洗漱的问题,凉水漱口与洗脸一并捎带,再出卫生间时一大碗肉丝面端上了桌。唏哩呼噜地将一大碗面吃了。

回到家门口,老婆电话又来了。说:你总不能一直在外面转吧,我要回去也得下午回去,能在天黑前到家就不错了。看看现在才是上午九点半,真不如听老婆的话,去张老师家,或许能解决中饭和休息了。

想到这里,正好看到二楼家的儿媳熙燕,于是就可以接他的电动车去,十二点之前回来就行,我要上班。我想也没想,就骑上电动车往张老师家去了。

张老师可是个客气人。胖胖的圆脸上总是呈现出一双向上翘的眼睛,喜气而和善,并且都掩在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片的后面,弥勒佛不过如此,哪有现场感来的直接和爽快呀。张老师第一句话就说:请还请不来呢,真是天意呀。昨天还让女儿电话请你的你没来,现在不请自来,真是天意。哈哈,哈哈。

不过,我不能在你家吃午饭,十二点前我还得将煕燕的电动车还过去呢。

那有什么难,现在你就还回去,然后赶回来,在我这里吃中饭。说着,口袋里掏出20元钱递给我说:回来时打个的,这钱够了。抓紧时间赶快去吧,我现在就开始弄饭了。

下楼,拐弯。跨上电动车上路,一阵风也似的赶回了风荷丽景。停好车,拿下钥匙就奔煕燕家二楼去。敲开门一看,煕燕的公婆二老已吃饭了,硬是拉我要留吃饭,还说:吃顿饭有什么,饭菜都现成的,很方便的。老爹还撂了一句:正好,我们喝点酒。

我受不了这般热情,丢下煕燕的钥匙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小区里是没有出租车的。我只有出大门小区南门出去,顺盐河路向东寻车去了。我上身还穿着棉睡衣,脚上还拖着棉拖鞋。棉拖鞋趿拉着的声音在我的脚下生风,走过大桥下左手拐弯,走到“天和豪庭”小区的大门处,见有几辆全封闭的载客三轮车,就上前问了价后上车了。

全封闭的载客三轮车在淮安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要价不高,还能走街串巷,是这个三线城市交通的主要补充,过去使用脚蹬的很土气,现在都升级为电瓶动力版的电动车了。我乘坐进这样的车,与开车的师傅聊了一路,有国计民生,有菜场物价,还没尽兴就到了。我说:不要再往里面开了,小区里面不好调头,我就这里下。付了五块钱元车费就直径往水岸名宅去了。

张老师果然是做饭做菜的好手,流行说法也叫吃货。我走时还没动锅动火,可我会来了,一看已端上两个菜了,嘴上说着,再烧个汤就可以吃了。最可弹口的主菜便是烧羊肉了,这羊肉还是从新疆带了,这可是最后的了,热气腾腾的有一种诱惑在招手。做上桌了后张老师乐呵呵地又斟上一杯红酒说:既然吃饭,酒还是要喝的,只是我下午还有课,不宜喝酒,你就将就一下,喝一点红酒意思意思吧。当然是好,我也本不想喝酒的,喝点红酒意思意思这是最好的意思了。于是也就不再客套了。筷子拿起,觥筹交错,我这时的心情以平复了许多。吃过午饭休息一下,下午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

说到张老师去新疆的事,那是半年以前他在新疆奎屯市援疆的事。淮安市对口援疆团在市里各行业都有,已是组织过好几批了。在中学教师中张老师是唯一的代表,于是这一去就是一年有半,那里偏远教育不够发达主要在于师资力量,而师资的薄弱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张老师在淮安可是一等一的高级教师,所以选择到他也是给淮安这个援疆团队度一层金粉的。听说奎屯那地方学校的硬件还是不错的;听说张老师在那里工作得到了很高的赞誉;听说那里的公路很宽很长,开着汽车好长时间也见不到人影;听说那里沙漠中有绿洲出现,那里的水果特别甜,葡萄大枣还有哈密瓜都是特产;听说那里的羊肉特别好吃,无论是烧羊肉炖羊肉烤羊肉都是那么的嫩那么香那么鲜;听说那里的天山天池真得离天很近;听说那里有野狼出没,用雪水灌溉,喀纳斯湖还有神秘传说;听说那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汉族与维族和睦相处非常友善;听说那里离祖国心脏很遥远,千山万水之后会变得很近很近,因为亲人时时都在身边。在年过半百的张老师这里,有过新疆经历以后,我就觉得他就是一个平凡中不平凡的人了。仿若经过佛祖洗礼的僧人,言行举止都会闪出灵光一般。

吃完饭刚放下筷子老婆电话就响了,老婆说:我已到南站,上了一路公交车马上就到家了。我一看时间,刚刚过十二点半。老婆做事确实这风格,凡事从不把话说满,办的时候可以留有充分的余地。想必她办完自己手中的事后立马上车回往赶的。

与张老师别过,我便下楼回家。

我上身仍还着棉睡衣,脚上还拖着棉拖鞋一路转出小区。这里和别的小区一样出租车不进小区,我得到路上去找车。一路走到红绿灯处才见一辆等人的全封闭载客三轮,简单与师傅交谈,定了价就上车拐弯从军营西路到银川路。到达风荷丽景南门,付了5元车费,急急赶回家。

当我回到家时大门已打开了。老婆和小姨子正在开窗透气呢。

今天是元月四号,农历腊月初八,从早上起床到现在,由于风把关门上,我在外转悠了五六个小时,折腾来回有二十公里,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忐忑,一会儿着急,一会儿坦然,反反复复的进出小区,上上下下的心情变化。记得有人说:看你混得怎样要看你在遇到难处的时候会有多少人帮你。可是在今天的事情中,我却浏览这淮安城北市民的早晨生活,周一的工作日对于这个“平民之城”的平民们,就是在这样没有交流地运行着,卖菜也好晨练的也好上班也好,他们都在做着各自的事,窃着自己的喜,捂住自己的愁,毫不相关地在按照自己的轨道飞行着闪光着。许多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梦:有一条鱼是会唱歌的鱼,在一个池塘里幸福地生活了多年,一年遭遇大旱,太阳每天都在池塘上空燃烧,池塘里的水在一天天减少,池塘的面积在一天天变小。这条鱼很着急,天天沿着池塘边寻找出口,找了无数圈也没有找到,开始时慌乱急躁,随又狂喊怨天尤人,再后来就渐趋平静,想想自己在将死之前该做些什么,看着还在缩小的池塘,看着即将干涸的水面,这条鱼也就平静下来,知道最后的结果必将到来,也就接受了这个池塘这个环境赋予这条鱼的命运。这样一来,这条鱼反而有事做了,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容貌,刷洗自己的鳞片,他要干干净净,有形象有尊严地过好每一天,尽管每一天都在减少。他天天唱歌,先开始唱的悲悲戚戚凄凄惨惨,后来唱着唱着就不再悲凄了,再后来他的歌声就趋于欢乐了,因为他回忆了过去的许多欢乐时光。这条鱼想:与其花许多精力抗争命运,不如做好自己,让不长的生命留下歌声,而且是欢乐的歌声。一场大雨落下,我的梦醒了。

还是老婆说得对:做事细心点好。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