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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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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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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之美

跨进菌子山,我被眼前的景色镇住了:抬头一看,是一片莽莽苍苍的树林,山坡上长满了层层叠叠的蕨菜;低头一看,全是郁郁葱葱绿草。眼前的景象惟有八字可以形容:满目葱绿,苍翠欲滴。若李清照在世,一定会惊呼:怎一个“绿”字了得!

导游告诉我,菌子山有三杰:杜鹃、奇石和朽木。对于杜鹃和奇石,我自然能够理解,但是把朽木称为“三杰”之一,我却疑惑不解。因为自幼读《论语》,孔老夫子的一句话便镌刻在我的大脑里:“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自此在我心目中,“朽木”总是与“粪土”之类联系在一起,很难与眼前这样的美景联系起来。但是,走进菌子山以后,却让我改变了这种长期以来形成的看法。

在原始森林里,除了生机勃勃的大树和青藤以外,还蹲着一个个长满皱纹的灰色的石头,其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根根朽木,倒使人感到肃穆的森林并不那么单调,而让人联想到列宾的油画,产生一种苍凉的美感。这哪里是一座森林啊,那生死交替,生生不息的生物世界分明是一部浓缩了的生命史。

顿时,我对朽木产生了兴趣,开始注意观察各种各样的朽木的形态;朽木似乎也有了生命,一个个摇头晃脑向我讲述自己的故事,进行生与死的对话:

有一个破开的树桩,露出了一道道黄色的木纹格外抢眼,褐色的树皮染上了一层绿色的青苔,三色相配是那样耀眼,又十分协调。还有一个粗大低矮的树桩,敞开宽大的胸怀,让一片片鲜嫩的叶子爬满他的胸膛,这让我想到寺庙里笑呵呵的罗汉和爬在他身上嬉戏的孩童。

森林里更多的朽木则成了新生命的载体。一根直立的朽木上长出了几朵黄色的菌子,好似插在美女头发上的玉簪。一根横卧在荒草中的朽木竟然被一层层粉红的鳞状菌覆盖,似夕照下微风吹拂的波浪,让朽木也充满了生机。这生死相依的生命现象引起了儿童文学家的兴趣。吴然像一个稚趣的小孩,欢天喜地地跑到我面前,把他刚拍下的照片给我看:“你看这棵枯树上的两朵小白菌像不像两只小白鸽?”当得到我的认同后,他又欢天喜地地钻到隐藏在树林里的童话世界去了。

有一棵长在山坡上的枯树,已没有了头颅,两臂高举,似在垂问苍天。这让我想到了古代被斩首的烈士,也许这就是他就义时留下的雕塑吧!还有一棵枯树更让我震撼:它长在一块巨石的缝隙里,待慢慢长大后,它实在忍受不了巨石的压迫,于是不断地挣扎,不断地聚集能量,终于有一天,它掀翻了巨石;但是在掀翻巨石的同时,沉重的巨石也把他拔根而起,使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倒地而亡。啊,这棵永远躺卧在林中的枯树以及被他掀翻的巨石,在向观赏者讲述一个反抗者与一个压迫者同归于尽的故事。我想,要是巨石能够给渐渐长大的树木一个自由发展的空间,或者树木能够绕开巨石从另外的方向寻求发展,也许这样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在深入到朽木世界进行了一番探寻以后,我彻底改变了当初的看法。原来朽木并不朽,他照样以一种新的形态延续着生命,而且朽木世界也是丰富多彩的,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美丽,它向人们讲述的是生死相依的故事,它的美是一种没有经过人工雕琢的,自然天成的死亡之美,照样具有不可替代的审美价值。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

我说:朽木不必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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