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二月的江南

二月的江南没有三月江南的繁花。但依然有江南的烟雨、江南的花。

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瘦西湖的河边，望着蒙蒙细雨中的楼台亭阁，不能不想起几千年前同样走在烟雨中的诗人，他遇到的雨要大，要狂，要犀利。他的脚步稳健，迈出一步很大。或许很狼狈，一身更是被烟雨淋湿。尽管有簑衣斗笠护身。而才情却如烟雨一样倾斜而下，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就将那些乱斜横飞的冷雨变得无足轻重，丝滑得落在衣上毫无一用。

二月的江南更多的是青色葱葱。河边尽管秃干细枝，回首或抬头，尽能望见沉浸在烟雨雾中的苍绿。不是鹦哥那样的艳绿，也不是草芽乍现的豆蔻之绿。尽管己是春天，天气预报仍然报着两三天之后会有一场雨雪天气。零下的温度更要持续几天。果然在离开扬州的那天，在路过石家庄的时候就迎来了铺地的冰雪。网络上的消息也不断传动着，江苏等地道路不好走，更有停课安排。

疫情带给人们生活不少麻烦，但弹性停歇让人们有所习惯。那个雷打不动的坚持，甚至下刀子也要坚持上班的理念彻底被碾碎。

在扬州的最后一天也是在江南的第六天，我们看的是瘦西湖，路过的是个园和何园，东关街是从头到尾的走了一趟。都还尚好。

江南的富庶与阔绰在一砖一瓦间浅露着。显然都是翻新过的。几千年不着痕迹是不可能，但是那个错落与别致以及恢宏是自砖瓦垒建时就肯定有的。所谓容颜易老，青春易逝，当我们在他的面前伫立、擦肩而过时，他依然保持着岁月奈我其何的洒脫与沉静。

初到江南，在南京住了三天，后转到无锡，最后行程留给扬州。到了扬州才知道他没有地铁，没有共享单车，这些现代生活好像不可或缺的东西在这里都没有，诸多的不便也就行之而来。但是还有网，还有他——有名了很久的老地方。

扬州！还有视频里都在感谢的李白，他的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让人们对扬州有了一种向往。不到扬州似乎不能尽江南意。尽管住在无锡更让我们感到惬意。不远处的扬州，还有瘦西湖的传说还是吸引我们离开那里到这里走走。

公交车一口舒畅的吁息把我们送到了高铁一小时之外的瘦西湖边。乍见时看不到扬州的好，随着车站名一站站后来与闪过时让我们遐想那名字之后的深邃、悠长与扬州的关联，又感觉到扬州是值得来的地方。

江南的雨是绵绵的，江南的雾是蒙蒙的。瘦西湖的瘦可能只相对西湖小了些，而走起来依然是不轻松。好在有那些灵巧的小亭子，灵动的一台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恰到好处的远近入眼帘，让心理上有些享受。不过略觉不安的是每个镜头里都闯来的现代车、警示牌以及垃圾桶。

所谓“淡妆浓抹总想宜！”，既然路牌路名都写得近乎看不见，禁止乱丢垃圾的牌子又何苦成为人之所需？在某个园中，我把那简直大刹风景的牌子移到不为人看到的柱后。这又让我想起古代建筑之策与现代林立的水泥柱之间关系。本无区别，但在泉眼上雕个动物头，让水从动物嘴里喷吐而成了风景，成了传承。一个——可能、只能用没心思、没心气儿、没工夫来看。这算不算现代搭建的建筑通病呢？感觉与其造假的园林，不如在建成的墙、柱上下点装饰的工夫，即使不能成为风景，起码别成为风景的碍眼之物好点。

江南的花在梅园窃窃地感受到了。但据当地人来讲，真真正正的盛开还要在两个月之后。　

未到江南，对它们的印象是靠了解了多少传说。比如南京，对它的了解是，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都不只是一次地被选作帝都之地。总统府、鸡鸣寺，夫子庙，都是它历史的见证。南京还有另一个名字是“金陵”，听起来是即富且贵，但南京却深藏着悲伤。作为帝都的代价，南京，像心头的疮疤，近它是痛，远它是伤。走近它，似乎是为慰藉自己。

