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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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老城墙小区出了个活神仙！
如果只是老婆在我身边唠唠叨叨的话，我绝对不会放在心上，顶多违心的顺着老婆敷衍几句，以求耳根清净。可是，当远在省城的大表哥居然来电话询问刘神仙之时，我对刘神仙的法力感到十分震惊。
想当年，美国人在广岛扔下原子弹的杀伤力不过方圆十余公里，刘神仙的英明居然传到五百里外的省城，这份杀伤力可比原子弹强多了。自古道人口如刀，这老神仙的鬼话居然胜过原子弹，实在让人无限感慨。
感慨着放下电话，老婆正直盯盯的看着我，她似乎听懂了我们在电话里谈论的事情，关切的说：“大表哥也知道刘神仙？他啥时候去找人家算一卦呢？”
“哼。”我有些郁闷的说：“他让我先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神，省得他千里迢迢回来，那刘神仙再是一个江湖骗子。”
“人家怎么是骗子呢？”老婆十分不满的说：“亵渎神仙的话你也敢说？我给你说……”
“得得得，别说了，收拾打扮吧，今天陪你去算卦。”我知道老婆马上要给我讲述刘神仙的各种无边法力，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神仙事迹早就在我耳边磨出茧子来了。而且老婆只要开始讲述这种神仙事迹，就会像一支运载火箭似地——启动之后很难刹车的。
所以我不能给她点火启动的机会，赶紧抛给她一个大大的绣球，让她接住之后马上满心欢喜的去收拾打扮了。从她听说这刘神仙的大名之后，不止一次的央求我陪着她前去算卦，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缠的我实在没辙的时候，我也曾让她自己前去算卦，只是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怕遇上江湖骗子，一个人不敢去。一直拖延到现在，听到我答应陪她一起前去，赶紧放下手中所有事情，欢欢喜喜的跟着出了家门。
从车棚里推出我三年前买的二手自行车，看看越来越发福的老婆，又看看苗条的自行车货架，我有些心疼的说：“打车去吧。”
“没事。”老婆更加欢喜的说：“离这么近，我不嫌冷。”
“好吧。”我骑上车子，心中不住的对自行车表示衷心的歉意：“亲爱的自行车，我慢慢骑，应该不会压坏你的。”
老婆身高有一米五，可是体重足有一百五十斤，最多也差不了二两半。尽管我骨瘦如柴，好歹也有一百斤吧，对这弱不经风的自行车来说，简直是一场浩劫啊。
走到神仙家的小区门口，我问老婆说：“你知道神仙的住址吗？”
“啊？我哪儿知道？”老婆惊讶的说：“你不知道么？”
我的个天，我差一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连自行车都惊讶的晃了三晃才稳住身形。
无奈的走进小区门，迎面看见门里面有个卖烟的小摊，老婆噌的一下跳了下自行车，说：“正好，咱们还没给神仙买香烟呢，就在这儿买吧。”
摆摊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媳妇，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看我和老婆走了过来，站起身说：“买烟吧？”
“是啊。”老婆说：“大妹子，顺便问您个事儿，咱们小区有位刘神仙……”
“六号楼六单元六楼东户。”小媳妇说：“刘神仙只抽《大吉》牌的，图个吉利。”
我一听这神仙的住址，心中不由一乐，六号楼六单元六楼，幸亏只有东西两户，不然他一定会住在六楼六号，只是可惜没有《六》牌香烟……
再看看这小媳妇的烟摊上，除了零零散散的几包其他品牌的香烟，清一色都是《大吉》牌的，我不禁有些疑惑——莫非是产销一条龙？
一个人算卦是两包，我们两人都算要买四包，老婆买了四包香烟放进包里的时候，我说：“给我两包放我兜里。”
“干吗？”老婆不解地说。
“咱们分开算，看看神仙算得准不准。”我笑着说：“一会儿你先上去，我随后就上去，咱俩装作不认识，记住，千万不要穿帮。”
“你这是干吗？”老婆不高兴的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你这样没有诚心，神仙会怪罪的。”
我一看老婆不大乐意，笑嘻嘻的说：“我本来就是姥姥不疼舅不爱的小混混，也没指望哪位神仙喜欢我。行不行？不行的话你自己上去算吧，我就不算了。”
“好吧好吧，都依你。”老婆嘟着嘴把两包烟扔在车子的前车筐里，赌着气很快的往前走去。
老城墙小区是新建不久的小区，原来是这个城市的一段旧城墙。在我小时候，这里还是城市里的一道小风景，只是前几年不知道碍谁的眼了，三下五去二就拆掉了，兴建了这么一个小区。还腆着脸命名为老城墙小区，这脸皮真是比城墙厚重结实得多。
