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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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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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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

变化

    世界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小,我真的想不到几年之后,我与她会在这个学校里工作。

几年前,我与她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她比我低两级,在我即将毕业前的三个月,我们相识,并且熟悉了起来。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段日子,和那段日子里的她。

我的最初的认识她,其实比这个日子还早一点,那个寒假,我回家。中途,车在一个饭馆前停了,吃饭时,我与她站在车尾,谈了一会,就已认识了,我知道我们都是老乡,都同在一所学校上学,只是,她比我低两个年级而不认识罢了。

她说:认识了真好,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

我说:是,我们成为了朋友。

当再上车后,她坐她的座位,我坐我的座位,我们的座位隔的远。一上车,我也就掏出一本朱自清《散文卷》细细品味。这个时期,我正沉醉在文学中,梦想着能在文学的殿堂里遨游,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名作家,不一会儿,我就沉在朱老先生那细腻诚挚的字句中了。

车再停下时,她下车了,车里人坐的很多,过道上也挤满了,她带了东西挤不出去,把包儿给了我,我从车窗里给她递下包儿,她冲我一笑,说:

祝你新年快乐。

车已行驶了,她已消失在车后了。

过了一个欢快的春节,在和家里团聚在幸福中,她已在我的脑海里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我们,只不过是驿路上相遇相谈的过客。

开学了,来到学校,我一脑子只沉在学习中,操心着我的毕业;同样,也越发痴烈地做着我的文学梦,根本没想到找她。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与她竟有缘在茫茫的人海里又相逢相谈。

我不明白,这是老天有意的安排,还是一种缘分。

那是个星期天,在图书馆发狠地看了几个小时的书,人累了,眼也乏了,就走出校园,想到郊外一个小沟儿里去散散步,已是春天了,麦苗已绿油油的,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绿毯,在这城里,见不到桃花,但油菜花,金黄金黄的,微风过处,就送来醉人的馨香,那沟儿,先前,我是常去的,种满麦子和油菜,在这样的季节,从田畔走着,手抚着麦苗的嫩头,掐几朵油菜花握在手中,嗅着这麦苗和花夹杂的香,只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只是此时想到自己快毕业了,操心学习才不常来,今日有闲,何不去走走呢!

大凡爱文的人,大都孤僻,因为,他们的心田,是高洁的,不会算计,不愿同流合污,就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格,我便是如此,喜欢独来独往不会算计的人,就一个人去那沟儿里。

顺那沟儿向里走不远,便有一个水塘,水塘,正被油菜花和麦苗包围着,花和碧绿掩映着塘子,塘水倒映着花与麦苗,再加上,垂柳拖着柔条,拂在塘面上,几只鸭子在塘中自由自在地游,微风过处,送来花香,塘面上拂起鳞鳞的波纹,真让人感到了这塘边,真是个绝妙的去处,不管是在这看书,或体验一种心境,或谈恋爱,都是最佳之地。

当我来到水塘边,在一株油菜花下,刚要坐下,却没想到,有一个女孩,也正坐在不远处的一株油菜花下,在投入地看一本书,听到有人来的窸卒声,她抬起了头,一下我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我,正为之惊讶的同时,她就大方地招呼我。

“来转着玩呀!来这边坐。”说着,站起了身,合上了书。我便走过去,在她旁边,和她一块坐下。我对她怀中抱的书很感兴趣,便问她看的啥书,她把书皮亮给我看,竟是本世界名著。

我问:“你爱看书。”

她说:“嗯!也常看些世界名著。老实说,我也比较喜欢文学的。”顿了一会她望了我一眼说:“其实,我也知道,你也爱写啥的,在校报上发表了不少文章,还蛮有名气的。有时间了,我可一定要请教你呀!”

我说:“其实,我的文学水平也不怎么高的,那名只是虚名,如果可以,谈不上帮,我们可以一块探讨的。”

她望了我一会儿,那目光很特别。一阵微风拂来,送来了阵阵油菜花浓郁的香。塘水被吹皱了,柔柳便在塘水中浮动,油菜花,麦苗,还有我俩便柔碎在塘水里。鸭子,忽儿展开翅膀,高兴地拍打水面,“嘎嘎”地叫出了声来。

“噢!忘了问候,年过的好吗?”

“还好。你呢?”我答了又问。

“一般。”她淡淡地答,“为啥到学校了,这么久不找我呢?我可还记得你。因为到学校后,我打听到了你是咱校园的名人,”校园作家”了,看不起咱吗?”

“噢!不不不……在她的话语下,我有些慌乱了,如实说:

“马上要毕业了,功课紧,再一个,想乘空多看些书,多写点啥。以后毕业了,回去了,会没有这么多好书看的,写东西也如现在心境不一样了。”

“噢!那么说,以后向你请教,你会没时间。”她双眼定定地望着我说,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不……在功课以外,或周末,我有时间的。”我说。

“那,今天有时间吗?我们去香溪转好吗?”她说。

正愁今天也没事,想出来散散心,可能以后,没时间去哪地方了,这么些年独来独往惯了,有个女孩,爱文的伴相约为去,未尝不好,便说:

“那当然好啊!”

