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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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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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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好汉和雪

雪和梁山好汉,有着不解的情缘。雪是催化剂,雪是融化剂。就因为一场雪,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一群群被逼无奈的人走上了梁山,开始了他们水泊贼寇的悲壮生活。

这水浒好汉的第一次雪和第二场雪都是为一个人而下的。这个人不是谁,就是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林冲虽贵为八十万禁军教头,平生就靠舞枪弄棒资助他那理想中的小康生活。所以,林冲的性格天生的隐忍,在外人看来显得软弱可欺。面对飞来横祸,林冲一忍再忍,但这世道不容他忍,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场欲置他于死地的阴谋突然而来。

当晚的那场大雪,有《临江仙》词为证:

作阵成团空里下,这回忒杀堪怜。剡溪冻住子猷船。玉龙鳞甲舞,江海尽平填。宇宙楼台都压倒,长空飘絮飞绵。三千世界玉相连。冰交河北岸,冻了十馀年。

无奈之下的林冲只好到附近的山神庙躲避严寒。也正是老天爷可怜天下可怜人,这场少有的大雪,压塌了林冲那破旧的住宿地。无奈之下的林冲躲到山神庙中,惊悉了这场可怕的阴谋。隐忍再三的林冲再也不能隐忍下去,他终于爆发了,就在这山神庙前,就在这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演出了一场“风雪山神庙”的经典大戏。

差拨、陆虞候和富安死了,就死在山神庙前;大军草料场被烧了。杀人之后的林冲面对通天的大火、凛冽的寒风和那漫天的大雪,他的心是那样的深沉,他的脑子又是那样的清醒。他知道,这个他曾经幻想的世界已经不容与他。他快速地离开,快速地向远离这个世界的方向迈步而去,没有回头。他知道,他,林冲,再也不肯能回头了。在他大步向前的路上,只有那越下越猛的大雪。但见:

凛凛严凝雾气昏,空中祥瑞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路,顷刻千山不见痕。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门。

林冲的归宿还没有走到,大雪就继续陪伴着林冲。得到小旋风柴进帮助的林冲,最终选择了他的归宿,开始了他的“逼上梁山”之路。这是水浒中的第二场大雪。彤云密布,朔风紧起,雪花纷扬,满地如银。这正是:

冬深正清冷,昏晦路行难。长空皎洁,争看莹净,埋没遥山。反复风翻絮粉,缤纷轻点林峦。清沁茶烟湿,平铺濮水船。楼台银压瓦,松壑玉龙蟠。苍松髯发皓,拱星攒,珊瑚圆。轻柯渺漠,汀滩孤艇,独钓雪漫漫。村墟情冷落,凄惨少欣欢。

林冲踏雪前行,也只能大踏步地踏雪前行,因为他急需找到归宿,找到容他安身立命之处。他终于来到了梁山脚下的一家小店。

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悲惨凄凉、彷徨无助、迷惘孤独的林冲终于到了怒吼的地步,乘着一时酒兴,就在那白粉壁上写下八句五言诗。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林教头雪夜上梁山”,这是整个《水浒》中最悲壮最凄凉的场景。一个“逼”字是它的点睛之笔,一场大雪,更使它情景交融,使人倍感同情倍添感叹!

只可惜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虽有凌云志,却是终身难得志,直落个凄凉风瘫六和寺。

这第三场雪,则下在山东阳谷县。这本来是个名声不显的小地方,却因为在它的地盘上出了一名打虎英雄,顿时成了网红关注点。

没错,这个打虎英雄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山好汉行者武松。成了打虎英雄的武松在阳谷县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兄长。几经磨难,兄弟相逢,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但这一场的兄弟相逢却是一场悲剧的起始。一切的一切,在于相貌堂堂、英姿威武的打虎英雄的哥哥却是身材短矮,诨名“三寸丁谷树皮”,而他的嫂子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于是,在这个肃杀的寒冬,又下起了一场诡异的大雪。

