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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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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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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猴儿

大舅母,给您拜年了!

声未落,扑通一声,来人径直跪在年逾八十的老人面前,连磕三个响头。

坐在藤椅上的老人大笑,傻猴儿,别行大礼,快起来!

站起,他又朝我们作了一圈揖,新年好!

坐在小院里的我们也都笑了起来。

罗云飞上前猛地拍了他的肩膀,笑问,傻猴儿,背着表嫂带了多少私房钱啊?别不到两圈又输干了。

还不一定谁会输呢!你敢保证自己准赢啊?

落座后,大家跟他又是一顿胡侃,不善言谈的我只是微笑着,悠然抽着烟,偶尔地附和几句。

每年的大年初一,我是雷打不动地给大舅、大舅母拜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别看你们这些吃皇粮的,不一定能做到。遗憾的是,大舅也走了十年了,没享到什么福。

大家没有否认,有些人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傻猴儿又进客厅,给他大舅上了一炷香,供了一根烟,磕了三个响头。

暖暖的阳光洒在小院里,无风,大家并没感到寒冷。

罗云飞从杂物间搬来了麻将桌,大声说,看这小院空气多好,暖洋洋的。来来来,大过年的,难得一聚,午饭前先打几圈,把傻猴儿的钱择干!

傻猴儿并不推辞,笑着坐上一方,并喃喃自语,让我赢这些当官儿的钱,他们挣钱容易!从侧面可看到口腔左侧缺一齿,那豁儿正对着我,甚是显眼。

已是上午十点多了,女人们忙着做午餐,孩子们在小区内自在的玩耍。罗云飞急忙招呼晏大强和尹河山凑手,四人便开起战来。我坐在傍边观战,也顺便给他们续茶递烟。

老太太知道傻猴儿挣钱不容易,大声劝道,你们打小点儿!大外甥哪有你们几个鬼娃子有钱!

老太太育有三男一女。老大就是罗云飞,是家里的宝贝男丁,晏大强、尹河山和我依次就是她的三个妹夫。罗云飞已是一局之长了,晏大强、尹河山都在各自的单位任副职,都是顺风顺水的公务员,而我只是中医院的副院长。三个女儿也是各自单位的中层干部,儿媳白梅是区一中的校长。这在个小小的社区里,有些显赫。每每与人谈起,老太太就显得尤为自豪。

傻猴儿是罗云飞的姑老哥,现年67岁,上有一姐,下有一弟。初中刚毕业,就只身从乡下进城闯荡,几近折腾,在城里扎下跟来,和媳妇开了一个小超市,如今已是儿孙满堂。

傻猴儿是他的诨名,人们一直这么叫着,以至于很多人不知他的真名,我也是十多年前才问出的,游俊群。不怎么好记,别人提醒几次我才记住。

据说他小时候很瘦,爬树、捞鱼摸虾、偷瓜刨薯甚是灵便,猴儿一般,小伙伴们始称瘦猴儿。七岁那年,跟大人去喝喜酒,和一群小孩抢未响的花炮,小手被炸得皮开肉绽,不哭,还呵呵地笑。被炸傻了吧,有人说。另一次,一条大蛇盘踞在树枝桠上,小伙伴们远远地用石头砸、用长竹竿戳,那蛇吐着信儿,向大家示威。他却嗖嗖地爬上树,抓住蛇颈,硬生生地把它拽了下来。围观的人们觉得他不光是胆大,更带着一身傻气。于是,傻猴儿的标签就顺势贴在他身上了,一叫就几十年。他也不恼,随叫随应。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三十年前。一天中午,岳父叫我去陪客。那时我刚结婚,对老吴家的很多亲戚并不熟悉。当时,我看到一个衣着很邋遢的人坐在小院里,三、四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很瘦,长脸,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的,抽着烟,身后停着一辆旧自行车,地上放着大包小包的花生、红薯之类的农产品,还有两只绑着腿的活鸡。岳父说,这是你大表哥,傻猴儿 ,刚从乡下来看我们。见到我,他慌忙站起来,高出我半头,握手时,我明显感到那手的粗糙和有力。他嘿嘿地笑,露出焦黄的牙齿,小表弟、小表弟地叫着,声音甚是洪亮,且忙给我递烟,显得十分亲近。我当时很奇怪他怎么取这个名字,没人说,我也不好意思问。吃饭闲聊,对他略有了解,虽在城里打拼,但一直照顾乡下的家人,土地也从未撂荒。跟我相反,他很健谈,不过,酒量却很小,不到二两就面红耳赤,飘飘然,但并不失态。

