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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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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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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学

一年一度的“小升初”到了紧要时刻。并不宽敞的六盘山路两旁的马路上,车辆头尾相接,一溜边从东排布到西,像两条相依为命的的蟒蛇,痛苦地匍匐在地面上默不作声。车辆的主人们早早地带着自家的孩子似一团黑云簇拥在五原中学门口……

艰难地咽下去一口酸水,盼望在六年后的今天变成一捧清凉的甜水从心里淌过,好让已经褶皱的脸面添置些光彩。但是眼下除了无奈地来回踱步,挣扎着的心力不足以支撑起平日里孩子成绩95+n的喜悦,不太炎热的空气中游曳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似刹那间爆发的流行感冒互相传染着。哎……可怜的人儿呀,愁肠的心上烧着一把火,不知最后要燃烧谁?

扎堆儿闲聊的人时不时有些说笑声。但与春风荡漾的那种笑声相比,显然这里的笑声更像秋风扫落叶的悉悉索索声,至于那个声音昂扬的人是另类,她撇着嘴自夸自擂着自家已经走进考场的孩子如何如何的攒劲,如何如何的在班级里拔尖儿,围观的女人们无语以对,偶尔抬起沉重的头颅,面无亮光的扫一眼眼前这位多嘴多舌的人,也算是回应,又无奈地拿起手机习惯地玩起来,更多的人打发此时此刻的时光,选择了东张西望,而我在靠近校门人少的地方一个人腾云驾雾。

有希望的路上总是要让孩子尝试着走一走才心安,哪怕以往学业平平,也不放弃至此可能超长发挥的机会。谁都巴望着自己的孩子下一步能在这里接受最好的教育。说是最好,说实话,其实是固原全市包括海原一些地方最好的学生成就了这所学校,而最好的学生一块儿同学,营造比学赶帮超的浓厚氛围,有利于孩子成长,所以家长们的心思无一例外地聚焦在这所“天使集中营”。当然还有一所家长心目中心仪的学校,坐落在南城路,名字叫宏文。大女儿曾在那里就读过。曾经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担任她们的数学老师,不久青春期的女儿与她“势不两立”而被判定为毫无希望,后来,女儿却毕业于南方某重点大学颠覆了她的“偏见”。今天和众多的家长一样拥挤在五原门口,为的是将来高中阶段顺利进入固原一中、二中打下牢不可破的基础,为人生铺垫出一条光明的大道来,但愿不要遇到带有“偏见”的老师,那样以来凝聚了两代人心血的梦想,就会蒙上心灵的阴影,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因为我还看不出小女儿有她姐姐那样的魄力。又一想,八字没一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盯视着自家的孩子从参加面试的那个神秘的教学大楼里走进去,人们的心也跟着走进去了。等走出来——出来一个慌浪浪地围住一个,追问咋样,题难吗?看这个娃攒劲吗唦……早出来的,家长心疼地责怪你咋不多检查几回?晚出来的,家长又埋怨你怎这么长时间才做完?早晚出来的学生一脸的“老成”——他(她)们习惯了在考试中把快乐童年的岁月煎熬成不同的成绩,有时乌云伴着稚嫩的脚步回家,有时阳光映着笑脸去上学,有时眼泪洇湿了一段无拘无束的时光。此时此刻,对被追问的大部分学生没有耐心回答,剩下的喜抑或是忧,抛给心里没有底的家长,让他(她)们自己去咂摸咂摸。

爸爸你知道“打虎拍蝇”是什么意思?女儿从人群里钻出来说。

我的心凉了半截。心里嘀咕这道题无论如何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明了的。“虎”和“蝇”的象征意义已经超过了活泼的形象思维的范畴,而严肃的抽象思维里这两个字还没有上升到社会意义的程度。我惊愕这样的题目在考场上不知摧毁了女儿多少脑细胞,理智地想,也正是这样的题目是拉开档次的“关隘”,即便是把它们解释为“大腐”和“小腐”并举例子说明,但怕打击她错了一道题而增加心理负担,所以停了半响才故作镇静地说:考过了就过了,吃饭走,你喜欢吃啥?女儿说:还是回家吧。