万里彤云密布,空中祥瑞飘帘。琼花片片舞前檐。剡溪当此际,冻住子猷船。顷刻楼台如玉,江山银色相连。飞琼撒粉漫遥天。当时吕蒙正,窑内叹无钱。

就在这场诡异的大雪下,我们的打虎英雄抵制住了一场女色的诱惑,愤尔离家外住。此后的情节众所周知,无需多言。一场大雪,梁山又多了一位好汉。

这第四场大雪却是姗姗来迟。时间已经到了梁山好汉攻打北京大名府。此时的梁山,三山齐聚,众人归心;大刀关胜,刚刚入伙。自当乘胜追击,攻打北京大名府,救出身陷囫囵的玉麒麟卢俊义。无奈北京大名府亦是英雄众多。双方激战,又遇上了当夜雪急风严,已有二尺深雪。这雪:

知一夜乾坤老,卷地风严雪正狂。

隐隐林边排剑戟,森森竹里摆刀枪。

六花为阵成机堑,万里铺银作战场。

却似玉龙初斗罢,满天鳞甲乱飞扬。

于是梁山的军师吴用,一个素以挖坑著称的军师,人称“坑王”,这次又挖了一个坑,乘着这场大雪,就在这陷坑中捉住了急先锋索超。梁山多了一名好汉,大名府少了一名战将,敌我力量此消彼长,为攻取大名府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这场雪,可谓喜雪,一场难得的喜雪。

可惜好雪不多,好景不长。攻打大名府形势一派大好之际,却有原梁山老大晁盖晁天王托梦宋江,告诉宋江“有百日血光之灾,则除江南地灵星可治。”并明确说明只有先行退兵,待到“冬尽春初,雪消冰解”再来攻打大名府。

到了第二天,这宋江果真是“神思疲倦,身体酸疼,头如斧劈,身似笼蒸,一卧不起。”背上“鏊子一般赤肿起来”。浪里白条张顺奉命南下建康府延请神医安道全。路上又是好一场大雪。这第五场大雪,有《西江月》为证:

嘹唳冻云孤雁,盘旋枯木寒鸦。空中雪下似梨花,片片飘琼乱洒。玉压桥边酒旆,银铺渡口鱼艖。前村隐隐两三家,江上晚来堪画。

只因这一场大雪,扬子江上张顺险些丢命,幸亏这张顺号称浪里白条,自小练成一身过硬的水上功夫,才得逃脱一难。顺利请回神医安道全。这真是:

宋江偶尔患疮痍,张顺江东去请医。

烟水芦花深夜后,图财致命更堪悲。

这场雪,来的快去的快,但却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直叫人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又是第六场大雪降临,但此时此刻,情况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梁山好汉以及由被官兵清剿的贼寇摇身一变为清剿贼寇的官兵。

此时此刻,正值元旦,攻打河北贼寇田虎一帆风顺,势如破竹;宋江等人正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于是,身为讨逆先锋的宋江大摆筵席,庆贺宴赏。并于立春之日再置酒席,饮酒赏雪。但见这场下了一天的大雪:

纷纷柳絮,片片鹅毛。空中白鹭群飞,江上素鸥翻覆。飞来庭院,转旋作态因风。映彻戈矛,灿烂增辉荷日。千山玉砌,能令樵子怅迷踪;万户银装,多少幽人成佳句。

正是:

尽道丰年好,丰年瑞若何?

边关多荷戟,宜瑞不宜多。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好雪,一场喜雪,吉祥如意的雪。众兄弟赏雪饮酒,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此时此刻,有人醉了,酣醉上来,眼皮儿渐渐合拢上来。他是黑旋风李逵,他正在做着美梦:他梦见自己来到一处叫天池岭的地方,他大杀四方,居然有人要嫁女与他;猛然间他又杀到文德殿,被皇帝封做“值殿将军”;他一口气杀了蔡京、童贯、杨戩、高俅四个奸臣;他又遇到了引他到天池岭的那个黄袍秀士,告诉他十字要诀:“要夷田虎族,须谐琼矢镞。”他又惊见他的老娘坐在青石上,却又有一头斑斓猛虎向前直扑下来。他一跤扑去,原来是南柯一梦。

这是一个颇有恶作剧性质的梦,也是一个极富无厘头性质的梦。但不管怎样,这场雪是一场好雪,也是梁山好汉遇到的最后一场雪。

梁山好汉,此前无好雪,此后更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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