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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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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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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 风雨龙涎河连载

第八章

付青霞交通肇事,蹊跷案扑朔迷离

金色的十月,沉甸甸的高粱被艳阳烤得通红,爆裂棉花吐出朵朵白絮,嫩黄的玉米须被秋风吹得焦黑,收割后的谷蔸又从泥土里抽出希望的嫩绿,大地上一遍红黄黑绿,五彩纷呈,美不胜收。

付青霞驾着她那辆薄荷青色爱车在城际公路上奔驰,面对车窗外浓浓的秋色,醉人的美景,她怎么都提不起情绪。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远望着梧桐的黄叶,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王昌龄的诗句,这首诗借秋抒怀,从梧桐的黄叶写到卧听清露,少妇的孤独跃然纸上。想起王昌龄,付青霞还记起他的另一首写春怨的名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很欣赏王昌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能把怨妇的心情描写得那么极致。当然她付青霞不悲春也不愁秋,更不是怨妇,却对“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诗句感受颇深。自她的老公袁孟任县委书记以来,天天是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文件、作不完的报告、忙不完的应酬。每天晚上她辅导女儿做完作业,守着孤独,守着寂寞,守着电视度过漫漫的长宵。半夜响起门锁的转动声,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迎回来的丈夫不是疲惫不堪就是酒醉醺醺。她默默地帮他擦洗,侍茶喂水。看着他一身疲倦和浑身烟酒味,她黯然无语地涌起一股情愁。这就是他曾经喜欢的白马王子,那个温文尔雅烟酒不沾,风度翩翩的恋人?

“夫荣妻贵”,她的闺蜜们总爱用这句话来调侃她。这句话不知道出自哪里,每当听到这些话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悲怆。夫是荣了,她看得出来,在人们的殷殷笑脸,在人们甜甜的问候,在趋之若鹜的宾朋中看出了他的荣耀;她贵了,是跟着他贵了,她体会得到,在邻里羡慕的目光中,在姊妹们亲热的话语里,在同事讨好的笑脸上,还有她的上司……

她人贵了,工资也比原来值钱了,买的东西比原来更便宜。还有家里总多出了一些说不出来路东西,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送来莫名其妙的东西,使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她从开始的厌恶到慢慢地习惯了,渐渐地麻木了。袁孟曾严厉地批评过她,可是拒绝得了吗?她整天生活在这些无聊和无奈中,真的很恹倦。

她喜欢恬静,喜欢安逸,喜欢像过去那样晚上下班回家双方都抢着下厨,炒几样小菜,喝点饮料,辅导女儿做作业。女儿睡后她幸福地倚在丈夫的怀里听他谈天说地,或到郊外去吟风弄月,或到广场去听歌跳舞。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已是她今天的奢望,那种平平常常的日子现在却成为美好的回忆。

就在付青霞的思绪漫无边际地神游时,在公路转弯处一位穿红色衣服、秀发披肩的女郎骑着自行车从左前方斜着模穿公路,她小心地把车开进右边的慢车道。突然一辆渣土车急转弯从女郎的后面疾驰而来,刹车不及一下撞在自行车的尾部,拐了个弯扬长而去。自行车在惯性力的作用下迎着付青霞的轿车歪歪扭扭地直撞过来,事情发生在顷刻,毫无准备的人力车和机动车都刹车不及,“砰”的一声,小轿车撞了自行车后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才停住。

“撞人啰!车撞死人跑啰!”路上有人高喊。

“截住她,别让她跑了。”在后视镜里付青霞看见一辆摩托车在不远的地方风驰电掣般地追来。

“乱喊什么?谁跑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惊魂未定的付青霞急刹车,看见一位红脸大汉驾着摩托车快速追上来,一个急转弯刹在她的车前,付青霞打开车门理直气壮地问。

“跑!看你往哪儿跑?下来!下来!”红脸汉子冲上来边说边动手拉扯她。

“放开!撒什么野!”她付青霞是什么人?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粗声大气地说话,更莫说动手动脚。她不怒而威的神情倒是镇住了那个红脸大汉。