香溪,就是这座地区小城附近的一处自然风景区,从这沟儿顺一个山坡儿上去,不远处就到了,她起了身,我也起了身,一块往香溪去。

 

香溪,我先前在周末去过多回,但却从没有这一回给我的感觉好。我们一边走,一边谝,我们谝到了各自己的家乡,和家里的情况,但我们更多地谝的却是文学。我们谝到了鲁迅笔下的“阿q”“祥林嫂”“孔乙己”,谝到了徐志摩笔下的“康桥”,戴望舒笔下的《雨巷》……我们谝到了《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也谝到了《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她看过的书,的确也不少,我们就彼此看过的书,热烈地交谈着,在谈到《雨巷》那首诗时,我们禁不住背了出来:

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

悠长 悠长

而又寂聊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

丁香一样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

我们已上到了高处,小城,已在脚下,平日看似那么大的城,也只有巴掌大,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了;平时那么浩淼的汗江水,也如一条白色的带子一般了。忽儿,感到自己是那么的伟大。一阵微风,送来花的芳香,拂动我们的头发,心中真感到万分的坦荡和惬意,浑身洋溢着无尽的活力,乐嘻嘻地往上走。太阳,那么明媚,煦暖地沐浴着我们。漫山遍野,已一片碧绿了,充满了无尽的生机,绿中,这一丛,那一丛好看的花儿点缀其中,这是一个多么美的季节呀!

香溪,我在先前去过一两回,就再也不想去了,因为感到那些景物,自然的已被破坏,雕琢之气太浓,没什么看头,更没什么品尝和玩味的价值。但在这次,不是为了欣赏和玩味,在其中,我却找到了乐趣,不论是在亭子里,还是在台阶上,当拉着她的手,或与她相依而坐而立照下一张张照片时,我的心如吃了蜜一般的甜,也万分的激动,感到了一种强烈的震撼,伴着从四肢涌向心窝的麻酥酥的热流一块,涌向心窝的还有幸福和一股强烈的诗意。

一天,好像一晃就过去了,往回走时,她乐呵呵地乐个不停,我也兴奋地随她乐,在快下到小塘边时,她又默默地背起了《雨巷》这首诗:

撑着油纸伞

独在彷徨在悠长

悠长

而又寂聊的雨巷

…………

出了沟,快分手时,她对我说:

“今天玩的快乐极了,令我一生都忘不了,回去,又会有好文章产生了吧!”

“也许会的。”我说。

“我们能成为更好的朋友吗?你能给我看文章,我们会经常这么在一块吗?”她问。

“会的。”

 

想不到在下了晚自习,我刚走出教室的时候,就碰到了她正站在教室门口等我,她见了我,立刻把一个笔记本给我,说里边有她的文章,也有她的日记,要我看,指点指点。

给了我,她深情地望了我一眼便走了。

我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接受一个女孩的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内心的秘密,感到一种绯烫的感觉,直烙着我的心,把我的心烙得热乎乎的。我害怕别人发现,就把日记本夹在腋下,往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我立刻上了床,拉严了床边的帘子,伴着幽幽的灯光,看她的文章,也看她的日记。看着,看着,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四肢麻酥酥地涌上心头,这感觉,让我害羞,又让我幸福,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坦露在我面前的心扉。

她的文章,以我此时的文学功底看,得出她的语言是不错的,纤柔,细腻,易如她的人,但从章法结构上看,还是有很大的缺点的,条理杂乱,中心不突出,往往出现啰嗦,东拉西扯的现象。但我明白,这是初学写作的人都有的通病,只要多看书,多练笔,会有长进的。

她的日记,让我更清楚直接地了解她的身世,她本不是咱县的人,是邻县一个城里人,父母本都在工作,可父亲,因为她母亲连生她姐妹都是女孩,就与她母亲离了婚,她母亲带着她姐妹,沿途受尽了苦,才辗转到咱县,和她此时的继父结了婚,继父对她和妹妹很不好,她考上了学,继父不让上的,是母亲四处借来了钱,供她上的。

看到这,我真想不到她有着如此的经历,内心深处,对她充满了怜惜。

她的内心一定有许多的苦水,要倾诉吧!她有着这么辛酸的经历,相信她一定能写出好文章来的。

对她,心里,忽儿之间,有了一种非常,非常特别的感觉。

夜里,我睡的特别沉,也特别的香,做了梦,梦见和她在麦苗间,花丛中徜徉,谈着文学,也谈着许多知心的话。

 

接下来每个晚自习下了之后,她都会在我们教室门口等我,给我一篇她写的文章。

她写到了我们去香溪的事,写的很美,很富有诗情,在字里行间,隐隐地透出了些什么,直看得我面红耳赤,心砰砰地跳起来,便提笔,在她的文章下边写下许多的感想,在她的每篇日记下边,也加上小注,到她给我文章时给她,里边,顺便夹几张我节俭下的饭票。

周末一晃就到了,我们便相约去街上转,从学校左边的水泥路走去,走一截,右上边,有条小巷子,我们便相依从这城边上往城中转去。

走不远,一股秾香就钻进鼻子里,抬头处,只在桐花,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枝头,一朵朵紫色的,粉红色的花,象小喇叭一样地,满树象挂了无数支小喇叭,在高唱着春天之歌。香的是那么浓,那么醉人。巷子里没有人,这本就是条幽僻的路。我们并肩走着,她禁不住喃喃道:

