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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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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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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人

 

九四年,我从我们县高级中学毕业了。作为一名高中生,用我们家前院余生爷爷的话说,在我们村算是高学历,算是了不起的文化人了。

什么是文化人,余生爷爷曾指着村委会前小轿车里下来的那个年轻人说,看——这就是文化人。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年轻人,我以我们村最高学历文化人的视角,在那个年轻人身上探寻文化人的特征——带着眼镜,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

我懂了,文化人就要这样。眼镜和公文包成了我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我利用余生爷爷下地干活的空隙,把他的眼镜偷出来。当我戴上时,真的不一样,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晕,天旋地转。我开始佩服那个下轿车的年轻人,他竟然能够在这么晕眩的情况下准确地打开车门,又非常准确无误地走进村委会那个狭小的通道。

这在今后很多年里,他一直是我的偶像,他主宰了我的一切。

我开始出没于镇子上的所有的商店,我想买一个和那个年轻人一样的公文包。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家卖文具的商店里找到了,似乎看上去比那个年轻人的包还要漂亮。

我天天去那个商店,从商店开门我就站在那个包前,直到中午吃饭。因为饿着肚子让我无法继续支撑起得到公文包的欲望,我只得恋恋不舍地短暂离开,回到家没滋没味地把肚子胡乱塞饱。吃完饭之后,我又要到那个商店里去看包。后来,服务员就像影子一样不离我左右。他们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几分畏惧。

我太喜欢这个公文包了。

服务员有一天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是对我一个人说的,她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是我们村的文化人,我想要这个包。

拿钱买,你出钱,我给你包。我看着服务员不屑地眼光,我真想揍她,要不是她胸前挺起的快把衣服胀破的大奶子让我想起我娘,让我闻到了我娘的味道我一定会揍她。

我盯着她的胸脯看,她转身走了,我听她嘴里说,神经病!我不跟她计较,她的胸脯让我感到一丝温暖,我喜欢。

这时我想起,包是要用钱买的。可是,我没有钱,我知道,这是一个正规的地方,不像余生爷爷的眼镜,可以趁机偷出来。即使被余生爷爷发现,也不会有什么,余生爷爷总是乐呵呵的,不会让人感到害怕。这里的服务员脸冷冰冰的,她们或许会打人的。

可是,可是,我给我爹要钱,我爹说自己挣去。

我不喜欢我爹,他打人。

我上高中时,有一次下课。几个女同学看着我笑。我说,不许笑,她们反而笑得更欢了。

我想打她们,老师说过打人犯法。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阻止她们对我的笑。我知道,她们对我的笑藏着很坏的意思。于是,我就退下裤子,露出我的鸡巴,尿她们。

没过多长时间,我爹来了,这个坏蛋,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我躺在了地上,我不省人事,但我仍能听到拳头落在面袋子上的声音,像闷雷一样。

我爹不给我钱,要是我娘还活着,她一定会满足我。可是,好人总是不长命。我仰起头,喊了一声娘。我又想起商店服务员的高高挺起的胸脯。

我爹不再理我。我明白人靠衣裳马靠鞍,我是一个文化人,我必须有作为文化人的东西。我走到集市上,我看到很多卖东西的,我看到有人用一把铁锨换回几张绿的红的钱。我也看到,有人用鸡蛋、鸡、鸭换回红红绿绿的钱。这个世界还真奇妙。

我一路跑到家里,趁我爹不注意,抱起正在吃奶的一只小羊羔跑回到集市上。

终于有人问我要多少钱。

天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说了声卖。

大街上人很多,没有人看我,也没有人笑我,我的声音被更多的声音淹没。

终于有人愿意买我的羊羔。我攥着一大把纸币,我一路小跑,我终于可以拥有我的公文包了。

我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我感到特别神气。服务员把一把钱塞在我的公文包里,我此时感到服务员是那么可亲,她把包给了我,还把钱放到我的包里,看来我误解了她,我真想把脸贴在她的奶上喊一声娘。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有了包,真正地成了文化人,她应该是被我的气质征服了,从此我应该器宇轩昂。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包,但我没有眼镜。不,准确地说我享受不了眼镜的待遇,我受不了晕眩的感觉,有包就够了。

当我有了公文包之后,我就在天刚蒙蒙亮就起床。腋下夹着我的公文包,开始在村子里逛游,从东街逛到西街,又从前庄逛到后庄。

我爹那个老东西冲我嚷嚷着,我也不再理他。他问我一些事情,我就像那个年轻人一样高抬着头,像一个胜利者。我每天都在闲逛。当然,准确地说,我在村委会门口游荡的时候最多,我想再看到那个年轻人,我要和他比一比,到底谁是文化人。

