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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18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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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

徐凤宁

 

    电视台的高阳,没完没了地给我打电话,让我跟着他拍电视片《要塞血泪》,他说这是一部全面反映侵华日军,秘密修建满洲要塞的纪录片,投资三百万,是大制作,准在全国获大奖。我不想在荒芜的边境线和日本的乡下跑几个月,就搪塞着说,手头有事儿。他急了,冲着电话气急败坏地喊叫,他历来就这样,因和我熟了,总装领导,但末了,还是缓和了语气,降低了调门儿温和地说,这块槽子糕,缺不了你这个臭鸡蛋。接着就不厌其烦的强调摄制组的阵容如何强大,撰稿是我,高阳亲自摄像,主持人是一流电视美女大明星佟筱微……听说佟筱微要和摄制组一起工作,这可是他头一次向我透露这个秘密,我心里一阵莫名的兴奋,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口应下了这个差事,高阳没有提防我这突然的一百八十度紧急转向,缺少思想准备,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也难怪,在男人的思维中,美女总是最敏感的话题,很明显,电话那边的高阳,大脑肯定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

“你小子不是冲着佟筱微来的吧。”

我好像是被他戳穿了隐私,可又不愿承认,犹豫了片刻,还是揭了他的老底,愤愤地说:

“高阳,你老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老婆管不了你,兄弟不能看着你糟踏身体。话又说回来了,要真怕兄弟抢你的女人,我不去好了。”

我这几句以守为攻的话,着实地起了作用,高阳改变了语气,也是因为它太了解我,知道我在女人面前智商低得可怜,两年前那个漂亮的日本女留学生的凌厉攻势,没能令我做出任何一点非分之举,他得知这件事后,一直奚落我好长一段时间,说钻到怀里的女人还能让他跑了,你小子有病吧。也许是他想起了这段往事,在电话那边傻笑着说:

“也是,和你不用设防。把女人放到你跟前,就是放进了保险柜,要真是再有哪个女人看花了眼,钻进了你的被窝,不把你吓跑才怪呢!”

我听了高阳的这话,讨厌他言语的刻薄,我自己心里清楚,即使真的遇到这样的风流事以往的我,绝不会有什么桃色新闻发生的。在我心里,特别看重女孩的贞操,如果不能保证将来生活在一起,我是不会跟她上床的。可佟筱微是否会动摇我这个信念呢?在她的美貌面前,男人的自制会失控的。我庆幸高阳无意中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像是反驳又像是回敬地说了一句:

“那可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上我的床。”

高阳笑了。他想不到,我会夺他的女人;或者想到了,他低估了我。

 

认识佟筱微是在几年前一次选美比赛上,我被邀请为这次大赛的评委。几天来这个姑娘的身影和美貌征服了我。决赛那天,她的出现再一次使我的眼前一亮,在众多的佳丽中,脱颖而出。我给她的打出了出奇的高分,尽管最高分都被无情的去掉,可却埋下了以后的一段机缘。大赛后,我们通过电话,祝贺她获奖。在一起参加过几个电视晚会的录制。渐渐的熟悉了起来。那年端午节前夜,还是她主动的邀请我去踏青,一起在龙凤湖度假村疯了一宿,第二天,天边刚现出一缕曙光,我们就踏着露珠,在大自然的天水之间嬉戏,晨雾打湿了我们的衣褂,野花的馨香沁透了我们的心脾,我们陶醉在城市的边缘,挥霍着青春。她采了一束艾草,向我跑来,晨光中她的长发被染上一圈金色的光芒,那是一幅生动的画,那是一首无字的诗。当我接过她手中那一束带着晨露,散着野性的芬芳的艾草时,这该是一股多么强烈的爱的信息,可不知为什么,我懦弱了,没能再向前跨一步。也许是她超群的美丽,自身就带有寒意吧,我错过了良机。她看出了我的慌乱,相反,她却稳重而矜持,没有一点做作。第一次情感的碰撞,我慌乱的败阵了。后来,听说她顺利的调入了电视台,高阳帮了不少忙,我知道,高阳是个天生风流的家伙,一定是看上了佟筱微。再后来,依稀的听说,高阳在疯狂的追她。到了第二年的五月,还是端午节这天,我突然地收到了她的电子邮件,是一首关于艾草的诗,又让我的心中泛起了波澜,诗是这样写的:不能/你的悲哀在于不能/你必蹲在 并且/做出很蓬勃的/某种暗示或寄托/在那五月的露珠的下面/向我捐一叶齐对称的美/我收集你积攒了一季的香味儿/这贪婪的小手你的赠予拿走/一路上/我送指模小草/一枚唇印花朵/一些情歌的小河/唯有/我吝如攥拳的石/而你/总是微笑看我/那染苦香的目光漫我的/一遍遍摸岩石下水的哀愁/过了五月 我走走停停/我知道 一如其它植物/随风摇 /光里真地/开/打籽/我知道 光刻薄/粉色易老/我知道 你的神经会一直/一直把我/多久多/我躲在月亮的背后哭了一/ 刷了/无数 你的味道仍在/紧紧地握住我的每一根神恬静哀婉的诗我哭了,在我心中,我已把那束昔日的艾草加,晒成了干花,封在了我的记忆。可怎么能忘呢!几年中佟筱微的倩影,就是我永也挥之不去的精灵。