“好美呀!,我,我感到这梧桐树林里飘荡着诗。你感觉到了吗?一种很醉人的,很缥缈的诗!”她站住了,睁大了一双沉醉的眼看看着我,我惊叹她的感受力,可我不敢看她,尤其是她那双眼。这挂满了花,充满了桐花秾香的林子里,是蕴着诗。但是一首什么诗呢,在记忆里搜寻不出来,也写不出来,更说不出来,只在心里,而言传不出,便说:

“是呀!是流动着一首诗,一首什么诗呢?我也说不出来。”

“这诗,怕就是这桐花,这幽静的小巷,和小巷中的你我吧!”说完,她低下了头,脸上,如那桐花一般红了。

走出桐林,从一条水沟边的小路上,依依走去,小路边,栽满了垂柳,垂着轻丝,微风过处,柔柔地摆动,我们默默地走着,听着小路边,沟儿里流水的叮咚声,一句话也没说,她折下了几枝柳条,握在手中轻拂着,我的心里,一直在想她那句话:

“这诗,怕就是这桐花,这幽静的小巷,和小巷中的你我吧!”心里,随着这句话,一阵阵地涌上很怪很怪的感觉,使我不敢看她,也不敢去回忆这句话。

不一会儿,便绕到城边儿上去了,我们从一条街道走进去,不一会儿,就进到闹市区了。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已蕴着一派淡淡的绿,树下,人们已开始脱下了臃肿的装束,开始显得单薄,活泼起来,穿的衣服,也五颜六色,如春天盛开的花儿一般。

我们见到街边梧桐下,有买凉皮的吃了一盘。这个城里的凉皮,特出名,特好吃,不但滑,而且香。那辣子也特辣,由于忘了说,吃了一会,直辣得我们俩吸溜不止,相视不由的一笑。

吃了凉皮,走了一截,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烤白薯的香味,诱人极了,不远处街边,正有一个人在烤白薯,颜色黄黄的,美极了,我们又去吃了白薯。摊主找了小凳,我们就坐在街边尽情地吃了个够。

吃了白薯,肚子已饱饱的了。就想逛书摊。我知道书店里那装帧精美的书都特贵,想找旧书摊,一样的书花几块甚至几毛钱就可以买到。遗憾的是这条街上并没有旧书摊,只有几家书店,只好进去转转了。一进去,看到架子那一册册装帧精美的书,羡慕的不得了,心想:我要是拥有了这么多书可该多好啊!看到那一册册喜爱的书,伸手去取下,翻开定价一看,那每一本定价都是十元,甚至几十元,是我半月甚至一月的生活费。妈呀!我哪来那么多钱!只为囊中羞涩而渐渐,不愿,但又不得不把书放回原处。已没勇气再翻看下去,我知道,这书店我不能拥有,我连这里边哪怕是最爱的一本书也不能拥有,就和她走出了书店。

走在了街上,我对她说:

“到毕业了,工作了,我一定要攒钱,买好多好多喜爱的书;到将来写作成功了,一定要开一家大书店,让所有爱好文学的人白看。”

她看了看我说:

“那,我将来,也要攒钱买好多喜欢的书,也要开书店。”

从书店里走出来,由于买不起喜爱的书,心里晦暗的,这下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一下又爽朗起来,感到热乎乎的,这一刻,我倒真的想拉住她的手,或拥着她说:

“你真是我的知音,我们以后携手并进吧!”

在这喧闹的城里,我们俩是精神上的富有者,物质上的穷鬼。我明白,我带着她在这充满物欲的喧闹的街上转是不合适的,就带了她,往城外走去。

 

不一会儿,穿过了城堤下的桥洞,便在城堤外了。

城堤外,真好一副美丽的景象。草地,已一派碧绿,给地面如铺上了一层绿色的毯子。绿毯上,一条线儿栽过去的是垂柳,在微风中,轻摆着柔嫩的柳丝。城堤下,一绺儿,是绿色的乔木,栽过去,成了绿色的长廊,还有桃树,海棠。桃花已开过,但海棠却开的分外的艳。那粉红色的海棠花很繁,分外的好看。汉江水,就在面前,活泼而又无声地流着。江面上,挂起一道道的水纹。远处,一些船只,在吐吐地行驶着。我多少次到汉江边儿上来看汉江,总没感到汉江这么秀丽,秀丽的就如身边的她。

“走,我们下去,到江边去坐坐吧!”她说。

我们从水泥台阶上再下去,就伫足在汉江边了,江边,已有了好多人,有洗衣的女人,也有小孩;有老人,也有青年,还有恋人。我们找了一处远离人的地方,在水中露出的石上,相对而坐下。

天上,没有一丝云,阳光好极了,无遮拦地撒下来,沐浴着我们,让我们感到好煦暖,好幸福。

我们又谈起了看过的名著,又谈到了诗,汉江水,在刷刷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在我们坐的石头上一拍一拍的,发出细微的声响,只有这响声伴着我们,我们谈的投入而沉醉,一天,在这之中,不知不觉间过去了。要起身时,她不禁又背起了《雨巷》——