那个年轻人又来了,这次他没有坐小轿车,而是骑着一辆自行车,这让我有些瞧不起他。自行车是什么好东西,我家就有。不过这更让我有信心了。

我跟着年轻人走进村委会。村委会迎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我二大爷。他抓着年轻人的手喊刘干事。我终于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刘干事。

我二大爷向里迎刘干事时却不忘驱赶我,去去,别来添乱。我立刻生出一种受到侮辱的感觉。我说,我是高中生,我是文化人。这时刘干事笑吟吟地向我打招呼,这位小兄弟,一块进来吧。

刘干事喝茶,我却没有。我盯着刘干事的茶杯,我要看刘干事喝茶的样子。人要真正成为什么样的人,就需要向什么样的人学习,这个我懂。

刘干事看了看我,把茶杯向我推了推说,小兄弟,你也喝。

没想到这个文化人是那么好说话,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我横眉冷对。我浑身感到温暖。

小兄弟,包里装的什么?

我……

刘干事,别理他,一个傻子。

你放屁!我愤怒了,我真想端起茶杯向我二大爷砸去,但我不能,那是刘干事的,刘干事是我敬仰的人。

刘干事马上站起来,对我说,你就是松贵吧?

松贵,蔡松贵是我的名字,自从我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淌出眼泪。

刘干事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二大爷。我看到上面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在掏出带章纸张的同时,露出一本书来。我伸手去拿。刘干事没有阻拦,我看到这本书叫什么公文写作。刘干事说,你要喜欢就送给你了。

我高兴极了,我的公文包里终于有了真正文化人的东西。我更神气了。

从此,我不但逛游,还时不常拿出那本书来,在蹲在墙根前侃大山的几个老头面前显摆。他们开始喊我松贵干事。我特别受用,特别得意。

 

 

我的处境开始变得悲惨起来。主要是我爹,这个老不死的,他非让我去干活。

他让我往庄稼地里送肥料,我拉到半路就扔下不管了。我是文化人,我怎么能干这个有失身份的工作,我也要像刘干事那样往村委会送带红印章的纸。可是,我没有。我公文包里唯一的东西就是一本叫做公文写作的书,就是这本书也已经破烂不堪了。

我爹最近有些反常,让我摸不着头脑。那天我坐在院子里看一只蚂蚁上树,我给它设置障碍,我把我刚屙下的粑粑涂在蚂蚁要经过的树干上。我突然听到一声闷雷,我的身子一紧。不是雷声,是我爹突然放声痛哭。他蹲在堂屋门口,一边哭一边用拳头锤自己的头。我有些害怕了。从来都是他把拳头砸在我身上,如今却打在自己的头上。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可能——他疯了。我后悔常常暗地里骂他,诅咒他。我开始觉得他有些可怜,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从这时起,我变得安静起来,我也不再出去逛悠,我要看着我爹,我怕他会打死他自己。

我常常要跟在我爹身后,无论他走到哪儿,我也走到哪儿。我觉得我是一个文化人,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我应保护他。就从我爹打他自己开始,我就觉得,他需要保护,因为正常的人不会打自己。我感到我责任重大,我不想让他死,那样我就没有饭吃,冬天没有人给我烧火取暖。

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去做什么。我有必要弄清楚,他打自己的原因。我问他,他不说。

有一天,我爹对我说,贵啊,爹不可能养你一辈子,你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

笑话,我每天吃得饱饱的,有爹就够了。我不说,说多了他揍我。我认为我很聪明,因为我不再和他多说话,他说什么,我只点头。他说他的,我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我不再往外跑,我跟在他的身边。

这也是我跟刘干事学的。我那天看到刘干事从轿车里出来,打开车门,把一条胳膊挡在轿车的门上部。一个年龄大的人从轿车里钻出来,刘干事跟着他进了村委会。后来我又看到他跟着那个年龄大的人在村里指指点点的,我还看到,他跟着那个人到田地里。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跟着我爹。

但好景不长。我爹领着我,或者说我爹在前面走,我就跟了上去。我们到了我叔叔家里。我二叔、三叔都在。我听我爹说,你们要看好他,出点力应该没问题,你们把药带上,他属于间歇性的,得让他学会养活自己。