“不是我撒野,你撞倒了人就想这么一跑了之?”看见付青霞威严的神情,红脸大汉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这不是停下来了吗?”付青霞尽管吓得花容失色,但嘴里仍强硬地回答。

“不是我追上来逼停,你早就跑了。”红脸大汉指手划脚地说。

“你是我停车以后才追上来的,哪个跑了呀!”付青霞回头看见刚才路过的拐弯处,己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围观。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农民工打扮的红脸汉子说:“被撞的是你什么人?我看见自行车冲来一再避让,直至让到人行道,谁知道还是把她撞倒了。真的不是跑,是刹车后的惯性。”

“不是我的什么人,你撞的时候我恰好路过,看见你把人撞倒了连车都不停一下,所以就追来了。”红脸汉子面露愠色,一付路见不平的样子。

“那个人撞得怎么样?”付青霞心里一沉,紧张地问。

“不晓得?我看见你撞人逃跑就加大油门追来了。”红脸汉子的语气中有一种见义勇为的自豪。

“快,快救人!”付青霞急忙调转车头来到现场,只见那个被撞的妇女一动不动地俯卧在人行道上。她麻着胆几步跨到那个妇女面前,只见她披散着一头秀发,看不出实际的年龄。上着浅红色的春秋衫,下穿肉色紧身弹力裤配黑色短裙,脸朝下毫无声息地躺着。头下面的鲜血像红色的火焰正汩汩地向外漫延。尽管付青霞沉着冷静,这时候也全身汗毛倒竖,冷汗“唰”地流了出来。

“看样子像个阔太太,撞了人还想跑!”人群在窃窃私议。

“交通肇事逃逸,这种人就该枪毙。”有人在低声附和。

“不晓得是么样开的车,追到人行道上把人撞死,真是前生一劫。”刻薄的话在围观的人群中不断地飞出。

“也不一定,这个女人骑的自行车好像被后面的卡车碰了一下,控制不住才冲到这辆已避让到人行道上的轿车前面。”一个衣着整齐,五十多岁的瘦高个,文质彬彬地拿着手机在人群中慢条斯理地说。

“放你娘的屁!人命关天你敢胡说八道,再乱说我就揍死你。”红脸大汉见有人对车祸现场提出异议,好像抢了他的功劳一样,对瘦高个子恶狠狠地说。

“快,快报警!”吓傻了的付青霞经那个红脸汉子提醒才回过神来。她不敢报警而是拨通了袁孟的电话,告诉丈夫她出车祸了,可能撞死了人,并告诉他她现在的处境和位置。袁孟在电话中得知付青霞交通肇事,听出了她的害怕,从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她的惊慌。袁孟安慰她,叫她就等在现场,警察马上就到。

几分钟,110120、交警的车辆拉着警笛呼啸而来。

“嫂子,快到警车上去。”交警大队长王朝最先赶到,他想把付青霞及早转移出去。车祸现场悲愤亲属的过激行动谁都难以预料,什么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到底是老公安想的就是周到。

公安干警拉起警戒线迅速封闭事故现场。交警勘查拍照,痕迹鉴定,寻找目击者,作现场笔录。医护人员拿着器械围着伤者捡查。

付青霞在交警大队长王朝保护下正欲离开时,一条长长的摩托车队旋风般地驶来,强行冲开警戒线闯到死者面前。“是,不错,是她。”一个大胆的年轻人揭开盖在遇难者身上的白布,仔细地看了一会说。

“秋分!你死得好惨啊!”一个五大三粗、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的青年,看样子是遇难者的丈夫,悲号着扑向遇难者。