撑着油纸伞

独在彷徨在悠长

悠长

而又寂聊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

结着愁怨的姑娘、

………………

她背完这一节,就打住了,定定地望我,我怕她那目光,那时的我,也不大明白她那目光里的意思。

“你爱雨巷吗?”我问。

“爱!”她说。

“你会走进雨巷吗?”我问。

“会的。”

那海棠花的确太好看了,我去给她折了些,握在手中,顺着城堤,依依地往学校走去。我们没再言语,但心中已充满了诗情。

 

不久,在运动会之后,放了几天假,能回去的都回去了,我们路远,不能回去,其实,在放假之间,她就对我说过:

“放假我们不回去好吗?我们就在学校玩。你不是会吹笛子吗?带上它,我们再去汉江边上,听着悠悠的笛韵,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呀!”

有她相伴,我是不会回去,会留下来的,我发现,我不觉之间,已被她的或许是诗情或许是浪漫感召了。

那天,早饭学后就放了假。放了假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她果真便来我的宿舍找我,我俩一块出去,在校门口往右走,不远处的一家饭馆吃了香菇面。我比较爱吃这种饭,来吃过许多次,但却总未觉得,这饭有这么香,她不断地从碗里选出香菇,放到我碗里,我也不断地从碗里选出肉丝,放到她碗里。我们这种默契,一种情感动了,心里暖烘烘的,禁不住想:与她是同学,文友,朋友,还是恋人……

我不敢往下想了,就闷起头吃饭,但我的手,老禁不住地颤抖。

 

放了假后的校园,真是万分的宁静。学校西边,有一个西花园,里边的各种草木,不但一片碧绿,一派生机,那些我知名的,还不知名的花儿,也静争相斗艳地开着,有白花的,粉红的,紫色的,好看极了,花园里,被花儿的芳香,草的青香充沛着,加上这份宁静,真是一处难得的佳境。

我们便相依进了西花园。

这里没有别人,这花园,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在一个被花掩映的水泥桌相对坐下来,谝文学,也谈到了,人生和理想,她说,她要发狠看书,乘还有两年时间,要把图书馆里的好书看个遍,以后,一定要写出许多的好文章,当个作家。

谝累了,我们便摘了些野花,在水泥桌上拼成了好些图形。

不知不觉间,一天一晃这么过去了。又去外边吃了饭后,便去她宿舍。她的宿舍在三楼最左边一间,这是我第一次来。

偌大的室内,只有我们两人,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与女孩子这么共处一室,心里不免紧张的砰砰直跳。

她定定地望着我,说明天,我们还是去汉江边,我带上笛子,在笛声中,坐在汉江边,将是一种多么好感受呀!

我惊叹她的想象了,我的心,被她的想象力融化着。

“好……就这么定了,我一定带上笛子,我们去汉江边,那将是多么愉快的一天,祝你做个好梦!”我起了身,就夺荒而逃,我看到了她的眼神,那是让我留下的眼神,我知道我不能,拉开门出去了。

出了女生宿舍,我的头清醒了好多,心跳又恢复了正常,感到这夜晚是多么美好吗!明天,将等着我们的是快乐的一天。

我明白,我们之间,正在发生着什么,那就是爱情吧!爱情,应该如透过窗子,溜进小屋的月辉那么素洁,美好。如果捅破了那层纱,直坦露在月辉下,爱,将会丑陋,失去一切的美好!

我们之间,不管咋样,还是美好的。

这一夜,我睡的很酣。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便去买了小吃,端到她宿舍去,她也起来了,吃毕,我们准备去实现计划,可天空中,无因地飘下雨来。

雨濛濛的不大,她说:

“走,细雨中,去汉江边更有诗意,我爱雨巷。”

带了笛子,我们便去了。可刚蹬上城堤,那雨,就大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已积起了水滩。我们两人,已快成落汤鸡了,只好往回返。回到学校,全身已湿透了。多么浪漫美好的计划,就这么成了泡影。

计划被打破了,一时真不知咋办!为了掩饰这梦理破灭后的不快,我便去取了她的日记和文章来,让她看我给她日记加的小注,和帮她修改的文章,我们俩挨着坐在床边,每看一页,她都发出惊叹,并且望我,我的全身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心跳越来越快,这一刻,我想,我拥住她,她不会反抗的。便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爱一旦捅破,将会失去那应有的美好,一切可以,也应在两年之后……她,是个富有诗意的姑娘,她是有着梦想的姑娘,不应该伤害。她本来就苦!