时隔不久,我在公布录取名单的墙上顺过来倒过去没有找到女儿的名字。暑假结束了,女儿以三分之差与五原擦肩而过,按划片到固原六中开始初中学业。之前我也通过朋友了解到六中的升学率仅次于宏文、五原,已经超过了多少年来稳居第三的三中,所以在六中上学既顺利又成章,接送也方便,于是我们全家都从心理上接纳了这个学校,把当初的希望所在转移到六中,不再想五原的事。经过第一月的测试,七年级(3)平均总成绩名列全年级20个班第二,女儿位居全班第六,为此学校发了一个一等奖状和两本书,全家皆大欢喜。至第一次家长会得知语数外老师是全校最精锐的师资后,我们很满意目前的教学,也就放下了心,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来回的路上,女儿总是兴高采烈地说到她们老师和同学,我也高兴地回应她说到的各种有趣的事情。说实话,梦想五原破灭后,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于我而言,是莫大安慰,但女儿并没有多大的失望情绪,只是一再重复五原的学生如何死板,作业压的脸面死气沉沉,她可能是愿望没有达成后在找理由,事实上,女儿放学从人群里走出来没有一次是低头纳闷的,相反,乐呵呵的神情总让我的心很宽敞,所以密切关注她们班级群每天互动的信息,也就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一次打开女儿背英语的录音,听的我心里乐滋滋的…….

但是一个礼拜天,准确说“双十一”那天下午五点钟,一个电话打破了平静的局面。我还在办公室加班处理一些事务,心却骤起波澜:赶快去报到!我犹豫了,但行动的车轮子却飞快地向家的方向滚动。好多时候的好多事情对于具体的人来说是心行分离的。这么些年来,遇到这样的事还少吗?曾几何时,总想换一个更适合的方位去发展,但总有一种无形的手拽住后退无法起身,于是沉下来原地踏步,时过境迁,反思过往,当初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撑我一把,也许天地会为之一变,然而时光是不等人的,转眼是非已成蹉跎。相比于女儿转学这样的事情单凭女儿稚嫩的意愿自己决定去留,我敢肯定她不会打破已经形成的格局,果不其然,还在家里写作业的女儿用突然婆娑的眼泪回答了我:不去!

这个世界上哪里是最好的环境?经过一段时间的消磨,我已经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但从众心理驱使下的美好动机源于类同的追求——把过多人的希望挤压在独木桥上任凭踩踏在所不惜,美其名曰让孩子通过去有一个广阔的天地。我的周围,我们的周围无不是这样亦步亦趋,无奈了我的女儿,她噙着眼泪迅速把这一“坏消息”通过QQ告诉了她的同桌,我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回应的,就急匆匆地赶往五原这所在家长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私立学校。

礼拜一的早上车辆比人还多,像流线涌动着一拨接着一拨。同样是上学时间,我朝六中望了一眼,仅仅两天时间,女儿从一个校门出来又要到另一个校门进去,突然间的变化,于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子呢!往日与女儿一起过马路的学生们陆续进入六中校门,心里很不是滋味,信心满满的老师发现班里又转走了学生不知该如何感想?于是放缓了车速慢慢通过,平时又说又笑的女儿带着哭过的面孔默不作声。中午,我在老地方等女儿从五原放学,她一脸孤寂,扔了一句话:七年级(5)班,没有我认识的一个人!吃过午饭后,我把车从原先六中对面的马路沿上移到五原对面,坐在车里重复着以往的午休。眼前校门那个像拱桥又似彩虹一样的造型中间断开了半截,与校园墙上“追求卓越”的大字隐隐之中似乎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我想学校在设计时可能有跨越风雨方能喜迎彩虹的寓意吧。是的,女儿在这里——三年的风雨激荡中能否实现跨越?就看她了。正想谈这个意思,后座轻轻的鼻音传过来,我知道女儿此时已经睡着了。半个小时后女儿踩着正点低着头向校门走去,看着背影,我心里像揪了一把:在六中是“鸡头”,在五原可能是“凤尾”,她能知耻而后勇吗?

