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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安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文学评论
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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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为故乡,遍地是乡愁 ——评张建安散文集《故乡与河流》


         到处为故乡,遍地是乡愁

——评张建安散文集《故乡与河流》


                                             方芳  岳凯华

 

摘要:乡愁是作家张建安反复书写的主题,但他心中的故乡却并不局限于地理故乡,他所怀念的也不只是少年时期那短暂的生活经历。他所愁所思的更是漂泊在外的精神故乡,感喟自己的心灵归属,寻找自己的文化家园。他发挥散文随心而动的优势,思考与抒情畅通无阻,于细微之处见深情,于日常之物见哲思,这让其散文特别富有感染力与思辨性。

关键词:故乡  河流  乡愁

 


 

自鲁迅开创乡土文学以来,这种文学样式随着时代的变革与时俱进,乡愁也不断增添新的时代特色。今时今日,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已然解决了艰难的归乡之途,没有再难返回的故乡。然而乡土文学在改革开放以来却重新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热潮,一大批文人墨客重拾回忆家乡的记忆碎片,以如花妙笔和动人情怀叙说或编绘着各色各样的乡愁之梦。在这些游子心中,“故乡”究竟意味着什么?“乡愁”又具有什么现实意义?张建安在其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故乡与河流》中如是说道:“故乡不仅仅是我们物质生命的诞生地,也是我们精神生命的基础。”[1]



在《故乡与河流》一书中,作家把满腔的乡愁集中投入到那流淌在自己地理故乡的赧水中。该著第一辑《故乡·河流》的开篇《赧水》,灵动而诗意地书写故乡的地理位置、风土人情,以及作者童年与水的有点沧桑、有点历史的故事。水,是贯穿这一辑的重要意象,在作者心中,水仿佛是故乡的灵魂。这不仅源于故乡多水的现实,更在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文化哺育之系,所以在《九州塘》《岩门井》《望江》乃至后面的诸多篇什,水都占据着很大的篇幅,河流在作者笔端被赋予了一种文脉源泉与延续的地位。在对故乡风土人情的精彩描绘中,作家同所有游子一样,满怀喜爱与自豪。字里行间,我们都可以感受到一个山水秀美、人情纯美的湘版美图。



《故乡与河流》第二辑至第五辑中,作者从人生经历、文化思考、地理游览与故乡名人等不同角度进行叙说,地理范围不再局限于邵阳,而扩展辐射到湖湘大地乃至全中国(如怀化,长沙,桂林,南阳,万荣,商洛,西安等地)。作者特意选择了黄河、古长安等具有中华传统文化标志意义的落笔点,从邵阳到湖南,再到全中国,“故乡”在作者的笔端和心里已经被泛化为整个神州大地。其实,在殷商人入湘之前,苗、侗为代表的少数民族文化一直是本土文化主流,后来苗、侗少数民族虽然被迫迁入湘西南生活,但其文化之流并未干涸枯竭,而是成为了一股“蛮”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楚文化的血脉之中,成为湖湘文化的重要源流。作者选择湘西南的邵阳作为他乡愁的起点,不仅因为这是他的生长之地,其中更包涵着深刻的文化考量。



然而,从古至今,乡愁并非仅仅是一种地理上的隔离,乡愁是对一个时代、一种文化氛围的怀念与坚守,白先勇将其概括为“文化乡愁”。作者生于“文革”那个特殊年代,所以从他本人的经历中,读者往往可以读出那一代人共同的文化记忆。在《高考往事》中,当时作者所处的是参加高考的名额都十分有限的时代,更不用说顺利通过的学子,所以对于这些有幸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高考意味着命运的转折。作者描写自己在考前深夜点灯复习、考试时墨水浸花试卷这些细节,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跃然纸上,那是一种渴求而敬畏知识的复杂心情,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那年那月》记录的是毛主席逝世之后的乡民们的反映,那发自肺腑的悲痛与尊敬,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那是独属于红色年代的芳华回忆。如今,这些人和事已经成为作者心灵深处的念想,经历时空转换,淤积了岁月的风尘,即使作者无数次朝花夕拾,但周围面貌已经时过境迁、难以复返。



《老黔阳》一文,作者以“寻亲”一事开头,而重点却放在黔阳的历史考证、习俗文化等人文性内容描述上;而在《花瑶如梦》、《风雨潇潇秋风楼》等文中,作者在欣赏当地秀丽的山水风光之时,更多笔墨还是在于当地历史文化的挖掘和揭示。近人王国维早有“一切景语皆情语”之说,这些文字之中所体现出来的人文气质,与其说作者在寻找一位远方亲人、重游一番故土,不如说他是在寻找那久已失落的情感体验,在传承被人遗忘的文化传统。特别是在第三、第五辑诸散文中,作者习惯于以一首曲子、一幢故居为由头,讲述一个个历史故事、一位位风云人物,如《潇湘水云无限意》《英雄悲歌》《南方,有一座静穆的王府》《一位诗人一座楼》等。对作者来说,文化才是一个民族的生命基因,有了文化“人”才真正活起来,所以他的乡愁更多地关涉于精神内容。