我抑住了自己。

一直到下午,出去吃了饭,雨已停了,一种很清爽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小城的夜景很美,我们便相依去逛小城的夜景。

我们边走边看,在广场上坐了很久,真被这闪烁的城里夜景陶醉了。直到喧闹的高逢过去后,才起身从另一条街绕着回学校,一路上,边走,她便给我唱歌。这些歌都是我所听过的,却从未感到它们竟这么好听。

回到学校后,女生宿舍门已锁了,这可急坏了我,幸甚门房老头认识,才开开了门。

“我们一块上去吧!”她对我说。

我的心一阵紧张,我怕。我明白,这阵朦胧的感觉真美,不容捅破。更不容,因为一时的幼稚冲动,毁了这美好,玷污了她。她心中的苦水太多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而做下错事,便对她说:

“不上去了。”

“不陪陪我吗?”她又说。

“别啥了,我会等你,一切在两年之后吧!”我要说出口的,只能是这么句话,只捅破了窗纱的一角,但室内,依然那么的美好。

她不再说什么,低了头,默默地上楼去了。校园里,是这么的宁静呀!我在校园里转了好久,直待心平静了,才回宿舍,我对自己说:

你做的对,你没有做错。

第二天,去她宿舍找她时,只见到门上一张纸条:

**

我去同学家了,祝快乐!

                  **

                   即日晨

看毕纸条,我的心感到很空。

余下几天,我感到日子那么难熬呀!回味这么些日子,才感到与她在一块,原本那么富有诗意呀!我便用笔,纯情地记下这所有度过的日子,记下那一幕幕往事,来安慰自己,空落落的心,盼假早毕,她早些回学校,又与以往一样地在一块。

然而,我们却再也没有与先前一样在一块了。

好不容易盼到收假那天下午,我便在教室门口等她。她去教室要经过我们教室门口。果真,不一会儿,她便来了,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感到一种充实感。她望着我笑,经过我身边时,要我在校门口等她,她去教室一会就来。我的心便如吃了蜜一般地到校门口去。

一会她来了,我们相约,去我们第一次邂逅的那个小沟儿里去。

好大一阵,我们都不说话,也真不知说什么好!好大一会儿,我问她:

“这几天,在同学那玩的开心吗?”

她便说:“开心。”说到在同学那吃了好多好吃的,同学带她去一些地方玩的真快乐,毕了,问我:

“你呢?”

好一会儿,我说:

“你说呢?”

她不说话。不一会儿,便到了小塘边。油菜花,已谢了结出了籽,麦苗,已伸出了穗。柳,已披了一身浓绿的装,那柳条,已少了几分轻柔,只有塘水依旧,静静地躺着,微风过去,掠起一片波纹。

那几只鸭子,已不知在哪儿去了。

日子,又过去好久了。在小塘边坐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

“可能,以后我们不能再象以前一样在一起了,我可能也会停下看书,练笔,马上要考试了,功课又要忙了,你也要忙了,快毕业了,不要过不了关,领不了毕业证回去,你理解我吗?有啥,以后回去了,我们写信谝。”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仔细一想,是呀!离我毕业,还有十几天了,她们也快期末了这么些日子,老实说,把一切都放下了,这她说的是对的。

小坐了一会,就默默地回学校了。

 

果真,接下来,真的忙开始了。十四门课,在六天过关,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的同学已复习的差不多了,我却要从头开时,我急了,不得不一大早起床,夜深睡下,一整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在复习功课。上这种学校就这,反正平时好好玩,考试时就得受苦来真格的,要不够六十分就遭殃。

复习时间,显得那么的不够用。一晃考试了。我好慌,我估计有的科目,及格不了,果真,考毕,成绩一下来,有一门不及格,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这几年学白上了,回去咋交代。吓坏了人,四处求人,总算补考了,过了关。这是离校头一天下午的事了。校报,在这一天下发了,上边有我的一篇文章,连日复习,考试,补考,已让我感到好累,这突来的收获,使我的心里好喜悦,一下冲去了心里的疲惫,感到好骄傲,轻松。

下午,她便找到了我,说:

“复习,考试,累了吧!祝贺你发表了文章。”

“没啥的。”

“明天要回去。”

“嗯。”

“能出去走走吗?”

“嗯!”

我和她便相约走出了校园,我们没去别处,先去附近一家饭馆要了两碗饺子,我对她说:

这是我们在上学期间吃的最后一顿饭,就吃饺子吧!是团圆,也是一个段落的结局。

我要了一瓶葡萄酒,我们碰了一杯,余下的倒在了碗中,以祭奠走过的日子,让我深深记住,这段日子里的画有诗情,画意,富于想象的她。

饭毕,我们去那个有梧桐树的小巷子里,桐花已落了,桐树上挂下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桐籽。

好久,我们依然说不出一句话,就那么默默走着,在一棵梧桐树下,站定。

“明天要分别了,难受吗?”她问。

“有点。”我说。

“我知道,你难受有两点,一是要离开三年的母校了,二是……不要紧,有啥可以写信,何况我们相隔并不远,假期不是可以在一块吗?”

我点点头。

我们又往回走,在快出巷子时,她对我说:

“我给你背背《雨巷》那首诗吧!——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寞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愁

哀愁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聊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地

默默行着

冷漠 凄清 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她背到这猛然打住,定定地望着我说:

“我就是那丁香姑娘,你在远方等我吗?”

好久,我深深地点了点头,她给了我个笔记本,上边有“雨巷”这首诗,只写到这一节,我把那根竹笛送给了她,让它伴她去实现我们未付诸的愿望吧!

