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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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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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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行

不在故乡居住已经好多年了,但故乡的一草一木,一街一屋,还深深地印在脑海里,随着岁月的冲洗,愈来愈清晰,牢牢盘踞在记忆中。每当忆起故乡,就如同打开了一副画轴,无数的人脸浮现在眼前,故乡的人,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一水一土,鲜活的摆在眼前,恍惚间只以为是昨天,静谧夜里窗外闪烁的霓虹,提醒着自己,故乡已离我很遥远了。

前几天,堂哥家的侄儿结婚,被邀请回去喝喜酒,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一排排整齐的瓦屋,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代替了以前老旧的屋子和杂乱交错的狭窄胡同,一座崭新的现代化的乡村赫然摆在眼前,找不到一点记忆中老旧的样子。走在街道上,迷茫而又陌生,唯有一些熟悉的老面孔,依然能够记得,饱经风霜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亲切地打着招呼,一种温暖的感觉瞬时而生。而村中那些陆续走过的年轻人,却都不认识,有的只是从面容上依稀能分辨出是谁家的孩子。

临近堂哥家,街道两边的灯柱上都贴着粉色红纸,地漏上也都用大张的红纸盖住了,这是家乡一种结婚辟邪的习俗,近几年这种习俗越来越隆重,一种美好的祈愿。远远的就看见堂哥家宽阔的高门楼两边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门两边也张贴着大红喜字,隔老远就传递着喜庆的气息。还没进入院子,就听到一阵阵欢笑声,混合着饭菜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本家的堂哥堂嫂堂姐们还有左右的邻居聚集了一院子,洗菜炒菜炖鱼炖肉炸丸子,虽忙但井然有序,在说笑中手头的工作不知不觉就完成了。在乡村,平时看不出谁和谁是一个家族,但在这种事上绝对能看出来。只要是本家的,不论远近都会来帮忙,乡村的亲情味特别浓,这是在城市所无法体会到的。五桌子丰盛的饭菜不多回就摆上了桌,左邻右舍,叔伯兄弟,推盏换杯 ,融洽和睦的气氛随着这喜气飘荡这方湛蓝的天空。

这熟悉而淳朴的氛围,是在饭店无法体会到的。丰富的饭菜,浓浓的家乡味,让我食欲大开,最吸引我的就是桌上的一大盆奶白奶白的炖鱼。鱼是村前付疃河里野生的花鲢,七八斤重,不老不嫩,恰好,切成段,放在大铁锅里炖上个把小时,不用放太多的调料,鱼本身的香气被催发出来,汤与鱼皆成奶白色,嫩而不散,入口嫩香滑口,这种味道只有在老家嫂子们的手里才能发挥到极致。因付疃河从村西流至村南,呈月牙状包围半个村庄,然后向东流去,村里祖祖辈辈都喜欢在河里捕鱼,捕鱼的手艺也一代代沿袭下来,所以嫁给堂哥们的嫂子们都有一手做鱼的好手艺,这也是离开家乡的人最怀念的味道。直到现在,在外上学的学子们放假回家,远在外的游子们,回家迎接他们的,绝对少不了这道菜。因现在村里年轻人基本都不在家,大部分中年人也在外面打工,所以大都不捕鱼了,只有一两家专门捕鱼卖,这也不失为一种挣钱的好门路。

因我远来是客,所以不用我帮忙,只管着吃席,再说以我这笨手笨脚的,也插不上手,饭后客套了一番,决定去村边看看,看看无数次涌入梦中、萦绕在脑海的那片儿时的乐园——环绕半个村子的那条付疃河。从记事起几乎是一年四季整天泡在那里,即使上学后,星期天也是在这里度过。记忆中的小河,宽阔的河面,在大片大片的细沙中流过,不过水并不深,最深处也只没至小孩的膝盖,清澈见底,里面游动的小鱼小虾清晰可见。这些小鱼小虾成了我们留恋小河的主要原因。鱼都不大但很多,且都很灵敏,徒手去抓一天也抓不到几条,但那时的兴趣主要是玩,对于成果却不怎么在乎,童年的快乐就是随心所欲的玩,不在于得失的计较,“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人穷极一生的修行,只不过是修回一颗童心而已。大鱼只有在夏天发洪水的时候才有,再就是上游水库开闸泄水,那时全村人几乎都出动了,用一种抛网,都好几十斤的抓,草鱼,鲤鱼,花鲢,最大能逮到二十斤重的,即使不会用网的也会在河边的草丛里庄稼地里寻到几条被拦下的、回不到河里的大鱼。那段时间鱼成了全村的盛宴,特别是家有喜事准备宴请宾客的,都会提前存好大鱼,养在院里自己砌好的水泥池子里,那时候好多人家的院里都备有这种池子,到时候好用来做主菜。只是现在雨水减少了,水库里开闸放水的机会也少了,加上政府对小河疏通治理,拦坝储水,已没有那种滚滚洪水了,没有洪水的河里是存不住大鱼的,所以去抓鱼的已经很少了,听嫂子们说河边已开发成湿地公园了,下游是城市重要水源饮用地,小河成为了重要保护地。