我不知道他说谁,我笑嘻嘻地站在我爹身后。

我爹把我拉到二叔身边。他说,贵啊,跟你叔叔出去闯一闯吧,自己学会打食吃。

我知道了,他们要带我出去,离开村子。

我没有反对。镇子就比村子里好。我早已在村里待够了,我想出去见识见识。我没有说话,依然点点头。

 

 

我开始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活,我主要负责把土坑里挖出的土装在翻斗车上。当然,和我一起干活的还有好多人。我知道,这些人都不是文化人,他们下了工吃完饭就开始打牌,俗不可耐。我依然夹起我的公文包沿着环工地小路转悠。每转一圈我都会感到特别精神,感到自己的气质不凡。

可是,让我感到烦恼的事情出现了。开翻斗车的小崔招呼一群人冲着我笑。我想打他们,可是,老师说过,打人犯法。我想退下裤子尿他们,可是我怕我爹那个老东西不知道会从哪里突然钻出来揍我。我用唾沫吐他们,对,这个主意不错。然而,当我吐出第一口之后,他们的唾沫像雨一样飞在我的身上、脸上。

这时我看到我二叔叫喊着跑过来,他在其中几个人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这些人都退走了。我觉得我二叔就是一个英雄,他竟然不用动手就把他们战败了。

我想回家,我不愿意再待下去,尽管有我二叔保护我。

就在我闹着要走的时候,小崔来找我。我不理他,我觉得这个人很可恶,是他召集人笑我,攻击我。

可是,今天他却满脸笑容的对我说,小兄弟,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阴谋,我对他有着很高的戒备。

他说,兄弟,我知道你是文化人,我想跟你交流交流。

他怎么知道我是文化人?他的话让我很受用。只是,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俗人,不配跟我交流。不过,人家刘干事就没有架子,我又何必呢。

小崔看我点头,就牵着我的手走进一所木板房。原来是一家小酒馆。我有些怨恨我的叔叔,来了这么多天,从没有带我到这里吃过饭。

小崔要了一瓶白酒和两样小菜。他把一个杯子放到我的面前,给我倒上。我平生没有喝过这个东西,不知道是甜的还是咸的。

小崔倒完酒,指着酒瓶上的标签让我看,上面写着酒是中国文化……

其它的我也看不很清楚。这些就足以让我感到震撼了。

原来这一瓶东西就叫文化。我感到自己一下子变得那么渺小。怪不得小崔笑话我,原来我就是可笑之人。我原以为带着眼镜、夹着公文包才是文化。对,想起来了,那天我二大爷和刘干事中午就喝了酒,我闻着扑鼻的酒肉味在村委会的院墙外待到下半夜。我感到与小崔相见恨晚,要是早些年认识他,我就不会成天夹着公文包到处出洋相。

我尝了一小口,果然同我喝过的一切液体都不一样。我猛得把一杯酒倒进嘴里。尽管我感到难以忍受,我还是强行咽了下去,这是好东西,我不能让小崔笑话我没有文化。

我醒来的时候,宿舍里没有人,我听到工地上的打夯声。我想站起来,可是眼前一片晕眩。这个也晕眩,我想起来了,我带着余生爷爷的眼镜也是晕眩。原来这都是文化,世间的文化都是相通的。中午小崔又喊我喝酒,这次我没敢猛喝,小崔告诉我要学会品。比方品酒,还有品三国。这小子懂得真多。他还告诉我没有钱能喝到酒的方法。比如村子里死了人,要去哭,一边哭一边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撇下我们让我们怎么活呀。如果碰见办喜事的,你就凑过去喊恭喜恭喜,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碰到有开业的,你要说老板,恭喜发财。总之,他比我们中学老师懂得还要多。他说的明白易懂,我天天要把学到的这些在他面前演练,一有空我们就在一起切磋。

我叔叔知道我喝酒后开始阻止我,他威胁我说,如果再胡闹就送你回家。吓死宝宝,我正想回家呢,我要把小崔教我的回村操练操练。

 

 

机会终于来了,在工地上搬石头的时候,我的手被碰破了。工地上的诊所给我诊断说中指骨裂,让我回家。听说回家,我的手也不感到疼痛了。

我叔叔把我送回了家,把一叠钱交给我爹。我对钱现在不感兴趣,我天天抱着胳臂在村子里转悠,当然,我不再夹着我的公文包,也不再惦记余生爷爷的眼镜。我要看一看谁家死人没有,结婚没有或者开业或者因一些重要活动摆设宴席没有。我溜达了一个多星期,没有,让我很失望。