第二天一早,晨曦中,我便乘车离开了母校。车驶出校门那一刻,泪水打湿了我的眼:

别了,培育了我的母校!

别了,雨巷中的她!

 

两年的日子,说长它也长,毕竟还有那么七百多天;说短,它也短,在人生长河中,只不过短短的一瞬。

两年中,我在苦苦的等她,在雨巷中,两年中的一些日子,给她写去了无数封信,包含关怀,鼓励安慰,也畅谈着文学,人生,理想……只是,我们都没有直接明了地捅破那层纱,没有谈到那个问题;两年中,在她向我伸出求助之手时,那怕自己再紧,也慷慨为她解囊,我明白她苦,她需要这些;两年中,我有过许多的痛苦,父亲突然去世的沉重打击,被分到一个偏僻山沟儿里的孤独,寂寞,和工作中的纠缠,是是非非……我都默默承受,呈现给她的是笑脸,给她的是无尽的关切安慰,自己则在文学之路上跋涉来安慰自己,两年中,去过她家两次,都是去也匆匆,走也匆匆,我怕引起人的非议,影响了她的学业。去,是想看看她,在一块,是想聊聊人生,理想,文学。但,都未找到在学校时的感觉,我的话语多的是对人生的体验,和初出社会一年对世事的感悟。她的话语,多的是对学校里一些事的夸夸其谈和对未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说她要去敦煌莫高窟,她说她要去长城,去桂林,她要去旅行中国……她说时,我只是静静地听,话语里,我发现她变了,她的富于幻想的心,想的更高更远了。不过,我也体谅她,想这许是英英学子,在未出校门前都有过的幻想吧!当初,我不是也有过吗?相信,出了学校,工作一年后,就切入实际了。但遗憾的是,自始至终没再谈到文学,她也未再给我背《雨巷》,在书信交往中,也渐渐失去了对文学的交谈,所谈的,如我们在一块所说的话语一般不同了。我们之间明显的有了分歧,在两年快末的时候,书信几乎断了。我终于忍不住,给她写了一封信去,终于揭开了那层纱。

信中我说:

两年来,我承受了太多的孤单和痛苦,两年来,我一直在雨巷中等你;两年来,留下的是歪歪斜斜的孤独的脚印,得到的是一沓厚厚的写在方格间的文字。时间在飞逝,日益长大的我,再也承受不了太多的孤单了,在夜里,写作时,多么希望身边有个人陪我。在孤独痛苦时,多想和她去野外散散步,谈人生,理想和文学。我多么想这个人是你呀!

还记得吗?在学校分别的前夕,你不是要我在雨巷中等你吗?我已等你等的太久了,等着你,从远方姗姗而来……

两年的等待有一个结果了,我全身心,都倾注在这结果上,多么希望她如两年前的预约而来。

愿我们永远永远是哥妹吧!对文学的热爱,只是那个时期,那个季节我的冲动,两年之后,我已有了改变,我不会再爱文学,我爱旅游,交朋友,我要去莫高窟,去长城,去桂林……地球在飞快地旋转,社会是发展,时代在改变,人,也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你说是呀!但愿你能面对这个现实。

我不明白,这就是结局,我不相信,两年的等待,得到的就是这句话。

这,也许是我早该想到的,但却没有想它。如果,这一切来的不那么突然,也许我会慢慢的接受的,只是它来的太突然了,一下把我的心抽空了,让人感到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我是历经了一场爱情,还是一场欺骗和利用。

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感到我的心空了,我发现我什么也没有,我也开始了放纵。一向把感情看的很重的自己,把它也并不当做了一回事,她的最后的对我,在感情问题上,给我的打击是致命的,使我不再相信这世间还有感情。

那个季节,痛苦的自己,在放纵之后,曾深深地伤害了无数的女孩,最终,又被一个女孩伤了。在那个季节里,因为这伤害,使我想到了轻生,想到了死。最后,一路风尘地追出了家乡那山沟,到了公路边,最终了解到这女孩对我也与她一样,出于许是一种寂寞后的无奈,欺骗和利用之外,没有别的可言。而在公路边,一年多的体验后,已深入地了解到这个社会,是金钱的社会,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在金钱面前变色;随着歌厅,ktv包间,小姐的出现,感情廉价成一张纸,使我看淡了感情,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事业,在此时也得到了提升。我想好好爱自己,好好干事业,好好看书写作,才是真的。于是,我全身心投入到事业中,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

来到了这公路边,我才知道,她就在相隔不远的,公路边的一个乡的初小任教。这时的她,已结了婚,嫁给了一个税务系统一个单位的领导。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在心里问:

她的敦煌莫高窟,长城,桂林……之梦实现了吗?她的这个丈夫,能给她太多的梦吗?此时的她,还那么富于幻想吗?她真的不爱文学,不爱诗了,再也不背雨巷了么!

不过,这一切,似乎,与我并不重要了,那似乎,只是一个已做过的久远的梦;只是,那梦里的,那个天真,纯真,浪漫,爱文学,爱诗的女孩形象还深深地留在记忆里。不过,这美好的记忆,已被破坏了,那存下的是残留的一点美好的记忆。

她既然没有走向远方,那么,她又为什么,要给我那种结局呢?当初我为她写了好多诗,好多文章,也记下了好多日记,等她回来了共同品味,携手追梦……她为什么不呢?也许,我已不该想这些问题。

那么,是什么促使他们在一起,他们又迈开脚步,追逐什么梦呢!