“老弟不能哭,人不能白死,起来,去找他们讨个公道。”一位身材修长,年龄稍长的中年人一把抓住匍匐在地的哀号者。

“在人行道把人撞死了,是么样开的车?司机在哪里?”那个年长的可能就是组织者,气势汹汹地向正在勘查的交警发问。

“这里是事故勘查现场,请你们让开。”对死者的家属凶狠的架势,交警尽量地用平和的态度缓解。

“我只问你要肇事的司机,和你们勘查现场有什么关系?”那个年长者语气软中带硬,看来决非是等闲之辈。

“说了我们正在勘查现场,请不要妨碍执行公务。”正在勘察的另一位交警语气有点严厉。

“那个穿旗袍的就是肇事司机,别让她溜了”就在王朝拉着付青霞快到警车的时候,忽然听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指认,王朝赶紧拉开车门让付青霞钻了进去。正在气兴头上的那群青年正要找肇事者讨个说法,见有人指认,急忙向付青霞乘座的那辆警车围去。正在戒严的公安干警见状立刻亮出警具,一边堵住那群青年,一边让付青霞乘坐的警车赶快撤离。

“不能让她走,她和交警是一伙的,我还亲耳听见警察管那个女司机叫嫂子。”那个红脸汉子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世界之大就真有这些好事之徒,是仗义执言还是唯恐天下不乱。

“快,赌住那辆车,不要让她跑了。”那群青年见干警亮出警具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又听人说肇事者是干警的嫂子,无疑是火上浇油,就不顾一切地向干警冲去。

“冷静!大家都冷静。”大队长王朝站在警车上高声说:“大家都不要冲动,车祸既然发生了大家都要正确面对。我们保护肇事者也是在保护大家,大家想一想,人既然己经遇难,如果你们因为一时冲动再伤害了肇事者,你们的行为就构成故意犯罪,再追究你们刑事责任岂不是雪上加霜。大家都回去,现场勘查完后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公正合法的交待。”

看着那群暂时平静的青年和情绪失控的遇难者家属,队长吩咐把那个屡次挑起事端的红脸汉子带回交警大队。据了解他恐怕是肇事现场唯一的目击者,也可能是整个案件自如至终的唯一知情人。

根据对事故现场的勘察,遇难者年龄在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皮肤白嫩,手指纤细,掌上无茧,排除体力劳动者。事发时她骑着自行车在拐弯处斜穿公路,在人行道上被轿车撞倒,面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经医务人员检查,肋骨多处骨折,前额有5×5毫米深及脑髓的创面,最终认定是心肺受伤和颅内出血而死亡。那辆扭曲变形的自行车也飞了好远。

但是那么宽的公路,司机纵然是避让霸王车也可以靠边减速,为什么要闯人行道?还有那么大的一个运动中的自行车为什么视而不见?经检查刹车灵敏,方向盘无故障。是疲劳驾驶?是越线避险?是酒驾毒驾?是故意杀人?这个看似简单的交通肇事案有诸多疑点,也被人们大肆地意断和无端渲染。

袁孟接到付青霞肇事的电话,心里尽管暗暗地着急,但他非常镇静。他打电话告诉交警大队长王朝,尽快赶到事发地保护现场,稳定付青霞的情绪,保护好她,他知道遇难者的家属因痛失亲人会失去理智。他通知公安局去维持秩序,平息事端。嘱咐公安局通知120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因肇事者是付青霞、县委书记的爱人,事涉党在群众中的威望、县委书记的声誉,必须慎之又慎。他没有去,也不必去,除了县委书记的尊严,他知道他去了事情会更复杂,反而更不好办。

“那个斜穿公路骑自行车的女人不知道是被突如其来的渣土车碰触或惊吓?或是被荡起的灰尘迷了眼睛?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眼睁睁地看着她向轿车径直冲来。情急之下我向右侧人行道上猛打方向盘避险,结果还是撞上了。”交警大队长王朝听完付青霞对肇事瞬间的简短介绍。

王朝心理清楚,付青霞开车不是新手,她的陈述应该可信。但是自行车明明看见前面有车在行驶却不停下来,硬要不怕死地往上撞,又不是机动车有很大的惯性。面对这起蹊跷的交通事故,大队长王朝陷入了沉思。

“队长,这里有一盏自行车的尾灯!”现场勘察的民警边说边拿着相机在拍照。

“不错,是那种型号自行车的尾灯。”王朝捡起地上的尾灯向自行车残骸尾灯的位置按去,一毫不差。他叫勘察的技术员收好物证,对这起交通事故交警队长的心里似乎有了清晰的轮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现场目击者的询问笔录,本来用不着他这个大队长,但是今天他必须亲自来做,看是否能从中寻找发现点什么。