很快到了六号楼前边，赫然看见六号楼前后左右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甚至让我怀疑是走做了地方？还是今年的两会要在这里召开呢？
老婆看着我惊讶的样子，有些得意的说：“就你一直不相信，看看吧，多少有钱有势的都来请神仙指路。你不知道，这还是少的呢，听说有更大本事的人都把神仙请到家里去算卦呢。”
“呃。”事实胜于雄辩，我实在无言以答。只是望着大大小小的汽车，深感惭愧，这里面最差的车辆还是几辆崭新的电动车，我这宝贝自行车在我眼里虽然金贵，但是在这一片高级车辆的汪洋里，实在是鸡立鹤群的丢死人啊！
为了不自找难看的伤自尊，我推着车子远远避开这片车辆窝，随便找一个旮旯，把车子放好，前后轮分别锁好，才满心踏实的回到楼梯口前对老婆说：“你先上去吧。”
老婆应声往楼梯洞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我说：“你可快点来啊。”
“你放心吧。”我笑着说：“你看这楼下这些车辆，至少也有二三十人，现在才九点不到，十一点之前估计轮不到你。”
老婆闪进楼梯拐角，我蹲在楼梯口前面的石头台阶上抽了一支烟，又转回到我自行车前面，把之前放在车筐里的那身工作服褂子套在身上，一步三晃的往楼上走去。
来到六楼门前，正想敲门，门吱扭一声打了开来，把我吓了一大跳——难道刘神仙真的像菩提老祖知道孙悟空到来一样，算出我的到来吗？难道刘神仙居然和我有这样深的缘分吗？
随着门的打开，一股浓浓的烟气迎面扑来，呛得我这个大烟枪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眼看着一男一女从浓烟滚滚中飘飘的走了出来。
他们的出现好像英雄王成在浓烟中粉碎敌人碉堡一样残酷的打碎了我心中的美好向往——原来人家算卦完毕该出来了，不是神仙特意给我开门呢。
两人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听这男的说：“妈的，这老家伙看得够准的，居然看出咱们不是……”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脱离浓烟的包围，看见了近在咫尺对面的我，男的声音戛然而止，女的轻轻地锤了男的一下，两人轻快地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我这时候自然无心再去听着两人说些什么，趁着房门打开之际，赶紧快走几步，万分荣幸的踏入这烟雾缭绕的人间仙境之中。
二
进门之后，我还以进了拥挤的电梯，也终于知道人们之间有很多时候都可以亲密接触的。
门是往里开的，我进来之后，最后面靠近门的三四个人都要往前挤上两步才能关上门，然后我们几个再退回来倚住门，才能稍微轻松地喘口气。
吸气的时候还不敢大胆呼吸，这屋里的空气质量比北京雾霾严重多了，我双眼流泪的担心是不是走进了纳粹集中营的毒气室。
为了弄清楚毒气的来源，我努力地往前挤，刚往前走了一小步，一不小心碰上了一张圆滚滚的屁股，那人立刻压低嗓子吼叫一声：“挤啥挤，排队。咳咳……”
两声咳嗽打断她的声音，她尽管咳嗽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还是照样转过脸来给我脸色看。四目相对，我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比我早来一会儿的老婆。
毕竟多年夫妻，好歹也心有灵犀，尽管老婆看见我身上穿的工作服，目光从凶狠转成气愤，还是像刚才约好的那样互相装作不认识地气哼哼的扭回了脑袋。
就在这时，老婆前面的人一阵骚动，从前面挤过来两个人——看来到这里来算卦的都是成双结对而来的呢，难怪老婆一直等了我这么长时间。
这两个人挤过来的时候，前面人群自然而然的分开一道缝隙，于是我想顺水推舟的挤过去之时，忽然觉得有些很不舒服的第七感觉。
凭借着我所独有的第七感觉偷偷环视一下四周，发现我周围有好几个男男女女用一只只的眼睛盯着我。
那一只只的眼睛好像大海上的灯塔一样，一道道十分不友善的视线像一支支利箭一样穿破层层烟雾狠狠射在我身上。
古人说唾沫星子淹死人，其实这样恶劣的视线比唾沫星子锋利多了，眨眼间我被这一支支利箭射成刺猬一样，一阵心惊胆战，赶紧乖乖退回到原位。
我退回原位的时候，发现虽然刚才出去两人，可是马上又进来两人。想不到这屋里的人数竟然严格遵守能量守恒定律，出去几个就进来几个。
刚进来的两人和我进来时一样老老实实的在我身后排队，我心里也平衡了很多。不过算算我进来之时出去两人和刚才出去两人之间的时间差，最多也就五分钟，甚是不过三四分钟，我心里更加坦然了。
这屋里估计也就是二十来个人，如果都是一对对来的，那么等于只有十来个算卦的，平均一个人五分钟，总共五十分钟就能轮到我了，也就是说，十一点左右就轮到我，倒也不用太着急。
果然不出所料，尽管屋里的人似乎一直没有减少，可是我已经渐渐排在了人群的前列，也终于看见制造雾霾的元凶——菩萨神像前的高香和四支《大吉》牌香烟。
不算大的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正中间靠墙处供奉着一尊神像。烟雾缭绕之中也看不清楚是哪位大神，不过刚才听到刘神仙好像说过菩萨字样，估计应该是观世音菩萨。