难道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邂逅,会带给我一场?我半依在室松的床上,胡调着电视机里那些白的肥皂,而思绪却在那片情感的荒原上纵马驰骋。猛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渐渐的天空闪烁起了星光,我的周边魔幻般的燃起了无数的红烛,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法国香槟的醇香,我的身下舒展着一望无边的猩猩红地毯,上面零星点缀着各色的鲜花,佟筱微飘然而至,是那样的坦然,十分的真切,飘逸的黑色的天鹅绒晚礼服,舞动若蝴蝶的翅膀,落在我的身旁,礼服的开胸很大,雪白的肩头和诱人的乳沟都魔幻般地展露在我的眼前,我慌乱的站起身子,壮了壮胆,迈着王子般轻盈的步伐,走近她,牵住她那纤细的手,轻声恭维:你肤色好白,好性感!她淡淡一笑,高高地扬起手臂,长裙徐徐地飘落在地毯上,她那如玉的胴体,清晰地展示在我的眼前,我热血沸腾,一个矫健的滑步,转到她的身后,挽住他的腰肢把她拥在怀里,那是一种超然的感觉,仿佛轻飘的浮在半空,怀中那娇艳的女子,就是我升腾的载体,她微闭双眸,乌黑的长发在我的颈边搔过,向电波传遍我的周身,她雪白的颈,丰满的乳,平展的小腹……是少女的信息。我游历她的每一寸肌肤,回馈的都是人性本真的冲动,那储备了整个青春期的激情,顷刻间山崩地裂,如山洪暴发,横扫一切。朦胧中,那浩劫后两具青春的胴体,疲惫的被定格在天际,左右是一片狼藉。

耳旁哗啦啦的噪音,惊动了半睡半醒的我,抬头看一眼闪着雪花荧屏,我无奈的关掉了电视,顿时,卧室里死一样的沉寂。我喘着粗气,擦了一把额上的热汗,感到身子一阵酸软,刚才的一幕真切地浮现在眼前,我极力的搜索着残存的画面,性幻想真的是心灵上的强力春药,我该有个女人了。我猛然间感到身下一阵发凉,伸手一摸,粘糊糊的一片,我苦涩的笑了。过了好一阵,不知怎么了,就想起了早时在哪儿看来的一副对联:有声月夜惊我梦;无人伴寝度春晓。

 

整装后的摄制组,一行两辆越野吉普车上路了。高阳驾驶着丰田2500在前面疾驶,副驾上就是小鸟依人的佟筱微,可谓香车美女春风得意。由于佟筱微在车上,摄制组的几个帅哥,都抢着往前一辆车里挤。后辆车里就剩下一些设备和我,这倒也好,我喜欢清静,便于思考。我们的汽车顺着中、俄边境,南起吉林珲春,北至内蒙古海拉尔,一路拍摄,走走停停。随着工作上的接触,对佟筱微的了解也更多了,她的靓丽和身上的那股青春的朝气,会打动每一个男人的,可她和高阳的那种隐秘的暧昧关系,我似乎也偶有察觉,在我暗恋之余,难免会在心中投射出一片阴影,我多么希望那些都是我的错觉。在拍摄的间隙,我和高阳坐在被荒草掩盖了的地下要塞出口处,聊着当天的脚本,可我还是忍不住把话题转到佟筱微身上来,高阳也是极其敏感,在迅速地破解我的意图。我失神的望着那一片被岁月荒芜了的历史,语气沉甸甸地问:

“你和佟筱微……?”