在南京、无锡、扬州三者之间，除了南京，扬州的二十四桥和它的炒饭，久负盛名地想要一睹一尝为快。而对无锡，几乎可以用知之甚少，甚至无知来说了。

南京的总统府。在这里能看到最多和最明显的是一间间办公室与会议室，进门之后雕刻显示着它的由来。而对自己而言，这样办公之地，想想和碰到都是有点头大的地方，但在这里——那个被扯下青天白日旗换上象征红色政权的红旗的城楼依然挺立在那里，扯下旗子是一瞬间的事，但是由它改写的历史正在行进着。不能不看，即使随着人流被动地走动，还是要看，甚至来回几次。物是人非已经不足以表述这里，因为那树，那水，那小亭子，不是老了就是粗壮了。用“历史无言却表达了一切”，这新听到的网络语言更能够代表点站在这里的感觉。

几乎与总统府毗邻的鸡鸣寺，也是南京重要景观之一，它因建在一座不高的小山峁之地上，看上去有些超然脱俗，而它的声名不是因其地势高而令人起敬，是比南朝四百八十四寺更老或开始而负盛名。我们到达这里时，恰适情人节与初五祈福的大节日，更多的年轻男女拥在这里等待上山那一刻。虽然治安人不断用喇叭向人群喊，很快就可以进去的。而长不见尾、阔到两车之距的人群，不能不令人想这话只是安慰罢了。人群中有急不可耐的，攀上栅栏想翻越。显然这是不明智的。因为迟缓又高出人群，很快被治安人员拦下。然而，人群似乎并不能就此停止，为减少等待时间。不知是谁竟然从栅栏的缝隙里钻过去。惊叹之余，更感觉好身材的重要。

夫子庙——依然主打着历史性的“热闹”。当地主管部门请来武警来维护街上的秩序。“花市灯如昼”“千门开锁万灯明”写的虽然不是这里，但是这里的热闹却切合了这诗句的景观。在这里，每一步迈得都有点艰难，而正因为艰难才更是乐在其中的妙处。在夫子庙地下与近处流淌着有名的秦淮河。这个穿城而过并可以让人们乘舟览胜的河滩也许是这里唯有之景观吧。尽管排了看不到尾的长队，也还是有人不断地从坡上下来，续接着龙尾。也恰是龙年，更烘托了那份热闹。

大报恩寺外也是长蛇一样的人流，不须问，跟着走就能够到达。牛首山，在网上是必打卡之地，但我们放弃了。放弃的还有石头城、燕子矶，不仅因为远，更因为行程有所改变。

到达无锡是初六的傍晚。我们从地铁站的广告栏上看到它有春节档，才知道它有免费与半折的优惠，而我们只赶上了一天。尽管只剩下一天，还是让我们感觉到幸运。因为我们还有初七一整天。

借着初六的月光，我们到了荣氏家族开拓的梅园。这个近似古老的红色家族，近年有些被新兴的马云，任正非等声名淹没，但是深处的记忆仍然记得这是个有钱更有大义的家族、旺族。

月光下，梅园二字被来自地面的灯光照得五颜六色，整个园子也是炫目多彩。本想不再来，但是第二天，我们还是抽了一大段时间来看它。

梅园二字在白天看来，更是承袭了古老园林筑造之法。而其园中之园的开原寺门口的洗手池让我们感到新鲜。那喷泉，那流水，那小厩，都是不曾见过的。我们洗了三遍，又录又拍照，忙得也是乐得开心不已。后来在大明寺的鉴真纪念馆前也看到有洗手池，但对我们而言就不再新鲜了。