要是过去,我是心硬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软弱不堪了?想起了远在深圳的大女儿在这个年龄的时候,我没少对她强硬。她那时来去宏文中学有很长一段路程,全凭一双脚板,有时回来晚了我的言语就冒火。有一次中午去上学,我一把夺过书包骂道:上学你感到痛苦,我们看着也痛苦,与其大家都痛苦,还不如不上学了。给你买几只羊,我给你爷爷说一下,到老家去放羊,当个牧羊女,多好,自由自在,没有痛苦。我用激将法破解她的青春烦恼,她哭了,哭的很伤心。从此青春期的反抗情绪消减了不少,让我过于苦恼的事情再没有浮出水面。挨到上高中,她出奇的有主见和努力使她顺利地进入心仪的学校,使我惊讶了好久,也骄傲了好久。相比,小女儿唯缺少的就是主见,而我们正是利用了她这个“缺点”促成了转学。下午放学的路上路灯亮闪闪的,引着我们回家,但感觉少了往日的灿烂。女儿不停地嘟囔着她的感受,我在纠结中保持沉默,所以在路上只有她说话的份儿,没有我插话的余地,就让她埋怨吧,我有的是耐心。好在钥匙开门的瞬间,鹦鹉布丁激动地欢叫女儿名字的声音结束了女儿一路的“喋喋不休”,平时我会以特有的方式回应这个“机灵鬼”,但今天是例外。放下背包,我给布丁去添食,发现前几天六中刚发的一套冬服静静地挂在阳台晾衣架上,蓝底白道道,炫净而又暖和,我知道这套衣服从拿来起就永远成了女儿的一个记忆,再不能穿到她身上了。

一周后我发现女儿渐渐有了新变化。她开始给我谈班里的事情,她说她们班里转来了十几个学生,大都是三中、六中、七中的,原来有四十多人,一下增加到六十多人,新同学们自从老师表扬了她开始跟她说话。我乘热打铁,说,从幼儿园到小学,有几个人和你一直同学到现在的?她说没有。到六中又有谁是你小学一个班的?她摇头。人生一辈子最常见的情况是陌生环境、陌生人。一个有所作为的人,从小就要学会适应在陌生环境中和陌生人打交道,从不熟悉到熟悉的过程,努力做最好的自己,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朋友撵着你转,学校的任务是教和学,你的任务就是学,五原的多数学生在学习方面都是很厉害的,你现在可能落后一点,但只要努力追赶就一定能赶上去,甚至超过他们,三年后,谁笑在最后谁就是赢家。说吧,她嗷了一声。平时女儿总是这样极简约地用一个字回答我的,我知道她已经接纳了目前的现实。我的心不再七上八下。

冬天的早上天色还很黑就要出门送女儿去上学。一般我是先出门去给车预热,等她上车时有些温度才好起步,现在条件方便了,给女儿当“专职司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和我小时候在大冬天踏着夜色去上学忍受寒冷的情景已不可同日而语。弟兄几个打着火把吃着母亲半夜里就煮熟的洋芋高兴地行进在上学的路上,纵使寒风阵阵袭来,手脚麻木,浑身打颤,以至于耳朵、手和脚每年都有冻伤,但心是热的。至她姐姐上学那会儿自行车早已成为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但还是没有多余的自行车供她使用,只好步行来步行去。寒冷袭扰的岁月没有浸透暖和的衣服,但比起我当年的窘迫来,不知进步了多少倍。那时接送孩子的很少,即便是接送,也是自行车,不像现在每逢放学时分,学校门前的四周到处是接送孩子的车辆。这些车辆把马路围堵的成了“灾难”,不过谁也不会刻意刁难谁,因为共同的愿望促使人们习惯了忍耐。

昨夜突然刮起了大风,风吹窗户的呼啸声很是顽固。按理说风声夺走了一部分睡眠时间,早上醒来的肯定要晚些,但不到五点,便睁开了眼。我吃惊地发现台灯下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开始写作业,一轮光亮照耀着她,似一幅绝妙的图画进入我的眼帘。很显然,这是几十年前煤油灯下我写作业的翻版。只是她没有体验过煤油灯的火苗燎了眉毛和头发,鼻孔被烟熏的黑乎乎的“可怜相”,我为女儿比以前更加努力而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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