他没让我把话说完,笑着看我,似乎揣摩到了我的动机,然后得意的说:

“女人,在床上都一样,就那么回事。只不过是个品牌女人,看着养眼而已。”

他表现得很自豪,可以说是得意忘形。我佩服他,心理学掌握的比我好。我心里已升几分醋意,就奚落他:

“在两个女人之间走婚,你累不?当心身体?” 

高阳听后,并没把这话当成贬义,却哈哈大笑:

“玩儿女人的事儿,我是你老师。男性做爱,一次约五毫升左右的精液。现代医学对精液的分析发现,这几毫升的精液中,百分之九十八是水分,其余约百分之二是蛋白质和核糖核酸,还有极少的微量元素。男子在一次性生活中所丧失的东西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打个比方说,射一次精和吐一口口水所失去的营养几乎相等,要是知道这些你还会担心我的身体吗?

他的理论,令我瞠目结舌,我不知如何应对,看着他那故弄玄虚的样子,我还是深信他在说谎,可问出的话却显得十分小气:

“她就那么好?没一点缺采儿?”

高阳肯定猜出了我的心思,可表面上还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英俊的脸上带一丝不被察觉的坏笑:

“也不尽然,小腹有一处伤疤,是他十三岁时作阑尾炎手术留下的。不过,不碍事。”

说完,他紧紧的看着我,想得到我的反馈。我干咳了一下,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还是禁不住地问:

“你们真上过床?”

高阳看了我一眼,像是已把我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不屑地说:

“你是上个世纪的人呢?老古董!也不看看都什么年代了,现如今和女人上床,就像吃一顿快餐那么便捷。要是我说出来,就在这辆车上我们都做过,你信吗?怎么样!够先锋、够刺激吧。”

我木然了,我不知自己真的被时代抛的太远吗?还是高阳……在我的脑海里反复的播放着那个不可思议的场景,禁不住自语道:

“车上?车上!”

高阳看着我,一定觉得我像从侏罗纪来的恐龙,他站起身,用手中的脚本,拍着屁股上的灰土,想了好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这叫……车床族!懂吗?得,女人的事,晚上我和你细聊。”

说完,哼着小曲选景去了。说心里话我知道,高阳说话水分大,同事们都说高阳说话,信百分之五你就是白痴,我真的愿意相信这次又是他在吹牛,可心里总是有些泛醋。回到车里,莫名其妙的拿出电脑查“车床族”,心里在祈祷,没准这是一个高阳杜撰的名词。无线上网卡速度很慢,我在考虑要是真有?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族群。电脑上的一个网页令我忐忑“车床族完全入门手册”,我打开网页,令我目瞪口呆。这是一篇介绍如何在车里做爱的文章,据称早已在国外风靡一时,文章有章有节,详尽的介绍如何利用车上的椅子,前座的空间变化,甚至方向盘,门把手,安全带,天窗等进行做爱。看了这些,我开始怀疑,高阳和佟筱微的事儿是真的。我开始反思,我痴迷于这个女子,是不是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情感的迷失,一直是我拍摄旅途的重负。然而,塞翁失马,拍摄工作却进展的异常顺利。不知是因为这一路上日本关东军留下的证据过于的翔实,还是自己准备的材料全面充分,几集下来得心应手。再加上高阳使尽浑身解数,镜头调度的大胆,切换自如;佟筱微的解说声音甜润,扮相靓丽俊俏,大家看过毛片之后,都激动异常。在黑龙江的东宁县境内时,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那间坐落在大肚川镇新城沟村北山坡的一趟平房引起了我的主意,这座平房为砖瓦结构,墙面白,地面青石板铺就。同东宁要塞已发现的数十栋日军遗留房屋相比,这处平房的装修在当时算是比较高级的。我们采访当地居民,经见证人指认及详细考证,这是一处至今仍然保存较好的慰安所遗址。在这里,一定演绎过一段“慰安妇”灵与肉的悲剧。我们拍了一些资料,准备去日本的天木郡补拍日本老兵的镜头。

去日本拍片子,还要感谢我两年前结识的那个日本女孩,她为我们这次拍摄,解决了好多难题。尽管我对她大胆的示爱,没有接受,但对她并无反感,相反却有几分欣赏。要是没有佟筱微,也许她会改变我的生活。我脑海里回映着和她初识的那一幕。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去学府书城买书,回来的路上,天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正沿着彩色步道板铺就的小路慢慢地走,这时辆单从我身边缓缓而过,骑车的女孩齐肩的短发浅蓝色有些发白的牛仔装很合体身后一个黄色的硕大的双肩背包……典型的学生打扮单车在我前面不远处停下神色有些犹豫的回头看我这一切我并没有在意,当我从她身边经过时,她突然冲着我生硬地说:

“你好!请问

我疑惑地停下脚步看着她她知道她那生硬的中国话,我没有听懂,有些着急,就从背后摘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笔,一边说着一边画了一个近似的日本地图,在纸上写了几个汉字:日本天木郡。我明白了。就问:

“你是日本留学生?”

