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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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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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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窗

最近看了因纽特人在冰天雪地的北极生活影像,虽然只是几分钟的生活图景,但已深深震撼了我。那样的极寒,零下60度,大风裹挟着白雪,茫茫一片,天地混沌。在这样的北极冰盖上,除了风雪,只有因纽特人和他们的雪橇犬作为天地生灵。我深受感动,觉得是因纽特人主宰了宇宙,而不是宇宙主宰了因纽特人。此时此刻,因纽特人的一呼一吸,一个憨憨的微笑,一个张开手脚的雀跃,仿佛都能传到宇宙之外,远至无极。

因纽特人不知道什么是艰难困苦,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寂寞,在冰雪下搭建自己的房子,捕捉海豹,生吃海豹肉,穿海豹皮做的衣服,男人在外狩猎,女人在家哄养孩子。

我不止一次地重复看因纽特人捕捉海豹的情景。男人、女人、孩子追逐着海豹的踪迹,在茫茫冰盖上寻找海豹的呼吸孔,然后是安静且漫长的等待。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小的圆孔,在冰雪的映衬下像个微小的黑洞。因纽特男人穿着笨重的兽皮衣服,蓬头垢面地在呼啸的风雪中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等待那个小小黑洞下传来上天的旨意、灵魂的招唤。是的,你看他们,头发、胡子上沾满冰霜,似乎不知道寒冷,不知道畏惧,只是那样小心又虔诚地等待。我的头脑中忽然涌现出在通往拉萨路上的朝圣情景:那些在风雪交加中毫无畏难,安详而又平静的信徒们,一步一屈,一步一跪拜,爬过冰雪,穿过山峰、跃过河流,匍匐于通往圣地道途的山山水水,胸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与神往……而因纽特人,世代生活在北极这样的荒凉之地,被现代文明遗忘了,但他们并不孤独,也不痛苦,一直虔诚地感谢上苍对他们的恩赐。这不也是永恒的朝圣吗?这恩赐是什么呢?我问着自己。或许可以从肆虐到极点的风雪中找到答案,从冰封千年的冰盖下找到答案。我的目光凝视到冰面上那个黑色的小孔上来,似乎在一瞬间和苦苦等待的因纽特人成为同呼吸共患难的人。但我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因为因纽特人,他们哪里来的患难呢?他们找到海豹的呼吸孔;或者说上苍特意给他们留下了这个弥足珍贵的小洞,让海豹特意引导他们来到这里;抑或者说是他们捅破了上苍的一扇天窗,从那里找到了自己。所以,他们无所畏惧,没有苦恼,更没有伤痛……啊,是的,他们能够找到那扇天窗,在窗子里看到自己,来路与归途,都不用去想了。你看他们与海豹的搏斗,香甜地吃着生海豹肉,女人与孩子充满童真的欢笑,就知道他们的知足与快乐。他们在上苍那里找到了自己,遇到了自己。因纽特人有这样的品性,是文明社会的我们常常难以图及的。

现在每每闭起眼睛,我就会想到那个能够让海豹呼吸,又能满足因纽特人找到天堂的黑色小孔。这或许是蓝色星球上唯有的由现实进入天堂的小窗吧,充满了上苍的悲悯和极乐。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类,他们找不到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天窗,只能迷茫和渴望于无形的妄想。有人说那不是妄想,或许用理想更加合适。我是反对这种说法的,理想太庸俗了;而那扇天窗,真正是可以满足灵魂的欲望,在那里,灵魂可以得到满足和安息。那个天窗,神秘无形,可想而不可遇、不可行,只有极少的能够窥见灵魂而又能安抚灵魂的人,才可以在无求中出现在它的面前。比如大师李叔同先生。我在上师范之前,也就是17岁以前,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上师范后,老师教了《送别》这首词曲,突然被它的美感震撼了,一种长久的凄美之感油然而生。随着时间推移,我时时会哼起这首词曲。直到某一天,才了解了它的作者。随着年龄的增大,竟对李叔同先生产生了更大的兴趣和疑问:那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为什么会抛家弃妻,遁入空门呢?今天早上,我突然想到了因纽特人总是寻找和守望的那个小孔,联想到在人类的心灵深处,在人类视域不可目测的某个地方,一定还有这样的无形的天窗,一直留在那里,让人类可以感到现实之外,灵魂的狂放或安详,那样的一种没有沮丧与悸动的存在。在那样的存在里,人类发现了灵魂的本真面目。然后,按照灵魂的指引,来安塑自己,直至无极。李叔同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他找到了那扇天窗,并且发现了自己,于是毅然决然地和昨天告别,《送别》是他告别时的吟唱,也是留给昨天的最好礼物。这是我的理解。

以我的井底之识,很难说清人间有多少个李叔同,大概不多吧,比如大哲学家、大艺术家、大科学家,都能找到那扇天窗,而忘记宠辱,浑然自得、自乐。

因纽特人算不上这个大家、那个大家,但是,他们分明又是这样的精神大家、灵魂大家!请问我们这些被饱暖淫欲包围的众生们,有多少人能够享受到因纽特人的快乐呢?

我们在不断地追求什么呢?抱怨什么呢?我想,我们还没有意识到有那样的一扇天窗。也许哪一天,我们的灵魂开窍,会遇到那扇天窗,在那里发现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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