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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火雄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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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新,下新

下新,下新

周火雄

江北水草丰肥时节,我早起赶到了下新。

是渔家的鸬鹚竞相啼鸣时,水乡小镇的梦肯定是醒了。渔人宽厚的脚板在这水乡三月的石板路上竟是这般的好韵致啊!肩上一篓小鱼,扛出沉沉的收获,扛出一路的问候和家长里短。

睡醒的店铺精神很好的舞弄出诱人的浓香。游人的脚在这浓艳的吃食面前实在有些走不动了。是油炸小鱼的金黄,清蒸青虾的墨绿,还是青椒爆炒宽口鲶鱼的雪白?这青紫黄绿的吃食叫人心生许多的想头。

相隔了十年,小镇鲶鱼的清香仍在齿颊存留。我爱吃鱼,尤其是清蒸鲶鱼。店老板油光的脑壳一低,起身时一条活鲶已在捞箕中噗得水响。“夏鲤春鲶,神仙流涎。”好沉的一尾宽口鲶呵,怕是有三斤好几呢,眼下它扭动肥硕的身躯,青中泛白的肚皮透出足够的油光。乒乒乓乓的刀板声中,蒜沫黄姜的辛辣混杂。风箱呼呼刮起卷地风,炉底橘红的火苗丰隆起来。两支烟的工夫,砂锅摆上了饭桌。探头一望,雪白的是鱼肉,清亮的是鱼汤,泊着的是青葱和姜蒜。那是怎样的日子啊,举起酒杯,面对窗外浩荡不羁的源湖水,再品一品清蒸鱼的鲜美,人生的悠闲与自得全在指掌间。

相隔十年我又来了。天气还早,我把美食勾起的欲望从喉咙咽下。太阳很好,是那种能把湖水涂红的春日的太阳。放眼波光,忽然想起垂钓的事。一枝竹竿绷起带钩的银线荡向湖中,片刻守望,鱼漂在一番震颤中稳稳下沉,抖腕提竿,却是蛇样扭摆的活鲶。鲶对饵料极挑剔,须菜籽饼打窝,红虫作饵。

相识了十多年,至今不知下新这地名的来由。它三面环水,一面与陆地相依,这在江北水乡,实在没有多少特色,然而,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又时时让人牵挂。先说它的山。放眼而望,山无高峰,不见雄奇,亦难觅大起大落的气势,但是,它平实敦厚,温婉缠绵,农家汉子一样给人踏实给人凭依。土是黄粘土,不肥到也不瘦。好土栽万物。顺着山势放眼一望,青苍的是松,青黄的是竹,青红的是枫,他们相依相伴,蜿蜒连绵,直把这下新的山装扮得青春多彩,摇曳多姿。说到下新,不能不提它的水。下新水肥,肥而不死;下新水美,美而不媚。这时候临水而望,北面的水一路挥洒,直通黄梅县城,把沿途的百姓人丁滋润得舒舒服服,爽爽清清。而东南面,14万亩源湖水开阔无垠,浩荡不羁。

源湖开阔,东与长江相依,进可得舟楫之利,退可归于河汊湖港,隐迹民间,向为兵家争战之地,好水出好鱼。有下新人夸口,下新的水里有五分之一的是鱼。又说“三年无水灾,鱼虾堆满街”,这话似有些不实,却也道出了下新的富庶。鱼多,鱼也杂,且多来于自然,无一丝人工繁育的痕迹,味道鲜美,食客如云,鄂东闻名。前些年受利益驱使,渔民狂捕滥捞,再好的资源也禁不住无休止的开采。当资源渐趋枯竭捕捞艰难时,当地政府发挥了作用。先是定期禁渔,其次划定区域大面积繁育。下新的鱼又多起来。不只鱼多,虾多,蟹也多。虾有两种,一是大脚虾,当地人称老脚虾,它个大,肉多,野生,价格低廉,是寻常百姓餐桌上常见的吃食。每年春上,雨水一多,沟渠里就淌得水响,这是捕大脚虾的最好时节。钓虾是孩童的好戏。一根竹枝,三五尺线,线端系一棉球,蘸些香油。大脚虾闻香而动,糊里糊涂就成了美食。成年人则扛了捞箕、角网沿沟而上捕捞。另一种是青虾,它肉质细腻鲜美,营养价值高,是菜中珍品,向为大宾馆酒楼的当家菜。

下新,这就是下新。

“住店呢还是吃饭?”帘子一挑接着有一张脸递了笑过来。无话。我要租船过湖去。

桨棹击水,渔舟离岸,吱扭声声。回过头来,岸边流动着无声的风景。排阵似的渔舟泊在岸边,泊成春日下新独有的景象。

石板桥远去了,方言重极的吆喝亦不再。遥望远处,白茫茫的源湖水,托起静立的养蟹的栅栏。也托起渔人忽高忽低的黄梅调。下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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