女孩笑着频频点点头,接着又说:

“黑龙江大学……”

后来,我才知道,她刚到中国,在黑龙江大学留学,星期天觉得单车好玩,借出来转街,却迷失了方向。我感到好笑,就指给她看,其实她离学校并不远,她转回头疑惑的看了半天,才确定了她的方位,转回头来看我,两个人就发疯的笑。再后来,我知道她叫竹下秀子,在大学里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还听她说她的祖父也来过中国,那是六十年前,作为关东军来的,好像驻地就在东宁。自那次相识以后,我们就经常在学校旁的“避风塘”聊天,那段时间我感到好愉快。我鼓励她,说她汉语口语进步很快;她也兴奋的告诉我,又看了我的哪部作品,令她好感动。就这样,一直到那个暑假的一个晚上,她同室的女孩已经都回家了,在送他回宿舍的小路上,她把软软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我的怀里,温柔的说:

“凤宁君,今天就住这儿吧?”

我惊奇地看着这个异国女子,心不住地狂跳,可腿还是情不自禁地跟她进了有些空荡的宿舍。看得出她很兴奋,麻利的布置着块完全属于她的领地,像是一场戏已微微的拉开了帷幕。她把自己的床清理好,留给我。自己却倒在室友的床上。她调暗了两床之间的台灯,那团淡淡的橙色,像舞台上的追光,把这夏夜里的一对主人公推倒了台中。我们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忽然,她神秘的笑了笑粉红的小嘴叼着纤细的食指一本正经地问:

“凤宁君,你和女人上过床吗

觉得这样的问话很唐突,我被问得不知所措,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僵硬地笑着答:

我?当然没有……纯正的真童子,怎么了?

竹下秀子妩媚的笑了:

“真的?没有机会

我慌乱的反驳:

“机会当然有啊,……”

我想起了佟筱微,不知那算不算机会,女人往往都是表里不一的,看着她那样痴情,没准儿,一动真的,她会给你一个下不来台呢!脑海里飞速的转着,可怎么也找不到恰当的语言接下去,不知话该怎样讲。就转了话题,像是在背书似的说:

“就像你精心保管了贰拾年的童真,怎么会轻易的失去呢?

竹下秀子用手掩着嘴,笑得更开心了,床发出吱吱得响: 

凤宁君我都贰拾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处女呢,这在我们日本是很没面子的

她的口气似乎带着骄傲。我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来。我这是怎么了?她说的没错呀,在日本像她这么大的姑娘没有性经历?人们会耻笑她的。我的神情木然了。竹下秀子看着我的神情,像是品出了什么滋味,我想它是想到了这是在中国,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没了,她试探着小声地问:

凤宁君,你会瞧不起我吗?

的方寸完全乱了,一来是她的话题切入得太突然,不是哪一个中国女孩可以相比的;二是两个人的观念相差太悬殊,我在调整着自己的认识,尽量的适应着眼前的女人。我咽了口口水,故作轻松的回答

怎么会,那是你们的民族风俗。

竹下秀子也像轻松了很多,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头离我更近了,两只乳房透过领口,跳进了我的眼睛,她神秘地问:

凤宁君,你想吗?到我的床上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令我一惊看见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我,我感到浑身一阵燥热我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想渐渐的适应着她们那个混蛋的风俗,也许是这种心理的暗示起了作用,我开始然了,轻轻地来到了她的床边,压在了她的上。

缕女性的气息在我的唇边掠过一双柔软的手,紧紧的挽在了我的腰间,我俯下身,开始品味我第一超越人性的亲密接触,这青春的碰撞和深情的热吻令我飘然……我的激情不断的高涨。我接收到从她起伏的胸膛、扭动的身体里传出的炙热的火焰。猜想,她和我一样,都陶醉对进一步融合的渴望。我摸索着,胡乱的脱掉了的内衣,她迎合着,任我的手不住游走在她细嫩光滑的肌肤上……

我的已经开始膨胀,只想要进入她的身体,这是男性的膨胀,我的喘息越来越重……娇滴滴的呻吟着,生疏摆动姿,准备迎接男人,我笨拙地撑起自己的身体……这时,她忽然怯怯对我说:

凤宁君,你轻点,我没做过……

又是一,犹如忽然被速冷冻,我的身体一下子僵在空中……她还是处女!我到底在做什么!我思维深处的观念,再一次战胜了冲动,我能保证她的将来吗?将来有一天我如何面对佟筱微?我颓然翻身倒在她的旁边,身上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脑袋懵懵懂懂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自那以后,我没有再找她,也没再接她的电话。是自责还是愧疚,就连自己也解释不请,我在模糊着,这发生的一切。直到这一次,我开始怀疑和佟筱微的相识,是否是个错误时,才又重新梳理了一下这段记忆。我知道,这个时节,正好是她们的暑假,凭直觉,找她去日本一定是一个绝佳的选项。我忐忑的拨通她的电话,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那样的高兴,爽快的答应了和我们回日本,以前的事像是没有发生似的。

日本天木郡是一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小镇,竹下秀子的祖父就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我们摄制组由于经费原因,只来了我和高阳,竹下秀子自然成了我们的日文翻译。我们匆匆地在小镇的宾馆住下,拍摄就开始了。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我们在小屋的前面放了一把藤椅,架好了设备,为了能帮助老人回想起当年的场景,我们在监视器里播放了我们在东宁前些日子拍摄的画面。老人聚精会神地看着,忽然他的嘴角一阵抽搐,眼睛里放射出愤怒的光。竹下秀子坐在爷爷的身边,准备为我们翻译。老人的声音沙哑且颤抖着讲述起来:

“那是昭和十五年,我和和姐姐在山下的水田里种着水稻,那年我十六岁,姐姐十七岁,忽然,接到当局用粉纸写的参军命令,那时青年当兵,是没有任何条件所讲的,我告别了姐姐,穿上军装,扛着大枪,就从天木郡来到了中国,一年后,几经辗转,来到了满洲国的东宁县境内

老人讲到这里,用颤抖的手指着监视器上那幅定格了的画面,很肯定地说: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老人开始流泪了,一定是哪些往事,触动了他。竹下秀子认真记录着。同时用熟练的汉语,给我们做着同步翻译。停了好一会,老人指怎监视器上的画面又接着讲:

“当时,就在这,我已是一等兵了,白天要在荒地里看着中国劳工,修建我们的要塞工事,晚上还是经常遭上司不明原因的毒打。在当时的日本军队里,崇尚野蛮残忍。我的上司是个上等兵是个一开始打人,就发了狂不知休止打下去的家伙。每天晚上我们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不然就要挨他的耳光。记得那是个礼拜日的晚上,这时刻,在这个只有男性的军营里,就是节日,按这里的规矩,士兵可以去慰安所里嫖妓,因为满洲是我们的后方,这里的慰安妇哪的女人都有,有日本女人、朝鲜女人、中国女人,士兵们就像发了情的公狗,急不可耐了。我那时还小,根本不懂男女的事,说真的,我宁愿去站岗,也不愿意干那事。可话还没有说完,我的左右脸上被重重的扇了两记耳光,上等兵歇斯底里的吼道,连女人都不敢上,还敢上战场吗?我被一脚揣进了小屋。屋里黑漆漆的,在门旁有一盏马灯,光线很暗,看不清女人的脸,只知道她赤裸着白净的身子倒在床上。我屏住呼吸,慌乱的脱着衣服,由于紧张,扣子怎么也解不开,我急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女人说话了,声音有些哑,是日本姑娘,小兄弟,是头一次吧,别急,我教你。当时我慌得要命,只知道她的身子很软、很热,驱走了我内心的寒意,在床上,我紧闭着双眼,像是在执行任务。她笑我像一头小鹿,到处乱撞,她引导我进入到她的体内,我品尝着女人。她轻声地告诉我,男人在外面扛枪打仗,上火,女人属阴,可以为男人败火。完事之后,她轻轻的推开我问:你是那人呢?我边穿着衣服边说:天木郡人,我姓竹下。女人呼地从床上作了起来。我没有注意这个细节,而是冲出去,向那个上等兵报告,我行,我上过女人了。上等兵哈哈的笑了,冲进屋里享受女人去了。还没等我从亢奋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他又双手是血、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冲着我发狂的喊:怎么回事?她怎么死了?我有些吃惊,这时,我才发现挂在皮带上的刺刀不见了,我惊慌的跑了进去,军人是不能把武器丢掉的。借着昏暗的光,我看见女人赤裸着身子,腹部一片鲜血,我抱住她,在找我的刺刀。可我不知道,女人这是为啥?女人看着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对我说:小弟,我是姐姐。听了这话,我如雷轰顶,仔细地看着怀里的女人,那苍白清瘦的脸,是我梦中都想着的姐姐,我瘫坐在姐姐身旁。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当时疯了!心里的愤怒已经到了极限,我在前方舍命,你们却让我的姐姐慰军,我一把抢过上等兵的步枪,迅速的上膛,对准他的胸膛就是一枪,可子弹没有打中他,从他的腋下穿了过去,这时几个士兵已经把我牢牢的按在了地上。我心里想,等着瞧吧!等上了战场,我从后面给一枪,非要了你的命不可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我被遣送回国了。