菩萨前面是香炉，香炉中插着一丛高香，有长有短的咋一看还以为香炉上趴着一只刺猬。
离得近了，我也看得更清楚，每个人在算卦之前都要跪在八仙桌前铺在地面上的蒲团上拜上三拜，然后再站起身来，插进香炉三支香。
一上午不知道有多少人插香了，幸亏神仙家的香炉是大号的，不然到我上香的时候，都没有插香的空隙。
有这么一大丛长明灯一样永不熄灭的香火，屋里的空气能好的了么？更不要说香炉的旁边还有几个添火加烟的帮凶了。
来算卦的人在拜菩萨插香之前，首先要把带来的两包香烟恭恭敬敬放在八仙桌上首的刘神仙面前，然后跪拜上香。这时，刘神仙从跪拜人所带来的香烟盒里取出四支香烟。
四支香烟点燃，刘神仙把其中三只香烟一字排开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离着刘神仙面前桌子边有一尺左右。至于为上一个跪拜人所点的没有燃完的香烟，则随手扫进了桌子后边的缝隙里。
缝隙下边的桌子底下是一个搪瓷盆，那些没有在桌面上完全献身的香烟落进搪瓷盆之后再继续发挥余热，继续为增加房间的烟雾浓度贡献一份力量。
还有一支点燃的呢？这支省事了，直接叼在刘神仙嘴上。
这一切一切，看得我心旌神摇又钦佩不已——从我看见刘神仙开始，他嘴里就没离开过香烟，再加上桌面上和桌底下这重重烟熏火燎，刘神仙居然能健康活到看上去的四十岁左右高龄！简直就是一个伟大奇迹！
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练成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难道他老人家被熏成防腐的腊肉？亦或者吸烟有害健康就是一句谎言呢？
这样高科技的知识还是留给那些砖家吧，何况咱们国家最不缺的就是研究闲扯淡的专家。对我这样成天为了生计奔波的贫下中农来说，这种高深科学知识知道的越少越好，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听听刘神仙的讲座呢。
刚才窝在人群后边，对刘神仙的卦辞一点没听清楚，如今总算离得近了，听得也清楚多了。只见他眯着那双绣花针似地小眼睛，说实话，要不是他额头上那两道浓眉，还真难发现他这一双袖珍眼睛呢。
他眨了一下这双宝贝眼睛，看也不看桌前跪着的人，说：“……你还好意思来拜菩萨？就你的所作所为，菩萨都不好意思见你。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偏要吃这样的青春饭？青春饭就那么好吃吗？唉！你脖子上挂的是佛像吧？”
这人蚊子哼哼似地应了一声，我才注意到眼前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尽管看不见脸蛋，但是那妖娆的身材让人看了还想看。
刘神仙哼了一声，说：“哼，你们在床上干这事干那事的，这佛爷一直没取下来过吧？你们这是亵渎神灵，知道么？”
女孩子似乎连应声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刘神仙又是一声叹息，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今天不是一人来的吧？”
女孩子还是点点头。
刘神仙也点点头，说：“看你还算虔诚，你的过去我先说这些吧。你呀，听我一句话，从今往后，要好好收心。如今有人真心实意对你好，不要再做脚踏几只船的事情，珍惜这份好姻缘，知道吗？”
女孩子轻声嗯了一声。
刘神仙说：“先回去吧，要是还有什么疑虑的话，改天方便的时候，你再过来，我给你细细查算。下一个。”
女孩子起身要走，刘神仙说：“把你的钱带走吧，菩萨也不愿意花你的钱。”
女孩子一张俏脸红得像关羽似地，好像没有听见刘神仙的话一样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蒲团前面的八仙桌底下还有一个大箱子。箱子上写着三个鲜红大字——功德箱。
我心中登时恍然大悟，原来老婆对我说刘神仙只要香烟不收钱是假的啊。嘴里说不收钱倒是不假，可是这功德箱摆在面前，哪一个善男信女会好意思空手套白狼呢？似乎只有这刘神仙才好意思空手套白狼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一个大水桶似的女人挡在我和功德箱之间。这熟悉得身影，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是我老婆。
唯一让我以为不是老婆的事情就是一向锱铢必较的老婆居然毫不迟疑的从兜里摸出一张鲜红百元大钞投进功德箱！
——败家娘们！我得搬多少砖才赚够这一百块钱啊！
老婆投钱之后赶紧烧香磕头，刘神仙一直眯着眼睛点烟抽烟，我觉得他一定在暗中监视着我老婆是不是往功德箱里放钱了，因为我看出他是在我老婆投进钱之后才开始点烟的。
那么如果跪拜之人不投钱呢？刘神仙会怎么样呢？我心中暗想着几乎笑出声来。
老婆跪拜烧香完毕，重新跪在蒲团上，只见刘神仙一摆手，说：“你什么也不用说，神仙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