正在我失望的时候,余生爷爷家好像出了什么事,我听到说什么死了。

我不顾手疼,狂奔过去,我冲进余生爷爷的院子。余生爷爷坐在院子苹果树下。这老头好好的,没有死。我不免有些失望。

我看到一群人围在余生爷爷家东屋门口,我不再管余生爷爷,我又冲向东屋,拔开人群。看到一头牛躺在地上,原来是牛死了。我有点犯懵。小崔并没告诉我牲口死了该怎么哭,我是聪明的,死了就是死了,人和动物有区别吗?我趴在牛跟前放声痛哭,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撇下我可让我怎么活呀。我哭得悲天恸地。后来,不知是谁把我拉起来。我听余生爷爷说,这孩子与这牛有缘。那天,余生爷爷弄了几个菜,让我坐正席。没有酒,我说喝酒,余生爷爷给我打酒。这是我第一次尝到自己劳动得来的成果。我开心极了。

我回到家,我爹没有说话,看了我半天,说,没想到这狗日的还有这本事。

从此,我在村子里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名气也越来越高。

我已不再局限于红白喜事开业典礼。我的鼻子也变得灵敏起来,谁家有酒场我从他家院墙外都能知道,我便敲门进去说两句祝福话。后来我通过进村的人的穿着就能判断谁家将会摆宴席。

慢慢的,很多人家不用我去就会主动找到我,他贵叔,走,喝两杯去。有时好几个人喊我,我要看谁家大方,谁家过得好我就去谁家。有时我从西家出来就进东家。我对菜肴没有讲究,我一直认为,菜是俗物,唯酒才是文化。我现在真正体验到有文化真好。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我的烟也没有断过。抽烟我有讲究,非中华不抽,即使没有中华,也要在中华的烟盒里装过,那雄伟的天安门就是伟大的中华文化。

 

 

有一天,我喝完酒回来,还没有到家,就晕倒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却躺在医院里。

我看着点滴一滴滴流向我的身体,我愤怒了。我要拔去这可恶的管子,我爹把我按住。我知道,我不能再让我爹生气,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刘干事一样跟着我爹,我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可是,当医生再次给我打点滴的时候,我拒绝了。大夫看着我爹,我爹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高脚酒杯放在我面前,我的眼睛里放出光彩。我爹又取出一个五粮液瓶子。他对大夫说,请灌在酒瓶里。于是,大夫打开一瓶生理盐水,倒进盛五粮液的空酒瓶里。然后又从酒瓶倒进我面前的高脚酒杯。我爹把酒杯端起来递到我的手里。还是我爹理解我。

我把酒杯放在嘴里慢慢地品着,虽然没有酒的味道,但我喝的是文化。我爹对大夫说,可以了。大夫开始为我输液。

当我再次醒来时,是一周以后,我感到浑身没有力气,腹内火烧的一样。大夫冲我爹摇着头。我爹默默地再次取出高脚杯,用同样的程序为我斟满。我的眼睛变得模糊,我看到我的眼前有一个白色的大蘑菇,从大蘑菇上流下两道黑色的小渠,我听到了哗啦啦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当我写完这篇所谓的小说时,我的心情非常沉痛。

我爹急性肺炎住院,我陪着他。在同一病房里住着一个中年人,他目光呆滞。他的父亲看上去大概八十来岁,守侯着他。当我和父亲要谈论什么时,他的父亲把我叫到门外,他说,老师,对不起,我这孩子精神不大好,肺也坏了,可能活不几天了,你们说话千万别刺激到他。于是我和父亲说话格外小心。

周末,我再次来我父亲的病房,看到那中年人的父亲捧着一瓶五粮液在往高脚杯里斟酒,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生理盐水,也知道他的父亲没有那么老,也不过六十来岁。

   当我要离开时,那个中年人冲我点点头,我也点点头。

   他声音细微的对我说,您是个老师。

   因为父亲住院期间我的同事来过,他知道我的身份不足为奇,我说是的,我是语文老师。他说,那你是文化人了。我感到好笑,我说应该算是吧。

   你作文是不是很好。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说还可以吧。

他的嘴角露出笑容,他说,老师,我想让您给我写点东西,我——

我望着他,他那呆滞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道期望的残光。

   我点点头,他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很多,后来我又单独询问了他的父亲。但是,由于我带的是毕业班,很忙,没有动笔。

    今天早晨,当我再次到我爸的病房时,我爸说,那个中年人昨天晚上死了。

我感到心里不是滋味。感到有一种负债必须得还。于是,我利用课间时间写下上面比较仓促的文字,不知道符合不符合他的意思。愿他在天国里过的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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