老人讲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两只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让他肝肠寸断的画面。竹下秀子早已是泣不成声。这是一个近似于荒唐的事实。它打动了我的灵感。在日本的镜头全部补拍完了以后,我对着画面整理成这一集时,其他几位日本老兵的讲述都显得有些苍白。我一个人倒在宾馆的榻榻米上胡思乱想,不知怎么了,我又想到了佟筱微,我想象着她的讲解,定会给画面增色。可她的心还会属于我吗?高阳一个人去汤室享受异国女人去了,很晚了也没回来。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独自领略这山野的清风,和这片鼓噪的蛙鸣。不知什么时候,竹下秀子来到我的房间。她的脸有些发红,在我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也许是那年宿舍里一夜留下的阴影,我每次单独和她在一起,总是显得拘谨,她看着我极其不自然的神情,十分牵强的笑了:

“凤宁君,我已经听高阳说了,你心中的女人是电视台的佟筱微。”

我机械的点点头,马上像又意识到了不妥,无奈的摇着头,因为对佟筱微我几乎放弃了幻想,那些水月镜花般的迷离,让我太累了,太虚幻。竹下秀子停了好一会儿,一定是在平静自己的情绪。片刻,她的脸上又绽开了甜甜的笑,但眼里似乎有泪,展示着日本女人的谦恭,深情的施礼道:

“凤宁君,不想试试秀子吗?不想在两个女人之间选择一番吗?女人是成功男人的奖品,你可以领奖了。”

这大胆的表述,再一次出乎我的预料。可在我看来,这是最成功的诱惑,在异性面前,我再没了抵御美丽的抗体,我就范于她迷人的裙裾下,把这个日本女人最珍贵的礼物,悉数接纳了。然而,那本该激情四射的时刻,却有些机械,像一盅没有放盐的靓汤,清淡寡味。我心里知道,竹下秀子是我游离于佟筱微之外的替代品,没有情感的结合,是我动物性欲望的寄托。我有些茫然和沮丧,这一夜的荒唐,足以打碎了我心中那个美丽的奢望。我和佟筱微的一切都结束了,不管自己如何苦恼,都一定会娶竹下秀子的。 

回国两个月后,纪录片《要塞血泪》播出了。正像预想的那样,这部片子,一经放映,社会反响极佳。年底获了中宣部的大奖!

可出乎预料的是我改变了主意。在北京领奖时,我们摄制组的人都去了。佟筱微像换了个人似的,多了几分开朗和大胆,少了几分以往的矜持,她大大方方的坐在我的身旁,和我有说有笑,着实的让吃惊的高阳嫉妒了一回,她手中的女人开始和他分庭抗礼了。偏巧,我和佟筱微的房间还挨着,晚上领完了奖后,佟筱微满心的欢喜,一身的轻松。她直率的推掉了晚上高阳和一群哥们儿要拉她去喝酒的应酬,神神秘秘的要和我一起回房间,电梯上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她,我要结婚了,女人是日本姑娘竹下秀子。可看着佟筱微那甜美的劲儿,我不忍心破坏我俩的心情。她看着我痴痴地笑,电梯停了,她才腼腆地说:

“你这个人可真闷,都快把人憋死了”

说完,她羞红了脸,把一张纸条塞到了我的手里,转身跑了。我的心都快跳到了身体的外面,迫不及待的展开,上面写着:钥匙在门下,我在床上等你。

那天晚上,。我是在佟筱微的房间里过的夜。违背了我善良的原则。在佟筱微的美丽面前,我信念真的动摇了。在我脱掉她衣服,把她属于我之前,还是问了那句闷在心里好久的话:

“你做过阑尾手术吗?”

佟筱微当然不知这句话的含义,疑惑地看着我,还是肯定地说: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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