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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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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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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株栾树

三年前,我望着校园里长得正盛的栾树,心说它们如健朗的少年,静静挺立,正直又灿烂,因此写下《静静的栾树》。三年过去,我依然每天上下班经过学校的两排栾树,依然又带了一届初三学生,栾树也依然长得正盛,黄色碎花掉落,红色蒴果累累;可是三年的时光里,面对一样却又不一样的栾树,自己也似有一样却又不一样的心境……

有些同事也知道我写了一篇关于栾树的散文,当时写完没多久,有一回刮风下雨,一位同事打趣:万老师,这下你的栾树要掉光叶子咯。我一笑而过,一篇小文能让很多同事也注意到校园里这种高大植物的生存状态,挺好。再后来人们也渐渐遗忘了这件小事,但我知道,栾树不会淡出人们的视线,它们一直都在,虽不言不语不张扬,但静默地挺立本身也是一种盛大的美好,是人们一抬头便能望见的美好。

本以为这就足够,日子继续像流水一样涓涓流淌。可是不够,光是欣赏美还不够,时间给我的一记耳光是:有时候美和生活竟是冲突的。上一届学生毕业以后,我又带了新一届即2020级初中生,那时他们初一,有着刚上初中的朝气和稚嫩,新学期开学后学校分给他们的包干区正是那两排栾树下的大道。冬天来了,寒风刺骨,每次早读总有几个同学迟到,我问干嘛去了?——打扫包干区啊!——需要打扫这么久吗?——老师您去看看,那树下全是落叶,怎么都扫不干净,扫了又掉,得守着它们,不然检查人员来了要扣我们班分。——啊!这样吗?……我当然不忍责备迟到的孩子们,看着他们拿着扫帚和撮箕的冻红的手,心里不是滋味。抬眼望向窗外,那一抹风景正是栾树,此刻它们正在凋零,止不住地凋零,给孩子们造成了困扰地凋零,那一刻竟然不再是风景,竟是困扰!课后我向班主任打探情况,班主任抱怨说,唉我们班倒霉,划分到这么一个包干区,怎么打扫都扫不干净,耽误学习时间不说,动不动还扣分!——那领导的意思呢?要我说落叶也不能算垃圾吧?——领导反问那怎么不算垃圾!那是学校的主干道,从学校正门进来一览无遗,如果大家看到学校的落叶如此纷乱却无人打扫,简直影响校容,再说风吹雨打,叶子杂乱无章,到处肮脏不堪。——啊,这样吗?……我竟无言以对了,因为的确有道理。我默默走开,悄悄关注后续,后来听说有人建议砍掉那两排栾树,但又或许考虑到它们的绿化和美观价值以及曾经移栽的成本而最终没有落实。我在心里吁了口气,暗暗庆幸又不免担心栾树的命运。它们作为绿化树的确很美,叶长叶落花开花谢是它们的自然规律;可是冷雨一下,寒风一吹,它们在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过程中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垃圾。校园里且算干净和安全,外面的道路呢?我想起外面道路上的落叶也总是需要环卫工人时时清扫,即使它们落下的姿态是飞舞盘旋的,是美的,是令人怜的;可人来车往,落叶被迅速带起以至于遮挡了人的视线容易造成安全隐患,尤其是交通事故。所以,我的领导和同事的考虑如果从人的角度而言的确没错啊,只是,只是栾树又错在哪里呢?竟被嫌弃甚至险遭砍伐,当初移植它们的不也是我们吗?还好栾树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不然难免要惊掉一地枯叶。

后来再看到这些栾树,总在心里庆幸它们还好好地活着,却又不能再完全安心地欣赏它们的美好了,因为会忽然想起有人要砍伐它们以绝后患的建议,抑或想起寒冬里我的孩子们被寒风吹红的脸颊和双手(虽然他们现在早已换了包干区),甚至会联想到马路上的环卫工人冬春时节清扫各种树叶时的无奈与艰辛,也许边扫边咒骂也说不定,毕竟有几人能做到低头干着机械劳累的活儿忽而抬头欣赏所谓美景呢!我记得我母亲也曾扫过一段时间的大马路,她叫我买过贴肩关节的膏药,和我感叹落叶太多,扫了好久天大亮了还没扫净……想到这些之后,我还怎么好好欣赏栾树的美呢!那些美里似乎都饱藏着生活的艰辛呐!

今夏以来干旱已久,无论道路上还是所住小区,很多草木枯零;校园还算滋润,草木有人养护,又划分了包干区,所幸很少伤亡。那两排栾树依然茂盛,灿烂,一场冬雨过后树上的蒴果变成蔫蔫的红棕色,阴翳的树丛间竟不知何时人为地安置了好些漂亮的鸟屋,看来学校不打算砍掉树们了,毕竟连鸟儿都在树枝间安了温馨的家,时时展开歌喉呼应教室里的琅琅书声,风吹过,树们摇头晃脑,像是模仿教室里活泼可爱的青春……

二十二株栾树——我有一次特意数过的,面对面挺立,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风里,它们有它们的言语,窸窸窣窣,哗哗啦啦。我们移植过它们,欣赏过它们,埋怨过它们,然后释然,然后和解,而栾树们从来只是静静挺立,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它们不知晓这三年来人间的疫情,人间的疾苦,不知晓有人为它们愁,有人为它们喜,它们只是与风为伴,看云卷云舒。它们还在一日就舒展一日,它们熬过一个又一个寒冬,迎来一个又一个暖春,我没有看见过它们的年轮,但希望它们始终安好!

           2022-11-28晚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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