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二月

热闹的正月过去了。

二月份，冬眠的草木在梦中初醒，嫩嫩的开始转绿，艳艳的桃花喜笑枝头，金黄的油菜花遍地盛开，陡然升起的气温，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每天早晨，枣树上的鸟儿把我叫醒。我听得出八哥、黄莺、斑鸠、麻雀那熟悉的、不同的声音。那是每天都叫的，似乎每天都在这个时间点和那个固定的枝头。它们的声音干脆、好听，又愉悦心情。

我从来没有用笼子养过鸟，也没有栽种过花。因为没有必要。一到春天，田野上鸟语花香。那么多不知名的鸟、不知名的花，在蓝天下、田野里随处可见。

在这山清水秀、柳绿花红的家乡温馨热情的怀抱里，我经常炫示着自己退休后悠闲自在的心得。

对我来说，家乡的绿，乡村的静，门前的湖，背后的山，让我烦躁的心得了安静。

我到过一些地方，见过一些奇山庙宇，看到过大城市的繁华和喧哗，感受过大海的气势磅礴，……尽管我的家乡比不上别的地方稀奇壮观，却是我安逸和快乐的大本营。

尽管村背后的山从古至今都称呼为垴（凤凰垴、太阳垴、丁仙垴），但它们像圈椅子一样阻挡着寒冬从北方吹来的北风，让我们拥有了背山面水的自然环境。尽管我的家乡看不到海，但鄱阳湖的名声却是天下之最。

谁都有诗赞美自己的故乡，就像赞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一样。在此，敬祝人杰地灵的家乡，永远繁荣富强！

 信马由缰

这日，天晴。我一个人来到堤坝外的湖洲上。空旷的湖洲，任我信马由缰。

走着，望着，看到一块干爽的草坪，我躺了下来，晒着太阳，瞭望天空。天上的云，千姿百态。有的像啃草的山羊，有的像慈善的菩萨，有的像河流，有的像山峰……盯着看，越看越像，活灵活现。

一年四季，云集云散，下雨天晴，都有基本的时间和规律。就同我们身上的一切过程一样，有变化，也有节奏。一切生命都有自己的规律，这毋庸置疑。这不，一转身，当年一个放牛娃，变成如今须眉斑白的老大爷了。

我所害怕的不是年龄大了不中用了的事实，而是心灵中毫无原因的空荡和忧虑，像一片云的阴影、像黑浪一样淌过心间，瞬间觉得欢乐不是欢乐，音乐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声。这种忧伤来的时候没有预兆，散的时候如病去抽丝。

这期间，心神不宁，昏昏沉沉，夜里多梦。梦也没个好梦，几乎都是伤心的、凶险的、群魔乱舞的恶梦。

这期间，不想遇见人，也想不起谁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烦躁，愤懑；对人，对天气，对身边一切的事物。但是，这怨和恨对别的事物不起任何作用。

于是，我便怨恨起自己来。

今天，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空气流动得那么欢畅，阳光慷慨地普洒大地，地上的草木年轻得精神抖擞，鸟儿的歌唱那么甜美，湖上的光景如此美妙。

此刻，我为自己愚蠢的怨恨感到羞愧。我不该怨恨任何人和任何事物。因为怨恨除了伤害自己对其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边思绪飘游而那边眷恋安居，这边渴望清静养性而那边思量团体的情谊。无论是广交朋友还是禁欲和苦行，都不曾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样的人。才智和德行，并没有兼得。这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而不是德才兼备的人。

于是我想到了平衡。只有让美好的时光同糟糕的时刻保持平衡，亦或行走在美好与糟糕中间？把握平衡的道路，不是通向左边或者右边，而是通向自己平和的心灵。

情绪的好坏难以捉摸，莫非是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反映在我的心灵？亦或是我从天空看到了我内心的图像？我难以断定。我又想，天空绚不绚丽，生活美不美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心情。只有顺从而无怨恨，感悟而无自卑，生命的直线才会缓缓上升。

 玩 鸟

这天上午，一只乌雀飞进了二楼的房间里。我兴奋极了，急忙关上敞开的门窗，将它囚禁起来。

乌雀看见我，惊恐万状。扇起翅膀，疯狂地、猛烈地、慌不择路地飞着，一会撞到了天花板，一会儿撞在玻璃上，拼命地扇打着那个小小房间的墙壁，一刻也不敢停留。

在这窄小的空间和紧张的气氛中，它飞不动了，精疲力尽了。

在落地的那一刻，它趁机躲进了书桌底下的一个角落里，它累了。恐惧感让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仿佛在哀求着“放过我吧！”

这时，我凝望着它，并没有捕捉它的冲动，内心顿生起了怜悯来。

不一会儿，它又起飞了。好几次冲撞着透明的玻璃。或许，在乌雀看来，透明的玻璃就像无障碍的天空。我舞弄着双手，并发出呼哧的叫声。随着它在窄小的空间起起落落，它被我弄得头晕眼花了。

我看见它毛管耸立，似乎浑身渗出了汗珠，又感觉到它气喘吁吁，它使尽了浑身力气，试着跳起来，却没有起初那样的敏捷，眼睛里透露着近乎于哀求的神色，倦伏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响声，瞪大一双眼睛望着我，仿佛在央求我放它一马。

望着它那惊慌失措和倦缩的样子，我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反而被自己无聊的玩法感到十分内疚。

我囚禁了它。剥夺了它一时的自由。

它可不是抢占我的地盘，而是误将透明的玻璃当成了空气。

没想到自己老来还这么玩皮，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乐趣（不道德）。

目击它一场痛苦的挣扎，却又完全失去了狩猎时刻的快乐。相反，感觉自己不善良，还很残忍！

起始，我只是童心未泯，好玩而已，逗逗小鸟为乐趣。不曾想，在洪水猛兽面前，任何弱小无助的生命都经不起折腾。

不能这样玩了。再玩下去，它的生命趋于崩溃了，己经绝望了。它没有反抗能力，只有逃跑的份。

这己经对它自由的生命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痛苦阴影。人如果受到不公平待遇，或遇到了凶险时，还有自救和他救的希望，而弱小的鸟儿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时，我打开一扇窗门，而后悄悄走出房间，让它休息和清醒。好一阵，才远远地看着它飞出窗口，像箭矢一样从窗口射出，飞得又高又远。

眨眼功夫，那乌雀，重获自由，消失在云雾之中了。

望着那个小小黑点，消失在无垠的天空，我内心的负罪感，释然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