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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安音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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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田野上

在希望的田野上

邹安音

1

黎明,曙色微露。天际一抹亮色,那是金色的阳光刺破了云层,给予山川大地的恩泽。

正值初冬,暖阳与我们同行。午后三时许,从重庆至义乌的航班飞机徐徐降落大地。

行驶在金华的公路上,放眼开去,田野里,山坡上,金桔已成林。正是桔子收获的季节,果实挂满树枝,一颗颗金色玲珑,耀人眼目。

“啊,我家小孩姓施!”刚跳下车,看到一座窄小门楣上的故人名字,我便惊喜地叫起来,似乎他们已经在我的心底沉睡了数年。

一道白色的墙体,中雕一扇镂空的窗户,上呈一排灰黑的瓦檐,围住了一个简陋而素朴的院子。

高墙大瓦中,隐现一丛翠竹,卓然而立,枝叶婆娑。 其时,阳光斜射在院墙靠东的门楣上,虽有几分岁月斑驳的印迹,却难以掩饰那透出的淡淡书香和光华,“半耕半读”几个大字,彰显着主人的心迹。

这是浙江金华名人“施复亮·施光南”父子俩故居。它位于金华市金东区东叶村,隐藏在一栋栋现代化的高楼后,也被几栋民居包围,坐北朝南,为小巧玲珑的四合院。

只要翻开金华市档案馆的文字材料,就会发现如此记载:施复亮,原名施存统,化名方国昌,笔名光亮、亮等,是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成员之一,曾任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一任团中央书记,中国劳动部第一副部长……

出生于贫穷农民家庭的革命者施复亮,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在刀光剑影的人生历程中,宛如中流砥柱。抗日战争爆发后,他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后辗转回老家继续革命。

在亲友们的帮助下,施复亮于读书著文之余,与妻子钟复光不辞辛劳,亲自挑泥担砖,建造了这座院落。竣工后,特请时任上海大学校长的于佑任先生题匾“半耕半读”挂于中堂。

抗战胜利后,施复亮在重庆参与组建中国民主建国会,为负责人之一。1949年9月,施复亮代表“民建”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并当选为政协第一届常委兼副秘书长。新中国成立后,施复亮历任劳动部第一副部长,第一至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和第二至四届全政协常委,“民建”中央常委、副主任委员等职。1970年11月29日,他因病在上海逝世,终年71岁。

耕读传世家,光照映千秋。人民音乐艺术家施光南幼年离开重庆,曾随父于此居住多年,受父母熏陶,他牢记着家训,刻苦习作,艺术的光芒辉映着中华大地。

讲解员告诉我们:为了纪念施复亮和施光南,金华市政府特地在园子的左边建立“光亮亭”,取其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右边则是父子俩的全身像,边上一石碑镌刻着父子俩的生平事迹。

1950年,施复亮将故居捐献给村里办农会、办学校,才使故居存留至今。

走进故居,“光亮亭”间,天井过处,东边的桂树枝繁叶茂,西边的柏树挺拔傲立,花木一片欣欣然。

故人已去,但难以言说的气质和风范,从盛开的花儿和滴翠的叶子里溢出,飘散在空中。

我努力想按捺住蹦跳出来的心,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旋律,像河流一样,推动着我朝院子深处探寻。

2

阁楼上,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有着时代的烙印,也铭记着中华记忆的悠悠往事:人世间有多少的悲欢离合,以及山河故国的沧海浮沉,都被这一声声深情的呼唤所淹没。

“我深深地爱着你,这片多情的土地。我踏过的路径上,阵阵花香鸟语;我耕耘过的田野上,一层层金黄翠绿……”

从《多情的土地》《月光下的凤尾竹》《祝酒歌》,到《在希望的田野上》……那些优美的旋律,伴随着一个赤子的心,从南方到北方,从沿海到江河,直至少年白了头,把生命的根融入到大地;直至新中国的崛起和蜕变,从沧桑到芳华。

歌声飘荡在心海,歌声伴随着我成长。

第一次听到“施光南”的名字,还在我的童年时期。当时村里修建了一个名叫“高洞子”的水库,用于重庆乡野一隅的集体农业生产。

二叔花完了全家人参与水库修建的工钱,买了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我常常躲在厨房,偷听隔壁收音机传来的“每周一歌”——《祝酒歌》等。

上初一时,我特地准备了一个笔记本,一个一个字地、一个一个音符地、把喜爱的歌曲全部誊抄于此。恰逢村里当年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包产到各家各户。

那年秋天,家家户户稻谷满仓,买收音机的人家多了起来,有的人家甚至买了黑白电视机,《在希望的田野上》一夜间唱响了中华大地。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房屋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无论是从庄户人家的收音机里,还是在村子里的高音喇叭中,激越的旋律在风中飘扬,歌声点燃了人们的激情。

天性喜欢唱歌的我,还在重庆大足邮亭高中念书时,被同学们推举为学生会文娱部长后,竟毫不犹豫将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改为“音”。

“月光下的凤尾竹,轻柔美丽像绿色的雾……”我特别钟爱这首《月光下的凤尾竹》,认认真真教唱给同学们,一直教唱到重庆的大学。

还记得那个期末,教授《现代汉语》的老师竟然突发奇想,让同学们各自献艺作为考试的一部分,我即兴演唱的《月光下的凤尾竹》,让老师赞誉不已。

同学们后来干脆将我称为“凤尾姑娘”。也许就在那时,理想的种子就在“凤尾姑娘”的内心深处发芽,期待着与梦想一同开花。

诚如多年以后再回故乡,我的乡村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洞子”水库被开发成了乡村旅游示范点;村子被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园区所取代;一条八车道的高速公路,从田野通向了远方!

