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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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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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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粉粑香

虽然还春寒料峭,但仍挡不住春天早来的脚步。妻子从街市里买回几个白而晶莹的粉粑,烤着吃,蒸着吃,煎着吃,都香味浓厚。特别是蒸着吃,粉粑软糯细腻,柔中带滑,蕴含着黄豆粉馅儿的清香和壳叶粉粑叶的芬芳,那滋味有点让人受不了。即便在急着干活,只要闻到粉粑的香味,就会不自然停下手中的活计,闻香而去。

记得和妻子结婚后的头几年,每次到她老家去,她的嫂子是个极其能干、极其勤快的农村女人,她虽然在田间正忙着活,即便抢收抢种,但只要听到妻子喊她吃粉粑,或是闻着家里岳母做出的粉粑香味,她就会立马丢下活计,放下锄头镰刀,跑回家吃几个粉粑先过瘾,然后才再重新上坡下地干活。尽管妻子和岳母笑她是吃货,但她仍笑着说,谁叫你们的粉粑诱人撩人呢。

妻子从小也好粉粑这一口,缘于岳母是做粉粑的一把好手。她做出的粉粑在十里八村首屈一指,大家吃了都说好。即便在她们那个小村的场上叫卖,她的粉粑总是最先被抢售一空。岳母去世多年,再也不能吃到岳母亲手制作的粉粑味道。妻子每次逛街,只要哪里有老人卖粉粑,妻子必买无疑,因为她想感受和回味一下岳母粉粑的味道。

岳母知道孩子们喜欢吃粉粑,只要春天一到,岳母就会开始筹备做粉粑的各种原料。一年四季里,岳母不分春夏秋冬,不分寒来暑往,只要孩子们想吃了嘴馋了,她都会照例想办法做出来,满足孩子们的心愿和愿望。等孩子们长大后,她又有了孙子和外孙,她亦是如此。孙子和外孙们,也是一群粉粑的小馋虫,仍是一群粉粑的忠实粉丝,总是吵着闹着,要粉粑吃。

春天里,岳母就会精挑细选上等的糯米和大米,去除杂质和石子,用乡下的石磨或是碓窝,慢慢磨出或舂出细腻的米粉,用塑料袋封存着。米粉越细越好,最好是捻在手里有柔滑的手感,这样的米粉做出的粉粑,才格外爽口诱人,一点都不呲牙,也没有粗糙之感。等正式做粉粑的时候,岳母还要用篾制簸箕,把黄豆簸筛出来,让破损、霉坏的黄豆摘选到一边,同时将石子、杂志、泥土清除干净。

岳母簸筛黄豆时,黄豆在簸箕里滚来滚去,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如大雨倾盆。岳母两手的节奏感极强,在她一抖一松的节奏中,那些颗粒饱满的黄豆都顺从地乖乖地滚落到箩蔸里。就如一个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即便当时再调皮再闹腾,在她的摇晃下,在她的哄睡中,孩子们都会乖乖地安然睡下,恬静极了,发出呼呼地酣睡声。

傍晚,岳母在炉上生上文火,支一口铝锅或是铁锅,将黄豆倒进去炒熟炒酥,直到黄豆颜色变黄裂口散香。趁热打铁,岳母又将炒好的黄豆倒进石磨或是碓窝,磨出或舂出黄豆粉。此时,黄豆就香气四溢,特别是磨出粉的当口,香气格外浓郁,整个房间都能清晰地闻到。嘴馋的孩子们就会偷着抓几把黄豆,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解馋。

岳母假装生气,用喂食石磨的弯头细木条追打他们,尽管他们一边跑,一边叫喊,但仍不忘往嘴里塞香喷喷的炒黄豆。这根弯头的细木条,孩子们都叫它磨抓子,它负责推磨者一边推磨,一边握在手里给磨眼喂东西。有了磨抓子的帮助,就可以减少一个劳力专门站在石磨边喂磨。但磨抓子的使用,是极其讲究技法和技巧的,稍不留意,不仅握不住它,也派不上用场,只有岳母她们这种长年累月用过她的人,它才会乖乖听话,言听计从,否则就会调皮地从手中滑落到地下。

做粉粑之前,还得准备好包裹粉粑的粉粑叶。包裹粉粑的叶子名叫琴叶榕,一听名字就是一个美妙的树种,像一个漂亮村姑的名字,它又叫山甘草、山沉香、过山香、铁牛入石、牛根子等。乡亲们之所以用它包裹粉粑,是因为琴叶榕是一种极有用处的中草药,它味甘、微辛、性平,有祛风除湿、解毒消肿、活血通经之功效。

趁天晴,岳母就会背着背篓,带着镰刀上山采摘琴叶榕。采摘回来的琴叶榕叶子,岳母会用盐水泡上半个小时,用细刷一张一张刷洗干净。为防止琴叶榕的叶子在包裹时容易破损折断,岳母还会用开水将叶子焯软,这样包裹起来就方便得多,轻便得多,容易得多。

一切准备就绪,岳母就将糯米粉和大米粉按一定比例混合,一般糯米粉比大米粉略多略重一点,否则蒸出的粉粑就没有糯性和粘性,吃不出那种撕撕扯扯、牵牵引引的味道。混合均匀后,就要加入干净清凉的井水或是泉水,加水的火候也要掌握精准,否则蒸出的粉粑不是太硬像啃石头,就是太稀太粘太绸包不成形。

加水后,就要双手迅速揉和,像揉面粉一般。在揉挼的过程中,还得讲究揉、挼、压、按、推、擀、捏等技法,就如老中医推拿一般。岳母挼粉的技艺娴熟,可谓水到渠成,不用半个小时,那些灰尘般的米粉,瞬间就变成了一堆任由揉捏的粉团。粉团稍微发酵一会儿,就可以用琴叶榕叶子包裹了。

岳母在炉上架好蒸盬,从粉堆里撕下一小块粉团,在手里揉捏成四四方方的片状,用调羹舀出黄豆粉,倒在片块中间,然后将片块对折,将周边的缝隙捏在一起,同样将琴叶榕的叶子对折,将对折后的粉块放进去,粉粑就成功地做好了。随着蒸盬里的水烧开,蒸盬里的蒸叶上也就陆陆续续放满了包裹好的粉粑。待再蒸上一个多小时,粉粑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溢满了整个房间。

在外玩耍的孩子们,闻见粉粑的香味,不用大人叫唤,就会蜂拥而至,吵着闹着要吃粉粑。岳母看见嘴馋的孩子们进屋,就高兴地裂开嘴笑,忙揭开蒸盬盖子,用筷子夹着热气腾腾地粉粑出来,放在一排排碗里,待稍冷却后就让孩子们吃个够。可孩子们等不及,不容粉粑冷却,不是用筷子夹着,就是直接用双手去抓,迫不及待地去尝一口鲜味。

真的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孩子们越是想早吃,越是滚烫吃不顺利,孩子们不是急得嗷嗷叫唤,就是被烫得嗷嗷叫唤,惹得大人们一阵哂笑,直骂他们是小馋鬼、饿吃佬。其实,大人们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也心急火燎地抓起粉粑就吃,烫得连吹冷气,嘴巴吐着舌头。由于粉粑的糯性和粘性,他们不断撕扯着,纠缠着,就如藕断丝连。

自从岳母去世后,这种吃粉粑的热闹场面再也不复重现。每当妻子从外面买回几个粉粑邀我一起吃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岳母,想起了她包粉粑时种种场景。那些场景让孩子们终身难忘,而又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思念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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