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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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公路局门前的路面土堆上有一枚炸弹，你们赶快来处理！
礼拜天早上，三里铺拉土卡车穿梭不止，振动声此起彼伏，飞扬的尘土咕嘟嘟地落在南郊派出所的办公桌上，刚打扫完值班室准备洗刷后吃一口热干粮，还没等电热壶烧开水，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来不及进行报警登记询问更多的内容，撂下电话跳上面包车火速赶往炸弹现场。
二
三里铺是最初的叫法，因部队驻地也在这一带，故而又叫军民路。军民路有四个单位，我们单位在南头的转盘路附近，北头从南河滩大桥算起，依次为当地驻军部队、公路局、老汽车站和派出所。单位、住户和商铺都在军民路东面，因修路向里扩展了几十米，北面沿路房屋已全部拆迁。好在路途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好家伙，炸弹够大的。曾训练时我打过手枪、自动步枪弹，影视剧中也见过飞机扔的炸弹，但看得见摸得着的炸弹，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不免有些怯，所以不敢贸然接近，只好自开玩笑说：联手，你可要安稳点。
扫了一眼远处，有几个过路的看客，估计是他们中的谁报的案。其中一个，一手扶着烟把把，一手掏在裤兜里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不像平时遇到事情就围拢过来凑热闹的那种，用手示意他们离的再远一点。回过头来再审视这个“铁馒头”，心里还是盼望那个扶烟把把的人过来帮我一把，哪怕站在旁边说几句轻松的话也好，可惜，面对这么个“倒霉蛋”，我不能让他过来，只能独自面对了，希望它对我好一点。
三
很显然，这枚炸弹是拉土的翻斗卡车连同松软的黄土一起倒下来的。或许司机做梦都没想到车上拉运的黄土中竟然还有一枚沉睡多年的炸弹参合其中，他只忙着赶工期增加土方量，粉尘扑扑地来，匆匆忙忙地去，一来一倒，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正现场我是没有发现倒土的卡车。只有硕大的土堆掩盖住了半个路面，土堆上的炸弹以重见天日的姿态骄傲地斜傔在那里，几十年后第一次感受阳光的照射，温暖可能从外表向里层渗透了一大节子，它想检阅一下谁敢与它零距离接近，以便给没有经历战争的人迫使其回想那个阴云密布的岁月炸弹轰鸣、房屋倒塌、哭喊骤起的惨烈场景。
或许它是长征时期国民党追剿红军时扔下的，也可能是抗日战争中日本人侦查西北腹地的见证，抑或是解放战争中国民党的罪证。总之，它作为一个危险的存在出现在我面前。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靠近它，触摸到的那一刻，心奔腾的厉害，明显感到表情凝固了，把手缓慢伸出去……
炸弹身长足有半米长，头尖底阔，已经生锈成黑褐色，看不出是何年何月何地生产的。说实话脑海中的空白已无法添置它更具体的细节。炸弹所在的路面是车辆行人必经之地，不及时清理，隐患随时可能引发恐慌，或者发生意外。
我吸足一口气，双手吃力地抱起它的瞬间，顿时意识到怀抱的犹如一个患重病的肥胖孩子，再也不敢轻易放下，哪怕手臂酸疼的厉害，与我连成了一体。最后怎么放到车后座上的，我已没有了意识。事后与同事说起此事心潮悸动，那不是二十来斤重的一疙瘩铁，它是炸弹啊！
我怀疑轻便的面包车经不住路的颠簸，上下跳跃左右摇晃，那样一来，安静的炸弹觉察出动静从沉睡中醒来就麻烦了……
车速很慢、很慢。握着方向盘，汗珠子凝结成的热气严重妨碍了眼镜片的清晰度，生怕车轮子掉进路面倒卧，于是停下车，大出一口气，撩起衣襟把眼镜片擦拭干净继续慢行……
四
因修路需要，单位已没有了大门。选择离办公房远一点的墙跟阴洼处停车，尽量避免阳光扑捉到炸弹。下车轻轻关门时向炸弹瞟了一眼，它似乎比我要安静的多，而我连一口想咽下去的吐沫都没有了，脑门上的汗珠子早已连成了串。我知道刚刚过去凝结在炸弹上的意识最需要一杯凉水的滋润，才能恢复到平静状态。
说实话，公众的隐患排除了，但单位又增加了危险，消除它的确需要更专业的部门处理。他们没有耽误时间，但需要我把炸弹再抱下来……
如果这个“铁馒头”厌烦了我对它的热情，那么变成炮灰的一定不是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