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一

从早晨起，穿着的短袖衬衫就没有干爽过，稍作运动就汗流浃背。流汗归流汗，春夏秋冬的气候变化我们习惯了几十年了。

门前，湖水渐渐退入老港了。一阵热乎乎的微风从湖上吹来，浓烈的烂草味里夹杂着鱼腥味异常刺鼻。阳光酣饮着各种草木隐秘的玉液琼浆。

沿着一条通往圩堤的小路漫步，钓鱼的喜悦随逝去的水面而让我怅然若失。湖岸边长满了矮矮的被人们踩踏的小草，一群水牛躺在尚未干涸的泥坑里翻滚降温，两岸青山楼房显得高大威武雄壮，……湖上，没有了碧波荡漾就失去了夏天的味道。

               二

我独自驻足在湖堤上，开始了与秋天的晨曦和晚霞谈话。

我的同事和朋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断了联系好多年了。他们是否也有孤独感？

我陷入了极度的孤独寂寞之中。我何去何从？我的沉默和激动应当投往何处？

我向过去和未来所有的方向看去，除了岁月给予的寂寞和空虚以外，一无所有。

于是，我去触摸湖上的景象，欣赏浪花，浏览牛群和候鸟，对童年玩耍过的地方重新玩一回童年。一个人如果忘记了自己的童年，那就失去了值得珍惜的生命。就这样度过了许多夜晚、孤独和渺茫的日子。

我并没有探寻什么奥秘，也没有发现写作有什么奥秘。我们自己就是奥秘。

我出门的时候把脸庞和口腔洗得干干净净，以利于吐露的文字发出粟粒一样的光亮。

               三

这岑寂的夜，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此刻，月亮正近得几乎是从面前的水里长出来的，以淡然而又冷静的表情对视着我的脸庞。我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爬出水面的姿态。转眼间，苍白的夜幕上，几缕云丝飘过来，划破了它圆圆的脸蛋。此时，我完全听命于这岑寂的主宰。

那湖水，神秘地、悄无声息摇晃着，在浴满月光的似轻烟一般的银色之中，闪烁出粼粼波光，活像无数忽隐忽现游戈水面上的银鱼。举目仰望，这无垠的寂静蕴藏着无穷的奥秘，而有些奥秘是我永远无法认识、无法索解的神秘。

岑寂包围着我，它仿佛是梦；此刻的我，被这洁净、柔和的碧空所迷住了，觉得自己以往生活中的一切都那么渺小，那么乏味。要是这个时候我看到嫦娥飞上月亮，也不会感觉有什么惊奇，喧嚣的尘世，有人寻找清静、与世无争不足为奇。

白昼那永远摆脱不了的打着爱的旗号的烦恼纠缠不清。此刻我的心绪变得难以言语的宁静，这种宁静主宰了我。由于寂静，我思索着古人，和我送走了的亲人，这轮月亮曾经照亮过他们所有人，而在月亮眼里，远古的、现代的人彼此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之前的生活，同样是过着恋爱、欢乐、痛苦和忧伤的日子，然后了无痕迹地消失在时光和四周的景色之中。

今夜，如此岑寂的夜，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宁静地感受它，并本应当理解它那样地理解了它，我很欣慰。此时，我似乎看到了佛前那朵盛开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