我不应该知道的,于是,我想知道。

 

世事是难料的,纯洁幼稚的我,总以为努力地工作,就会得到应有的回报,可我未想到的是社会,就是一个关系网,每个人,都因为不同的利益勾结在一起。由于自己工作的过于认真,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没想到就触动了一个网,他们立刻集拢来,欲吞噬我,在再开学时,就遭了人的整,被贬到了乡下一个村校去任教。这才使我深深地认识到社会的复杂,活人的艰难。才明白,在那以相互利益勾结起来的集团势力是多么强大。我被安到这位子上,只不过是个傀儡,显得多么孤单和微不足道。

这事实来临时,我首先是不平,想告,想问为什么,可又想到:告,告到哪去,那些人都是相互勾结在一块,能告翻吗?越告自己越吃亏。为什么,这世界上,不为什么的事太多了。“世间无理,势着必遵”呀!忍了吧!如其这么当傀儡,还不如去那村校,给童稚的娃娃们上好课,好好写作,读书才是呀!

当我搬了东西,到这所学校报到后,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也调到了这所学校里。

世界这么大,世界,又这么小!

 

对于与她竟在一个学校工作了,在一阵惊奇与诧异过后,竟感到欣慰;虽然,现在,她已成了别人的新娘,但是,过去,我们虽说不上是恋人,但毕竟还有那么一点值得回忆的时光;我们曾经还是校友,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她呢!也是我曾深深同情过,真诚地帮助过,而没有伤害过她的朋友呢!我此时,内心空空,爱情一无所获,事业上又遭人排挤,沦落到此,万分的失望痛苦,我明白,我已不能用过去的方法对她,她也不能如过去一般对我,我不能过多地要求她什么。但是,我只希望,她能把我当同事,一位比较要好的同事,能给他些安慰。

但是,在我走进校园时,我的愿望便打破了,我进了学校,她正从房子里出来,冲我便道:

“噢,主任大人下来检查工作了。”她的这话,把我的心里剜得一阵疼,贬我的文件,怕早到她学校了,她肯定早知道,我遭贬了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嘲讽,还是揶揄,便淡淡地对她说:

“我调到这学校了。”

“哟!我们主任大人调到这学校,不是屈尊了吗?这小学校,能呆下你主任。”她尖着嗓子嚷。我已听出了她话语里含的嘲笑之意,我想冲她嚷:

“我被贬了那么地,这个社会,并不是你官当的大,你就有本事,而是你有了关系,有了钱,就能当官。我虽然贬了,但我总伸张了正义,总比那当傀儡强,到这学校来了,咋地,我还是一名教师,我的人格没变,价值没变。”但,我感到,没必要与她说这些,懒得理她,便去搬东西。另两位老师知道我来了,忙给我搬忙搬东西,收拾屋子,说下来了好,这儿轻松,工作上,能帮助,真温暖了我的心,她,一直眨着眼睛看着,嘴角挂着冷笑。

我刚到这学校,知道她也在这,对她存的一点希望,一丝也不剩了。社会变化的太快了,人也在飞速地变化着呀!人啊人,活着真没来头,恋人做不成,难道连朋友都不是,成了比陌路人还没落人了。我们不是曾经那么亲热地在一起,谝人生,理想,文学么,她不是给我背《雨巷》么……我不是,在她危险时伸出双手时帮过她么,人呀!如果去掉身上的一定人味,真连畜牲都不如了。

我在心里,提示自己,以后,与她疏远点,对她不要存一点她能给你帮助安慰的希望。

于是,一天,我便闷在屋里,发狠地看书,写作来安慰自己这颗失落的痛苦的心。闷极了,我或者去公路上,散散步,或与那两个老师说话,不与她说话,我怕她的那种尖酸,刻薄的话语。

但没想一天,我正在写作,有人敲门,开门了,她站在门口,趾高气昂的,问我:

“噢!你那有我的照片,你要给我。”

那些照片,是那个假期在一块,我照的,洗时是一式两份,曾给了他一份,自己留了一份。

我望了她一眼,说:

“为什么要给你?”

“那是我的照片。”

“给你可以,我拿这照片也没用,但是,一张你得给一块钱,十张,正好十块。这关键不在十块钱上,但你必须得给十块钱。”

当我接过十块钱,把十张照片给她时,我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把十块钱,撕成碎片,撒向了空中。

这是一种对那个季节的祭奠,那是,对过去那一切,彻彻底底的忘却。

 

初到这来,人生地不熟,生活问题无处着落。另外两个老师,一个能当我的姨,一个能当我嫂子的人,对我特好,顿顿给我把饭做好,让我边吃着热腾腾的饭,边忍不住感动的落泪,但,这样长久的麻烦人家,终不好,见学校还有一口破灶,就准备收拾了,好用。她本来用煤炉做饭,听说我要收拾那灶,便找人赶在我之前把灶给她弄好了,说煤做饭慢,她要用那灶,但她只占着,并不用。我明白她的用意。只好糊了个炉子,放在门口煮饭。