“我叫唐大勇,四十三岁,六里铺人,搞装修的。”那个红脸汉子回答得干脆利索。

“今天的车祸你在现场,请说说车祸发生时的情景吧?”王队长为了缓和气氛,笑着递给他一支烟。

“今天上午我骑着摩托车在右侧慢车道上往工地赶,刚转过路口,只见一位穿红衣的妇女骑着自行车在我左侧人行道上对向骑来,一辆薄荷青色轿在我面前正常行驶。忽然一辆运土的工程车从左侧转弯处鸣着喇叭飞快地驶来,就在他们三点汇合的时候突然不见了那个妇女。我刹住车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妇女倒在地上,而小车停都没停就飞快地逃走了。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去看看倒在地上那个妇女的死活,急忙加大油门一路猛追。小车被逼停后她还对我发飙,看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有钱怎么样?有钱就能任性?就能横冲直撞?就能清天白日地把车开到人行道撞人?”那个红脸大汉抽着王队长递给的烟,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车祸现场并发表评论。

“你怎么能武断地说是车在人行道上撞人,为什么不是在行车道上把人撞到人行道上去的呢?是不是你看错了。”王队长知道机动车在人行道撞死人的性质。

“我看错了?我用良心保证没看错。今天没有去上班,就是为了给肇事现场作证。我这个人就爱打抱不平,喜欢说直话,何况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红脸汉子的语气激烈,态度强硬。

“是呵,现场举证要实事求是,你说撞死人后司机开车跑了,我到的时候她的车子不是在现场吗!”这种和现场勘察不符的笔录,王队长总想在证人的话中找出疑点,一个和现场勘察疑点吻合的口供。然而目击者一口咬定,第一次现场目击者笔录只有按不利于付青霞的口供记下去。

“好,今天就谈到这里,我这里有你的联系方式,什么时候需要补充再请你来。”尽管笔录不满意,为留有余地王队长要做的也只能如此。

王朝拨通了袁书记的电话,向他汇报了这里的一切。“王队长,你是老交警,一定要公平公正地处理,特别是我的家属更要透明,更要经得起人民的监督。你提出的现场疑点,一定要依靠群众,科学办案,拿出有力的证据,既不能放纵也不能迁就。”电话那头袁孟的话说得很坚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向袁书记的汇报刚刚结束,王队长就接到报告,车祸现场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识付青霞。时下就有一些人没有事都要捕风捉影,针眼大的事透出斗大的风。何况是县委书记的爱人撞死了人,事涉官场声誉的消息很快发酵,人们怀着三分好奇七分幸灾乐祸的心态口口相传。死者家属坐在交警大厅等着要说法,门外还有三五成群的青年在游荡。交警大队门前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更有消息说车祸现场还有人拍了视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什么样的视频?那个视频持有人为什么不露面?现场勘查和目击证人的口述为什么不一致?这中间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和蹊跷?这些事情凑在一块,把并不复杂的机动车肇事案弄得扑朔迷离。

“严惩肇事者!”“我们不要赔偿,只要公道!”不知什么时候,交警大队门前围观的人群打起了横幅,措辞激烈,态度强硬。死者亲属中那个年长者找到王队长不亢不卑地说:“不怕你们官官相护,给一天时间,明天上午要是不给肇事的真相,不拿出解决的诚意,我们将在县政府门前静坐,派人级级上访。”

看得出对方背后定有高人,他们有礼有节,有文有武,多方出击,全面施压,几乎使你无懈可击。与此同时,公安交警汇报了,他们把严峻的形势向袁书记汇报了。他们在积极作工作,深入群众,明察暗访。已通知车祸现场目击证人唐大勇所在乡村的领导到交警大队来,他们要摸摸他的底,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和背景,考证他口供的真实性。

面对一桩普通的交通肇事案,身经百战的交警大队长、公安局长似乎被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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