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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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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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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中秋节那天上午,我驱车前往乡下老家,去看望年近八旬的父亲,给他带些月饼、石榴等节日礼物。

途中,须经过小匡家门口。

小匡是我儿时的伙伴,也是我的校友,比我小两岁,四个孩子的父亲。成年之前的小匡基本过着优裕的生活,他的父亲是村长,受人敬仰,母亲勤劳贤惠。一方数亩的院落,是他们的家。院里果树成荫,花草芬芳 。房屋虽是土木结构,但屋里屋外打理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他家是众人羡慕的“五好家庭户”。

幸福美好在小匡成家后偏离了轨道,被碰撞成碎片。

病魔首先赶来。小匡的父亲被查出糖尿病,据说挺严重的那种,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接下来的几年,小匡的哥姐,还有他自己先后也确诊患上遗传性糖尿病,不得不注射胰岛素,每天三次。当时,小匡已经有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儿子也染病了,是骨结核。短短数年,小匡嫁在外地的姐姐还有小匡的儿子先后离去。原来他们居住的院落被卖掉,在距离一公里外道路边的田地里重新建起了新屋,至今仍未装修,也没有砌上围墙。也许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失去儿子之后,小匡并不甘心,所以现在的他是四个孩子的父亲,只有最小一个是儿子。

我长期在外工作,回老家的次数和在家里待的时间都不多,靠着大家的介绍,大致拼接出小匡的境遇来。在我成家之前,我和小匡一直保持着不错的来往。

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小匡打来了电话,说他在建新房时,借了三万元钱,日子蹉跎,已经两年了还没有还上。眼下,人家急用,可家里想尽办法只凑出了一万五,希望我帮帮忙。我忘不了,那是近乎哀求的语气。当时,工资卡上余额不足,我慌忙让妻子解忧。第二天,我们凑足了他需要的金额,交到了他颤抖的手里。

之后,小匡的日子并没有多少好转,种田和打工挣来的钱,除了日常生活,剩下的交给了医院,还赤字许多。耳闻目睹,他的艰难深入我心。每次从他家门前过,我总躲着藏着。

这次路过,我看见小匡家大门前放着的长椅上正躺着一个人,背影很瘦很瘦,从躺的姿势来看,病怏怏的,是那样软弱无力,衣服的颜色却似曾相识。我心头一惊:不会是小匡吧?但是除他之外,谁会躺在他家门口?如果是他,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当时,我的心头有若干个惊讶在七上八下。

车速较快,而且见到的是背影,我希望这不是我想要见到小匡,但我的心里依旧无法平静。

在老家耽搁不到二十分钟,我离开了。回来的路上,我将车停在了小匡的家门口。忙着赶路,我没有下车,隔着一条水沟,我望过去。

五六米外,背影转过来了。是的,的确是小匡。一身灰绿的衣裤显得黯淡而又陈旧,手和脚露在外边,渗着惨淡的病态的苍白。再看看那脸,颧骨高耸,上边太阳穴和下边双颊深深陷了下去。瘦,在往下延伸,本就狭小的袖管、裤管显得空荡荡的,好像是用细小的竹竿撑起来一样。他的瘦弱,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让我不寒而栗。

“你咋了,小匡?哪里不舒服?”我急切问了一句。

他苦笑了一下,想试着从长椅上站起来,努力了,却力不从心,只是象征性动了动身子。我看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好像也没有哪儿不舒服,就是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小匡的话有气无力。

“你要到医院检查检查,配合医生好好治疗。”我说道。

“才从医院回来回来没多久,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只是输了些液体。”小匡沉默片刻,接着说,“你那钱我争取年底或明年还你。”

我赶紧对他摆起了手。

“别提钱的事了,眼下要紧的是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把家事理顺,其他的都不重要。”生怕他误解我的意思,我有些语无伦次。

鉴于小匡的遭遇,我早就和妻子商量过,还不还钱已经无所谓。我们借钱的初衷是为了帮助他家度过难关,自借钱以来,他们一直都处在困难的漩涡中。若是问债,有悖初心,还有釜底抽薪、落井下石之嫌,让我们陷于不义之地。

“好好过日子,不要给自己过多的思想负担,那点钱对于我来说,影响不大。眼下,几个孩子都需要你的关爱,你老母亲还要赡养。如果缺钱,说一声,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我说道。

小匡的眼里难为情、无可奈何和感激混在一起,他轻轻点了点头。

“保重自己!”说完之后,我开车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心潮澎湃。见到小匡的这一幕让我不由自主想起十三年前因恶疾逝去的哥哥来。同样是那样瘦弱,同样是如火的壮年,同样是年幼孩子的父亲,同样与无可奈何、家徒四壁结伴,同样在我的视线里上演……

站在小花山的顶上,我居高临下遥望着西昌城,那里一幢幢高楼正拔地而起,并排向这边推进过来,如同海上的波浪一般,散发着浓郁的现代文明气息。我想,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穿梭着的男女老少,有多少人也在演绎着一个个让人心生感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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