漫步在河边的堤坝上,两边绿柳成行,芦苇成片,白鹭野鸭成群,在清澈的河水中觅食嬉戏,原先用来摊晒地瓜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沙滩已不见踪影,河床已被挖深,河边也用木条搭建出一道蜿蜒曲折的栈桥,望着眼前熟悉的小河,犹如一位化着精细妆容的少女,褪去了曾经野小子般的野性,变的优雅起来。陌生的环境,熟悉的小河,感叹时代的变迁,一切都随着时代的脚步往前赶,农村人的生活也越来越红火,与城市的差距也越来越小。只有清粼粼的河水自西往东日夜奔流依然未曾改变。

远远地看见一个苍老身影坐在河边的石凳上,走近了才发现是本村的一个老哥哥,多年未见,已从当初的壮年变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了,岁月的刻刀在脸上雕刻出纵横的皱纹,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了一生,皮肤跟土地已成了同一种颜色。沧桑如深秋的枯叶,与那些稀疏排列驱车而来的野餐者、垂钓者显得格格不入。唯有年轻时的健谈依然未变,谈起小河这些年的变化。前几年小河曾经变成了村里的垃圾场,村里人家所有不要的东西都扔到河边,冬天满目疮痍,夏天臭气熏天,每逢暴雨发大水,各种垃圾漂浮在混浊的水面,说不出的隔应,再无人喜欢到河边来。幸好国家政策好,提倡保护环境,这才恢复了小河原本的面貌,再加上后来又划为水源重地,归水利局里管理,在统一的治理和管理下,小河才有了现在崭新清秀的面貌。只是河床挖深了,河水集中在河中央,碧汪汪的显得很幽深,让人不敢贸然下水。原先大片大片平坦的沙滩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岸青青的芦苇,栖息在沙子里的密密麻麻的河蚬也跟着消失了。

提起河蚬,舌边不由得泛起一股鲜香味,儿时时候,河底的碎沙里,河边的沙滩上,遍布着拇指般大小的河蚬。沙滩上临近水边或者水中央的河芷上,一个个小洞密密麻麻,用食指和中指从小洞一边插进沙子,往上轻轻一抄,一个小河蚬就出现在手中,褐色的,黑色的,黄色的,拇指般大小,鲜活水灵,不一会儿功夫,就能收获一大捧。河床里的河蚬没有洞,隐藏在河水底下的沙子中,这个得用笊篱捞,河蚬的个头也大些,用笊篱在河底下一抄,连带着沙子一起抄起来,然后淘去沙子,七八颗饱满的河蚬就留在笊篱中,倒进随身携带的尼龙袋子中,半晌午的功夫就能收获半袋子,别看河蚬小,但味道却鲜美无比,堪比本地的海沙子。这种河蚬只能在清澈无污染的小河里生存,所以很干净,回家不用怎么清洗,直接下锅就行,水一开花河蚬全部就张开了口,鲜香味混合着炊烟瞬时就铺满了院子。

河蚬好吃,但淘河蚬肉却是个技术活,跟吃海沙子一样,得用一个勺子在奶白色的汤中使劲的搅,让肉壳分离,然后就着半锅汤再用笊篱轻轻的转动、漂淘,小小的河蚬肉就留在笊篱中,没有这技术活,你只能一个一个的剥着吃,很是费事,要不就只能喝汤了。用混合着河蚬肉的汤来煮面条,做个疙瘩汤,那个鲜劲就甭提了。时隔多年,那种鲜香味依然萦绕在唇齿间,只是现在入目青青,早已寻不到童年的沙滩和童年的河蚬。挖深的河床,运走的沙子,断绝了河蚬的生存机会,但却是一项利民政策,河提加高加宽,在两岸广泛种植芦苇固提,河床挖深,增大容水量,使河水不再泛滥成灾,冲毁村庄。记得村里的老人曾讲过,七十年代以前,每逢夏日暴雨持续的时间长,河水就会发洪水,漫过河提冲进村庄,村民就会扶老携幼,全村人快速转移到地势高的邻村,等洪水褪去后,屋里屋外一片狼藉,粮食浸坏,锅灶倒塌,鸡鸭猪无一幸免,全部被淹死,一个饥荒难熬的季节降临。直至如今,村里的一些老人在暴雨的夏夜里,仍旧睡不着觉,虽然半个多世纪没发过洪水了,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当年洪水的灾害,依然心有惊悸。在政府抗洪防灾项目持续不断地投入下,水漫村庄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家乡人依河而居,自然资源丰富,水利便宜,生态环境优美,安居乐业。一些在外闯荡多年,并且事业有成混出名堂的家乡人也在步入晚年之后,陆续回到了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收拾好祖屋,傍着这片土地,这片水,沐着这片阳光,颐养晚年。

站在平坦的河提上,望着脚下的小河,望着不远处青瓦黛墙的屋舍,茂密的果园,和广阔的田地,将新时代故乡的风景牢牢印在脑海中。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故乡,那是自己扎根的地方,是心灵的源泉。拥有了故乡,就拥有了丰富的记忆和想象,在岁月的淘洗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如一口古井,每每打开井盖,温暖的记忆和回忆便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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