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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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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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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豆样年华


 

夏天,黄豆摇响一串串乡村风铃,母亲锋利的镰刀划过,豆荚俯首称臣。棍棒底下教训的黄豆乖溜溜躺在晒谷坪享受着太阳的抚摸,散发着黄金般辉煌。母亲喜滋滋把黄豆收藏起来,准备冬季磨成豆腐。

老堂屋那盘石磨一年到头难得休闲,临近年关,更是轮轴转。隔天母亲浸润的黄豆,鼓鼓涨涨。母亲用羹匙舀起,放进磨眼,随着磨盘飞速旋转,莹白浓稠的豆浆从磨盘四周漫溢,落进磨槽,滑入木桶。这时,豆浆的清香便氤氲在整个弄堂。

我拿条小板凳,站上去,伸长手帮着母亲推磨。看着一波波豆浆滚落木桶,似乎看到水嫩清香的豆腐在木桶荡漾,我的心也为之摇荡。咽着的口水快关不住了。

终于磨完豆子,母亲提着一担豆浆,荡荡悠悠向灶屋走去,我急忙在母亲吩咐下烧火,倒进大锅里的豆浆在柴火熊熊火焰中水汽泱泱,与袅袅烟火弥漫在整个灶房。母亲用秤杆搅拌着豆浆,大约20来分钟,豆浆慢慢沸腾,锅面浮起一片白泡沫。

我熄灭柴火,母亲用细密的布袋把豆浆装进去,奶汁似的豆浆从滤袋汩汩渗出,母亲扎紧布袋,揉搓,宛如牧民挤牛奶,一遍遍挤压,把最后一滴奶水榨干,袋里的豆腐渣,留待炒干,加盐和饼药,做豆腐渣粑粑。

冷却的豆浆需倒进锅里再度煮沸,就可舀出吃豆浆。要做豆腐,还要准备烧熟的石膏粉过滤液倒进木桶,摇荡均匀。母亲迅速把锅里煮沸豆浆舀起汆入木桶,盖上纱帐布。那纱布,仿佛魔术师手里神奇的魔布,霎时变幻出一大桶凝脂似的豆腐来;又如那谜一般的盖头,揭开一个娇滴滴水嫩嫩的新娘来。

母亲拿着一根竹筷插进去,竹筷颤颤巍巍立在中央,是窈窕淑女在冰雪舞台起舞吧,那独立的脚尖是芭蕾的特写。我已等得急了,拿着饭碗舀了一满碗水灵灵的豆腐,闻着就够馋嘴了,放点糖,飞快吃着,滑嫩香甜的水豆腐真是人间美味呀!

母亲给全家每人准备一碗水豆腐,桶里剩下的都舀到架在木盆上的禾筛纱布垫子里,压实,经过一夜的过滤,就是成形的方正的豆腐块啦。

豆腐的制作真不容易,可母亲乐此不疲,看着一桌上好的豆腐,母亲满脸充满幸福感。豆腐吃法多样,可汆水豆腐,加葱,肉末,味道嫩滑可口;亦可香油炸干,做出炸豆腐,耐储藏;还可做霉豆腐,母亲是制作霉豆腐高手,懂得每一道程序的窍门。在冬阳下微晾晒,沥干水分,再放到谷仓茅草垫子上,让霉菌在阴暗的冬季慢慢滋长,我的胃口也在冬日潜滋暗长。

霉变的豆腐一坨坨充满沧桑感,似乎几天不见,满头白发苍老了好多。令人生出几多感慨。再加点盐、辣椒粉、料酒,装坛密封个把月,就成了爽口的霉豆腐。

在我上高中那些年,豆腐渣、霉豆腐、豆豉成了我常备的菜肴。

母亲像黄豆般坚韧,不畏生活磨难,挤尽自己纯洁馨香的奶汁,喂养我贫瘠的青葱岁月,她青春白嫩的豆蔻年华,一年年被岁月揉搓挤压,犹如榨干的豆腐渣,虽然遍体鳞伤,却从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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