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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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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九爹

屠夫九爹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石板堂老屋,住着十来户人家。平时吃饭或休闲人们常在公共堂屋门口的长木方凳坐着,要是夏天,干脆坐在堂屋中央的石级上。老乡们天南海北神聊。九奶奶会端着碗,边吃边笑嘻嘻说着杜十娘等大家闺秀或小姐丫鬟的旧事,常没完没了。

九爹爹吃完饭,看看天色,打个饱嗝,来到他的行当担子里,摸出一把尖尖的屠刀,用手指试试刀锋,看到有点锈斑或卷口缺的,就在磨刀石上不断擦拭,直到锋芒毕露,寒光闪闪。

平时是难得有人喊他杀猪的,但屠刀得经常打磨。要是有婚丧嫁娶等红白喜事,客人来喊就来不及啦!特别是每到年关,忒忙不过来。

那时几乎家家喂猪,一来要上交国家任务,二来过年杀猪,热闹喜庆。我常看到农户用长楠竹抬着绑缚的嗷嗷直叫大猪送往公社食品站。平时也只有到食品站凭肉票才能买到肉。我母亲常要到走亲戚时才到食品站买斤把腰排肉。

一年将近,小年过后,杀猪的越来越多,“二十八,栏里拖猪杀”。这一天,也是九爹爹最忙的时候,有时摸早贪黑一天要杀十来条猪。

母亲辛苦喂了一年的猪,常要这天宰杀,天未亮,灶火烧得通红,大锅里水吼叫。父亲叫来邻里壮汉,摆好椿凳,备好鞭炮,放鞭炮的是自然轮到我们小孩子。好不容易听到九爹爹靴子在雪地里窸窸窣窣。这时,父亲马上打开猪圈,九爹爹一手拿着簸箕赶猪,一手伶俐地拽住猪尾巴,四个大汉抓住猪腿,抬上春凳。九爹爹利索地取出那把锋利的屠刀,一刀刺进正在嚎叫的大猪的颈脖,只见一股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母亲立马用盆子接住。奄奄一息的大猪哼唧着,四肢抽搐,立马魂归西天。

我趁九爹爹动刀之际,点燃鞭炮,父亲口中念念有词,母亲不忍直视,常会躲在门角悄悄流泪。鞭炮声,猪的嚎叫声,人们的嬉闹声混成一片。洒落在地的殷红的猪血立马被大雪掩盖,几分钟功夫,生死轮回,猪为人类献出自己,回报主人。

九爹爹接着在一只猪后退上切开口子,用长铁钎捅进去在里面捣腾。然后,嘴对着猪后腿口子猛吹气,吹一口,掐住口子,歇口气,再接着吹,整张脸涨得通红,腮帮鼓鼓囊囊。直到把猪吹得像只大气球。父亲这时搬出王桶,众人用力把猪抬进王桶。母亲从沸腾的锅里舀出开水。九爹爹拿着水瓢,一瓢瓢滚烫的水浇到猪身上,猪屎的臭气弥散开来,热气腾腾,雪花飘飘,我们站在旁边瞧着。

然后,九爹爹用屠刀从头开始刮毛,大把的猪毛落进王桶,不到十来分钟,肥猪刮得白白净净。

父亲竖好楼梯,九爹爹用钩子勾住猪的肛门,大家用力把猪竖起在楼梯上。九爹爹用他宰猪的尖刀一刀划开猪的腹部,白花花的肠子等内脏滚落下来。大肠扔到王桶清理粪便。

卖肉的老乡早围在门板搭好的案板旁,九爹爹取出一把粗犷的砍刀,一刀下去,剁下四腿,然后逐一切割,全按客人的意愿。但总要先从前胸取下一块上好精肉留着待客。

卖肉的人未散,母亲会招呼大家跟九爹爹一同吃饭。猪血米豆腐,炒猪肝,线粉肉等家常菜。九爹爹就着烧酒,大块吃肉,一边谈论过年的打算或今年的收成。直到有点醉意,九爹爹收拾起行当担子,叮叮当当,一摇一摆,大踏步朝下一家客户走去。

杀了一世猪的九爹临死前,口中念念有词:“我一生罪孽深重,望孩儿们替我多烧香,在菩萨面前赎罪···”一生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九奶奶和子女答应着。看着九爹合上眼睛,离开这个充满爱恨情仇的尘世,到阎王那里请求宽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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