那过去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梦,现在的社会变化快,比变化的也快,不管过去,你为她付出过多少,但现在是现在,过去已永远是过去了,在你落了难了,莫期望别人的帮助。

看透了一切之后,心里挺凄凉地忍受住了一切。

 

又过了几天,一天上早操,她没准时起床出操,其实,她每天都不准时出操。我给学生带操,正给学生站队,她的门嘭一声开了,她从里边出来了,蓬着头,敞着衣服,穿的裤子呢!变成了紧身健美裤,人真宛若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真一个“杨二嫂”的形象,那样子很滑稽,在门“嘭”地一响之后,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都伸向了她。她那样子,是令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地要笑的。学生果真就笑出了声,我竟也忍不住笑了。

可我没想到这一笑倒出了麻达。下了操她气势汹汹地喊了我,然后指着我就骂,骂我不要脸了,干笑干笑的,我看了看她,又是骂,又是指手画脚的,那头依然蓬着,衣服,依然敞着,好一个“泼妇”形象。

她怎么就是这了,这怎么又是她了,让我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她,与当初的那个她联系起来。

社会呀!社会,你改变一个人,的确太快了。过去的那个她死了!现在的这个她,好庸俗,令人不堪入目。要早知她会是今日这个模样,几年前,我是不会与她有任何交往的。

 

此时的她,不再与几年前的她一样了,不再看中外名著,她也就几乎不看书了,也不再谈文学,谈诗,谈《雨巷》,她的生活是早上睡到学生的读书声吵得她不得不起床了,才蓬头散发,敞着衣服,端了一个尿盆子,从屋子里出来,然后,蹲在门口,对着学生,用牙刷子把嘴巴戳得白沫子直冒,头左摇右摆,最后,面对镜子,左描或画,嘴画得象吞了鸡血,眉毛画的过分的长,脸抹得象掉进了面缸里,这才进教室,她男人,是个官,没人敢管她。

上一会儿课就出来,这学校附近,有很多人家,一些人经常爱到学校里边来玩,一来了,她就会出去,与一些妇女,谝男人,谝怎么吃怎么穿,谝男人和女人干那事。抓住一些人的桃色新闻,谝的很沉醉,还谝包厢,谝小姐,没一点害羞感。与一些男的,打情骂俏,那些话很下流,又都不害羞。在那些人忙了,不来谝了,她很寂寞,就一天换三件衣服地穿,没命地洗裤衩子,一洗就两个。那裤衩子很大,颜色也各形各样,有白色的,有红色的,有绿色的,有黄色的。上边的花也各式各样,有小红点花的,有五角形,也有树叶子的,洗好了衣服,就在校园操场上空飘荡了,随风左摇右摆的。

女人啊!女人,在没成家以前,你也许是一个神,一首最完美的诗。可婚姻,家庭,生活,把你变得这么庸俗,没一点羞涩。

我不知道这个她,是不是以前的她。人的双脚,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正如这相同,人,不能一直是一个人,此时的你,已非彼时的你,那么,这时的她,已不是先前的她了。那个她,很完美地死在了记忆中,这个她,不要说爱了,我还有些讨厌了,就尽管避她远些。闭上门,沉醉在写作里,以免被她的话语污染了我的耳朵,她的裤衩子形象损坏了我的眼睛。

但是,这天,我正在沉醉于写作中,以避开她那些话语及形象。但是,她那沾沾自喜的话语,还是如刺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

“哎!你咋不找个老师,都在一个学校里工作,天天在一起,能互相照顾,假期了可以去旅游,转;这找的不在一个行业,又不能天天在一起,有啥事了,一时照顾不上。有空了,想去玩,可你有空人家没空,人家有空了你没空,多别扭呀!”

“咳!这你咋就说错了,教师,两袖清风,寒酸相,一个月,就那么几个干工资,能跟了教师么!跟了教师,一辈子,就那一张床,一条板凳,一张桌子,住的房子,那一小间还是共产党的,老了,连窝都没有,天天守着娃娃,有啥意思。我教书,只是混着玩,一切全靠我那个他呢!我们虽然,不在一起,可他是领导,单位有车,一有事十来分钟就到了,还不是天天在一起,要去转吗?只要我想去,说走就走,怕谁了,现在,我们住的是一室一厅,给他送礼的,天天大包小包有,家里,我啥都有,要跟了教师有这一切么!当时追我的教师能拉一车,我没答应,就看上了我的他这些,当时才嫁了他呢!”

听到这话,我才明白了,往日的一切那不是感情,也许是欺骗。要不是欺骗,是出于感情的话,那只是那时在象牙塔里时,她的行为。现实,是冷酷的,一切美化的东西,在现实中,都会被改变的面目全非。一切纯真的感情,是经受不起现实考验的。这个世上,也许就没有最真挚纯粹的感情吧!一切的感情,都是以不同利益目的而结合在一起的。

啊!过去的那个她,的确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过去的她僵死的躯壳。

我又想起了雨巷这首诗,她没背完,我就给她背完吧!

………………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静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寞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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