作者在当代对故乡的书写不仅仅是一种怀念,其对人文精神的呼唤、文化传统的传承,更蕴含着对社会现状的一种自觉反思与文化警醒。这种反思在《夜访岳麓山》一文中尤为明显:长沙以湘江为界,河东的步行街、解放路一带灯火辉煌,夜生活喧闹繁华,而河西的岳麓山隐寂在黑暗之中,隔江观望。“面对那远处的辉煌,我感觉那辉煌的一切似乎触手可及,这触手可及的一切竟然显得如此的亲切和真实,又是那样的陌生和虚幻。”[2]一江水把东边的人声鼎沸与西边的寂然无声相隔又相联,这两边共同构成了一座城市、一种社会形态。而这种对立远不只是现于长沙,更表现在中国的现实社会中。世纪之交的中华动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这使得国人在“五四”以来一直在求西化、求变革,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发扬受到轻视。改革开放以来,西方文化思潮更是长驱直入,却往往掺杂有很多并不适合我国社会情状的芜杂内容。中华文脉奄奄一息,传统文化出现了断裂,现代国人精神无所寄托,文化无所依靠,陷入精神迷惘之中。事实上,中国人不是没有信仰,而是在接二连三的灾难中失去了信仰。



因此,“故乡”一词在作者作家的心中从不是一个地图上的范围,他长久追寻的也不只是那段远逝的生活经历,他所愁所思的是在外漂泊的精神故乡,是人的心灵归属——文化家园。我们可以随时回去的、不断还原的是“屋”不是“家”。作者张建安先生是幸运的,对他而言,精神家园存在于他的童年,而这几十年的时间流易,人心变迁,甚至会让更多的人只能从书本上去领略那诗意古典的世外桃源了。



习近平总书记将“文化自信”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内容,将优秀的传统文化作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进行保护,因为这是中国在世界文化激流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优秀传统文化的回归和发扬,在改革开放以来形成热潮,先后有贾平凹、陈忠实、韩少功、王安忆、张炜等作家进行反思文学、寻根文学创作,尽管书写手法和创作风格各不相同,但他们笔端共同萦绕的却是对文化之“根”的寻找与思考。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乡关何处》中就写道:“我想,诸般人生况味中非常重要的一项是异乡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漂泊欲念与回归意识的相辅相成。这一况味,跨国界而越古今,作为一个永远充满魅力的人生悖论而让人品咂不尽。”[3]诚然,乡愁对于不同时代、不同人来说,总是面貌各异的,但是又都包含着共同的特性。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正是由于结合作者的个人思考与人生经历而变得独特、具体。在新时代,对张建安先生来说,故乡的地理距离已经被科技最小化,但是,对游子来说,“故乡”的精神归属作用却愈加重要。



在这本散文集中,张建安先生充分利用了散文自由灵动的形式,进行随心而动的行文脉络,以情为经,以思为纶,于细微之处见深情,于日常之物见哲思,从而赋予了文字更深刻的感染力与思辨性。在《那年那月》中,当十一岁的“我”听闻毛主席逝世之后的错愕、害怕,以及家人得知消息后的难以置信、悲痛欲绝;《远去的精灵》中,作者用笔活泼,生动地还原了爱犬皮皮的一举一动,看到它调皮可爱之处让人会心一笑,看到它离开人世的模样则不忍卒读。这些情感真挚纯粹,充分体现出作者发现美、追求美的艺术信仰与人生信条。同时,作者视野开阔,在《时空断想》《生命流年》等篇章中,超越了人生的有限,进而对时空的变换、存在之外的事物进行思索,具有许多玄思妙悟,给人彻悟般的启发。



早在《想象黄河》中,作者就已经点明黄河是中华文化的图腾,从开篇的“赧水”开始,河流在其笔下始终带有文化象征的意义。所以,张建安先生为自己的散文集取名为“故乡与河流”,“河流”作为文化之河而延绵不绝,“故乡”则是中华传统文化的象征,只有依托文化之河故乡才能生机勃勃吗,生活于此的人方可生生不息。至此,我们可以说,乡愁必然是建安先生在超越狭隘故乡疆域、俯瞰神州大地、回应现实生活之际最自在、最显眼的思想篇章。

 

(作者单位:方芳: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岳凯华: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1]张建安.故乡与河流[M].北京:团结出版社,2018:(自序)3.

[2]张建安.故乡与河流[M].北京:团结出版社,2018:210.

[3]余秋雨.文化苦旅[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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