我猛然间感到有些懊悔——我们来的时候忘记商量一下算卦的时候测算哪一方面了，万一老婆测算爱情婚姻什么的，万一这刘神仙真的能算出点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暗自庆幸，幸亏我只是有贼心没贼胆，没有做出木已成舟的事情，刘神仙就算真的是神仙也不能算出我的心事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当时真该给老婆商量好只算财运，不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唉，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我也不是智者。
我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刘神仙的嘴也没闲着，他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面前三支香烟袅袅升起的烟雾，说：“从你面相来看，算得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相，也必定不会缺衣少食。”
听到刘神仙的话，我差一点笑出声来——尼玛我老婆身高不到一米五，体重将近一百五十斤，傻瓜也能看出这身材肯定不是饿出来的。
刘神仙继续心无旁骛的说：“天生一副勤俭持家的旺夫之象，你丈夫在你好运势影响下，从今往后必定越做越好。只是到现在为止，财运不是很顺，用卦辞来说，那就是‘大红灯笼挂门外，忧愁暗藏心自知’。你又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为人处事非常大方，外人都认为你家很有钱，但是自家的苦衷自己知道，我说的这些可对么？”
“是啊是啊。”老婆惊喜地说：“您说的都对我心思。”
刘神仙不动声色的说：“所以，你此次前来不是问财运，也不用问财运，而是问婚姻和爱情，是么？”
“是啊是啊，您说的太准了。”
刘神仙思索什么似得停顿了十几秒，点点头继续说：“你婚姻虽然算不上完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对他真心无二，他对你却不见得那么十全十美！”
我勒个去！这都能算出来？吓得我惊出一身冷汗！
三
老婆听到刘神仙这话，明显的比我还惊讶，轻轻地“啊”了一声，说：“会有这样的事？”
“不过。”刘神仙说：“你也不用担心，你老公有贼心没贼胆，就算有什么花花肠子，只要你以后多留心，断不会出现大事的。你们以后的生活，还是一帆风顺的。”
“哦。”老婆声音里明显松了口气，说：“我还想问问我儿子的前程。”
“这个更不用担心了。”刘神仙说：“孩子很好，聪明伶俐，只要好好学习，前途无可限量。来，下一个。”
我惊呆了！这就是神仙算卦吗？这不是赤裸裸的忽悠人吗？本山大叔忽悠点钱好歹还拿出点东西，还是比不上这刘神仙啊，这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胡说八道几句就忽悠到一百块钱，满打满算还不到五分钟！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骗钱吧，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也自认倒霉，关键是这老小子居然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啊！说我什么有贼心没贼胆？十个男人九个花，要是天下男人都像乔峰杨过那样，全世界女孩子还要不要活了啊？
我这边正生气，忽然有人轻轻推了我一下，扭脸一看，一个很俊俏的小妹妹，我心中怦然一动，万分温柔的说：“有事么？”
“该你了。”小姑娘冲着蒲团处努努嘴，小声说。
“噢。”原来我只顾生闷气，没注意到轮到我算卦了。我赶紧照葫芦画瓢的从兜里取出两包《大吉》香烟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轻轻地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其实我对神仙还是很尊敬的。
然后我站起身来，虔诚的把手中拈着的三支香点燃插进香炉，又重新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等待刘神仙的忽悠。
我悄悄的偷眼看看刘神仙，发现他居然也在偷看我，并没有立即点燃香烟，我心中顿时明白了——他等我往功德箱里投钱。
我心中一乐：不好意思，兄弟就没打算投钱，看您老人家是说还是不说吧。
足足过了三十秒，刘神仙终于点燃香烟，开始说话：“你进我门来，应该虔诚信神，才能得到神仙眷顾。”
刘神仙的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看我低垂着头没什么反应，继续说：“自古拜神敬仙，信则灵不信则无，你虽然不崇敬神仙，毕竟还有几分向善之心，所以神仙对你也有一些怜悯之心，毕竟佛光普照。”
