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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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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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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不会寂寞

送走了父母,我和老伴从城里搬到郊区一一那里是我家的老宅。

父亲临终的时候,没啥七长八短的遗书,只是放下一句话:"百年老宅抵斗金。"我和身边的弟兄姊妹惊得汗出,天哪,一斗黄金,应是半座县城的价。却儿女们心中都明白,那是父亲对老宅铭心刻骨的爱一一金不换。

老宅是我曾祖父所建。那还是清代大厦将倾,慈禧太后奄奄一息的时期,小村子西北突兀挺起三间黑瓦房,满村人啧嘴。事情惊动了县衙,小轿呼闪驾驱小村,大老爷发话:"大清正交恶运,尔等竟大兴土木,是何居心?"

曾祖父饱读诗书,胸有成竹:"大清子民一片忠心。"县官不解:"何以知之?"

曾祖父叫人搬来桌椅,杯盏茶茗,如此这般,尾尾道来。那县官不知是茶浓或是这乡民口才出众一一醉了。脑瓜子乱晃,头顶上的纱帽翅都挪反了:"怎么,你老小子觉得百姓建房是喜事?"曾祖父回答:"正是。大老爷请思量,如全国百姓都敲锣打鼓,披红掛彩,大兴土木,户户新居,那外国人见了这场面,不得掂量掂量?民富国才强,国强多兵将,即便是虚张声势,也吓他个不敢妄为!"

县太爷服了,离座起身,给曾祖父一礼:"先生,你的学问下官折服。所述之事,定当奏明太后。"

接着,是一段传说:县官临别时,还摘下乌纱,捧在曾祖父面前:"先生,咱俩有缘,等何日我掛冕而去,这顶帽子就归你了!"

曾祖父县官是没当上,却因此事奏上去,太后忧心小解,一纸御批颁下,曾祖父得了个“举人"官阶。

全村为之振奋!

以当下的眼光看,老宅并非传说中的那样"威武"一一三间房,石头墙,黑色小瓦盖顶,使人看上去,只能感觉到岁月的蒼桑……

好多年之后,新国家,新社会,也是新人辈出,我家三代也有了八口之众。父亲决策,举家协力,在老宅西山墙接上了五间红瓦屋。村里乡邻赞叹不巳,有的长者还摇头晃脑:"老宅龙头,新屋做尾,头东尾西,又面对东海,大福,大福啊。"

我很小的时候,最亲的是奶奶。那时候日子紧巴,庄户人家多养鸡鸭,添补家用,却奶奶因脏,只一心一意养了只老母鸡。可能伺候的上心,那宝贝也不耍懒,每天一蛋,风雨不误。这可美了我一一那鸡每一"咕咕大,咕咕大"的叫响,奶奶就会趁热乎把鸡蛋碎进铁勺,一把草烧起来,满屋喷喷香。至今想起,,还是唾唌欲滴……

奶奶活着时候,还是有名的乡村土大夫,祖传偏方,百病百治,在这十里八村很有名气,也就门客不断,求医治病的,还有答谢报恩的,人来人往,赶集似的。就因这事,老宅小院里,奶奶种植了品种繁多的药草,这全是她的宝贝。记得有一次我调皮,膝盖碰破了,鲜血流出,奶奶不知在那个地方掐来几片绿叶,在手里揉出水来,往我腿上擦抹一一真灵,好了。直到奶奶去世好多年,老宅院仍是人气不散,门户大敞,奶奶种植的药草,依然继承着主人的遗愿,为乡亲健康的生命,而活得朝气蓬勃……

老宅是我心中的根。同老伴辞城归乡,一踏进宅院,我就生出一种无法抑制的亲切与欣悦,向着周圍街坊四邻大声呼喊:“我回来了一一“。一阵激动过后,却又无可名状的生出一种重负感,我将肩负起前辈的期望与晚辈的义务。

家事大如天。

老宅新屋,面貌依旧。药草散发着异香,花木欣欣向荣,最好看的是攀在乱石院墙上的长蔓黄瓜,春蕾初绽,金黄色的小花

含羞带露,晶莹欲滴,还有掛满枝上紫艳艳的花蕾,凸出的小嘴唇也染上了紫色,大自然这位美容师,真会创意……还有芸豆、西红柿、辣椒及新品种"特大号"黑瓜等等。我看的眼花缭乱,"哎呦"了一声:“这么多,可够咱吃的了!"老伴看了我一眼:"爹妈怎么说的,才去世了几天就忘了。"挺严肃:"千斤财产万金邻,吃东西关着门,那是目光短浅。"

这还上纲上线了。我笑笑:"行。退休失业了,我改行跑快递可以吧!"老伴也会心的笑了。

这时候,西家的邻居也来了。这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不笑不说话,笑起来一对酒窝:"大叔,你把城里的家安排好了?。"我使劲把头点了。因父亲是在母亲之后去世的,安排好后事,就和老伴回城里处置搬家的一些杂事,走的急促,院门大敞。后来,村里的人告诉我的,说这位西家邻居给我浇过院里的菜蔬和老宅小院药草,一担大水桶压着,满头大汗。我被深深的感动了,说给老伴听,泪水都掉出来了……

养儿育女,只要两眼睁着,肚子里就得装心事。

儿子结婚生子,相距数百里。无声的调令,我和老伴又要别离老宅。临行前,我找人配了家门、院门十几套钥匙,从离我家最近的开始,每人一套。大伙蒙了,这是干啥?这门还算有锁吗?我说:"乡亲们,我这一走,要正儿八经的再回来住,得几年功夫。家就交给几位了,没啥贵金玩意,谁需要,跟我打个招呼,拿走即是。能把我家当成各位的家,是我的福。拜托了!"

话音落下,街邻中有人落泪,我也哭了,老伴竟呜咽出声音……

拿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就坐在院门的石板上,也是那次回来的时节,而今老宅新屋面貌依旧,宅院还是那样欣欣向荣 院面对宅院前面的那块平地,我眼前梦幻般地闪出一个个人影一一奶奶行医治病,满园的神奇药草;妈妈串门走户为无依无靠的老人补衣煮饭,家中来了讨饭客,连吃带拿;父亲帮人盖屋建房,逢年过节还显露出一手好毛笔字,送人门联……门前平地,请你作证一一雪后清扫,雨过排淤,无水三日黄的满园瓜菜,肩压百斤重,千担万担……

是谁?是谁?

想到此,我热泪盈眶……

文章即要收笔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联想:人是社会的主宰,他(她)们把握着这个群体的悲欢离合。如能诚挚相处,视若亲人。家,还会寂寞吗?

稿于2020.3.37威海市九峰山下澄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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