3

流连岁月,江河仍在。

仿佛隔空离世,为了这一天,我歌唱了数年,也等待了数年。

毗邻故居,在施光南纪念馆里,山无言,树不语,唯有那一架酷似钢琴的建筑物,那一串串蝌蚪似的音乐符号,以及那一本本厚重的音乐日记本,倾诉着一个艺术家对祖国刻骨铭心的爱恋和情怀。

“改革开放解禁锢,在那希望的田野上,乐坛百花遍地开,祝酒讴歌新时代”这一句话是一气呵成的,配上了后人为施光南作的素描像。而在他的原创手稿中,《在希望的田野上》被描绘成一棵树的模样,枝条上开满了一个个动人的音乐符号。

俯视岁月,《多情的土地》手稿赫然写着“1983·3”字样,谁知六年后,人民音乐家施光南英年早逝,化作了春泥。

乐音永存。作为改革开放初期的经典作品,《在希望的田野上》不仅入选20世纪华人经典,还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选为亚太地区音乐教材题目;2007年9月,《在希望的田野上》又作为我国“嫦娥一号”月球探测卫星搭载歌曲,被送上了太空播放。

蓦然回首,金色的阳光刺破天宇,正沐浴着金华的山川大地。

不经意间,发现施光南纪念馆外的一幢小洋房里,居然栽种着一株金桔。果实挂满树枝,昭示着金华鱼米之乡的美誉。

远处,山峦起伏,莲花般逶迤连绵,直向着大海的边际线延伸,蕴藏着无限的风情和神秘。那是金华山,宛如一道钢铁长城,护佑着这一方水土,也屹立在人们的心中,就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当那些优美的旋律唱响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时,即使今天的“施复亮·施光南”故居掩映在一片民房之后,也丝毫不减它们的气势和宏伟。

“怎么故居没有围起来,不怕别人来破坏吗?”走出四合院,我好奇地问讲解员。

“不怕,我们这里夜不闭户也可。”讲解员是一名个子不高的中年妇女,脸色黑黑的,其貌不扬。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脸色却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从这里,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人踯躅前行的背影,在辛亥革命影响下,积极投身“五四”运动,参加筹建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团中央,与黄炎培等人一道发起创建中国民主建国会,参与筹建新中国,全身心投入社会主义建设波澜壮阔的革命历史。

而从父子俩身上闪耀出的光芒,何尝不是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之间的关系,它们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一枝一叶总关情。走过厅堂,走过天井,走过门楣,抚摸着桂花树的枝叶,当我们来自四川南充的民建会员于此合影拍照时,已经深刻理解了民建先贤创建民建的初衷与理想。

4

金华山下,婺江、义乌江和武义江于此交汇,不管白天和黑夜,它们静静地流着,积蓄着生命的力量和情感,朝着大海的方向,以成就下游钱塘江大潮的壮美和华丽。

江水奔流不息,蕴藏着一方土地的人文传奇,也讲述着这片土地已经发生和正在演绎的故事。万佛塔下,埋藏着古婺州(金华的古称)的许多秘密,也昭示着它的文明和灿烂华光。

想当年才女李清照南下金华,于国破家亡时,心中该是何等的凄凉和悲伤,正是这片土地抚平她心灵的创伤,才又创作出那许多惊人的传世佳作。

江水潮涌,波浪层层堆叠,犹如金华名人辈出,生生不息。当中国现当代金华籍著名诗人艾青忧悒的眼神眺望过这片远山近水,他用奔涌的激情和生命的华章讴歌这片土地时,一首《大堰河,我的保姆》,让金华的山金华的水注入千万人殷红的血液,和着新中国的脉搏一起跳动。

天色已晚,金华山的暮色渐渐沉降。山川归于平静,就像此时的城市,于安宁中透出祥和与光明。

一行人走过故居,走过繁华的都市,走过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桥,同行的金华人曹健告诉我们,这座大桥人们叫做彩虹桥,它把婺江、义乌江和武义江连接在一起,也成为金华市人们心中的情感纽带。

奔涌的江河,百川归海,它们流淌到了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桥在眼前,桥也在我们心中,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彩虹如桥,它架构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

邹安音,女,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见《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报》《散文选刊》《散文百家》《草原》《青海湖》《四川文学》《牡丹》《西藏文学》等;曾获得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六届中华宝石文学奖提名奖,第三届《人民文学》美丽中国奖,首届邱心如女子散文大奖,第九届漂母杯散文奖,第三届四川散文奖等。作品入选中国作协2019年定点生活项目。出版散文集《心上青居》《菩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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