刘神仙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口渴，随手端起面前水杯喝了两口，低头看着我又说：“总的说来，你财运还算顺利，只是婚姻有些波折。虽然最终还是成家立业，可你老婆不是旺夫之人啊？”
我差一点笑出声来，方才还说我老婆是旺夫相呢，如今又说我老婆不是旺夫之人，不知道后边站着的老婆此时有何感想呢？尽管刘神仙有点胡扯，但是我觉得很顺耳，于是赶紧使劲点头。
刘神仙见到我点头，继续说：“这些年来，你没少赚钱，却没有落下多少，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老婆不是守家之人，家里存不住财；二是你家中缺少招财的守护神。你回想一下，你这些年来有没有下面这种情况……”
刘神仙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我，看到我在认真地听，于是继续往下说：“你总是努力赚钱，过一段时间之后，等家里好不容积攒一点钱，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把钱花出去？不管出现好事或者坏事，总之家中很少攒住钱。”
“是啊是啊。”我赶紧说：“确实是这样。”
“嗯。”刘神仙点点头，说：“就说年前吧，有没有出现破财之事呢？”
这不是废话么？谁家过年不花钱呢？花钱还不就算是破财么？但是还真无法否认，于是我眼珠一转，立马点头说：“是啊是啊。我爷爷留下来的老房子，年前下那场大雪的时候，压塌了呢。”
“唉。”刘神仙叹口气，说：“你的厄运需要好好破解的……”
“可是。”我打断他的话说：“我重新翻盖房子的时候，从地基下挖出来一柄青铜如意，专家说能值好多钱呢。”
“是啊，这是你祖上多年吃斋念佛、行善积德给你带来的祖荫，你应该替他们还愿，才能让你财运更加长久。”
“可是，我把如意上交给国家了啊。”
“是啊，正因为你没有及时替祖宗还愿，所以你财运昙花一现，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国家奖给我二十万呢。”
“是啊。”刘神仙又有些口渴，伸手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个底朝天，再次低下头来看着我说：“祖宗的恩典，总不会让你完全失去的。”
“可是，我觉的国家奖励的钱受之有愧，又把钱捐给镇里的敬老院了呢。”
“是啊。”刘神仙声音有些哑然的说：“终归到底，还是属于破财啊。”
“可是，敬老院听说这是房子倒塌的事，说什么也不收，又给我退了回来。”
“是啊。”刘神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大自然，我忽然发现他刚才叼进嘴里香烟抽完之后，居然忘记换新的了。或许是没有烟雾熏眼的缘故，他的眼珠子似乎比刚才大了很多，看上去有两颗黄豆那么大了。
这双黄豆眼里射出来的目光好像深夜中看见饿狼眼睛一样，盯得我有些毛骨悚然。只听他说：“这是你祖宗一心保佑你，暗中感化那些领导，才会让属于你的财运失而复得。”
“可是……”
我刚说两个字，就听砰地一声，刘神仙忽的一下站起身来，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香炉和香炉后边的菩萨一跳老高。恶狠狠地对我说：“还可是什么？你他妈有完没完，你到底想怎样？”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或许就是说的这种时刻吧？
我也站起身来，怯生生的对刘神仙说：“可是，我把这钱又捐给希望工程……”
话音未落，屋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哄笑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门开之后，冲进来四五个不三不四的大汉，冲着我和刘神仙就奔了过来。
我知道自己惹祸了，这是神仙请来的救兵啊！他居然还养着打手！这顿暴揍是躲不了了！
正在我吓得腿肚子转筋之时，那几个人中的两人已经一左一右的拧住刘神仙的胳膊！——这是唱的哪一出？
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看着骚动的人群，大声喊道：“大家都别惊慌，我们是老城区派出所的便衣，这是我的工作证。”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撩起衣领让大家看见了他的工作证，说：“我们收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诈骗钱财，今天终于将他擒获，请大家都不要走，跟我们去所里做个笔录。”
……
出门时，老婆正在门边等着我呢，我笑着对她说：“一会儿到派出所之后，把咱那一百块钱要回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