东林书院，我们进入了两次。一次是晚上一次是白天。白天的东林学院很大，不时碰到在这里游学的学生，但到了晚上，似乎更接近东林学院的风格。这时的书院没有白天看上去那样阔绰，可偶尔进入的一二个人像被吸入黑夜一样转眼不见了，则显出了这里的神秘与诡异。我们是随那人而来，又是乱撞般步入这里。如果不是一个还在经营的小店里的小姐姐阻止了我们，我们可能还要探寻一下，那被吸入黑夜的人到底进入了哪里。

历史上东林学院因发生过“东林党事件”而横祸泛起。但在几百年之后，这里一片安详。附近被开发成了广场，一些年纪大的老姐妹们在这里跳着西藏风格的舞蹈。

乘着优惠，我们逛了稍远的景点，比如鼋头渚。月老与钓鱼翁当是有所来历了。但不及细问，仓促地随了船往返。剩下时间，留给了近处。

在住宿附近多是名人故居了。比如钱钟书。这个真人相片戴着一副圆片镜的老人、小伙儿、少年，他家的房产令我瞠目。院落从外围看不太大，但走进去，每一间足够高和多。让我感叹，今日再多的富有也难抵这里了。当然也有遗憾，就是薛福成家。这个听起来有点像太平军首领之名的人，其实是当地最富有之人。他不仅著作颇丰，还是洋务运动倡导者之一。我们到达薛福成纪念馆时是错过优惠时间需要购票了。是时间不允许也是对我们错过时机的自责吧。我们没能进入到内部参观，但它能看到的宽大与整齐，也略能想见内部的样貌。这个地方在我们住宿的拐弯处。

在史诗级历史级别上，无锡比不了南京的历史沉重。在人文景观上又比不了扬州的阴柔之美。但无锡却又无疑加持了我们旅行愉快。

他的街道与所住之处能被感觉到有人打扫过的。到无锡时，我们感觉是来晚了。到扬州时，又感觉离开无锡早了。而巧不巧的在无锡还遇到了本家！虽然不同于他乡遇故知，但家族人的由来或就藏这里，这让我对无锡有所期待、期待来年。

江南，让我记忆深刻的有江南的烟雨花，那雾与雨湿漉朦胧美，就像它游走来的历史。而江南也还有不少美味，更能够让人享足一种思绪。比如在梅园，一碗豆腐花就是如此。

那是我来南京吃了二天的鸭血汤之后，这鼻子就有点上火，油汤的味道让我想起天津的老豆腐。正不知道哪里有卖老豆腐或者形式也好时，在梅园的小路上就遇到一家卖豆腐花的。

豆腐花不是老豆腐，它用的碗像肯德鸡芙蓉汤的纸碗，与天津的瓷碗不一样。用的料也与天津老豆腐不同。老豆腐里有花，却是韭菜花儿，它与蒜沫汁儿合并成了老豆腐的气味、滋味和美味，吃过之后就回想这个味儿。而豆腐花这里，则变成了一丝丝的酱香。它覆盖在白豆腐之上的是蚝油一样浓的汁，又像老抽一样的酱色。但它们都有那一垛细软的白豆腐。一口豆腐过喉，熟悉的味道让四肢也来了劲儿。与豆腐花搭配的所谓烧饼，在北方只能属于酥点，豆腐花的那点甜也来自这里。而这一口咸甜搭配正是我所爱。

夜，是梅园妖饶之时。灯光秀是少不了的。各地好像也把夜晚灯光秀整得比白天更好看。没有天然之光，那些灯光打到树上树下，参差的霓光叶影让夜晚游玩的人更多，这或也弥补了现在只是阳历二月未到农历三月，也就是未到繁花之时的缺憾吧。在秦淮河如是。在瘦西湖如是。在梅园如是，在西安在洛阳，在天津，一河的流光更如是。

出门一周，想家了。幸亏回来了，不然一地的雪虽美好，旅行也难免麻烦。出行还是要选天色好时。不过春节优惠也确实有诱惑。那就随时出发吧。各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