趁着酒性,他给我讲亲戚之间的关系。讲的最多的就是罗云飞小时候的事。那时候都很穷,但罗云飞姑姑家条件稍好些,一放假,罗云飞就喜欢跑过去,一住好几天。他知道姑姑重男轻女,心疼他,会拿出最好东西给他吃。

他笑着说,那家伙小时候捣蛋得很,一身匪气,抓鸡捉鸭,骑牛赶猪,撩猫逗狗,真是无所不为,搞得猫狗也嫌弃,人人见而避之。他小我十岁,我只好让着他,不好意思揍他。谁料想,现在大学毕业,有个好的工作,成器了。

我和傻猴儿交往不多,只是逢年过节时见见面,喝酒打牌。他的爱好就是打麻将、吸烟。喝晕了,他常直言不讳地评价,三表弟最实在。他说的三表弟就是我。

酒菜准备完毕,到了午餐时间。大人小孩加起来十五人,分两桌,一桌设在餐厅,一桌在客厅,基本上孩子和女人坐一桌,大家纷纷落座,气氛甚是热烈。说是孩子,其实也都不小了,罗云飞的儿子大学刚毕业,已参加工作,尚未结婚,我们几人的孩子有的上大学,有的还在上高中。

老太太和我们在客厅这桌,自然坐主位,傻猴儿比我们年长,次之,我们几个依次坐好。罗云飞又开起玩笑,傻猴儿,你坐上席真勉强,咱俩只是表兄弟,可没有其他几人的关系硬,妹夫们可都是贵客啊。傻猴儿也不计较,笑道,别看我是个大老粗,老农民一个,可我毕竟年长,到我舅母家,也算贵客,该坐上席。你们都是当官的,习惯了眼往上瞅,老想着论资排位,在家里,可不兴这个。随即瞟我一眼,三表弟,没说你哈。我苦笑了一下,没搭话。他们几个并不介意,似乎没听到一般。我知道,多年来,他们一直有些看不起他,总是傻猴儿傻猴儿地叫着,他心里自然也明白。只有我从未当面这样叫过,或许是因为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缘故吧。

菜很丰盛,酒是好酒,烟是好烟。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自由发挥。傻猴儿给老太太敬酒,祝她新春快乐,长命百岁,又象征性的跟我们碰了一下,说了几句升官发财之类吉祥话。罗云飞硬缠着单独跟他碰了半杯,他的脸很快就变得乌红,话也多了,又调侃起罗云飞小时候的事。

罗云飞也承认那些陈年旧事,反过来挤兑他。你也是个不成事的货,当年你不好好上学,总是逃课,好了吧,现在成了小商小贩。想不通的是,表嫂是当年的村花,能歌善舞,追她的人排成溜儿,鬼才知道你是咋骗到手的。

按现在的话说,当年我也是靓仔呢,可惜没保留照片。傻猴儿摸了一下长脸,自信地说。是啊,我是上学少,爱冲动,跟我一起,她受过很多苦,也遭过很多罪,但我一直在学习,在尽最大自己的努力。受苦受累算个球,别人的白眼算个球,大丈夫要能伸能屈,敢打敢拼。现在,我们终于在城里也拥有了自己一小片天空,只是户口没迁过来,也不愿迁,我们的根在那里。在我们村里,我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这不,去年他们还推举我为村民组长,经常回去协调许多棘手问题,如修路占地、邻里纠纷等。可以说她嫁对了,你们看,我们现在活得不也说得过去么?我俩把两个儿子供到大学毕业,帮他们买了房,工作也很稳定,都娶妻生子了。不然,说不定她还在乡下趴着,她应该感谢我才对呢。

平心而论,以前对他并不十分关注,只是作为一般亲戚间礼貌性的交往而已,不愿深交。但他的一席话,显出了成就,顿时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家我去的不多,与我住的小区很近。老夫妻俩和两儿子,共有三套房子,儿子也都买了轿车,我想,这些绝大部分应该是他老两口辛辛苦苦挣来的,多大的付出,可想而知。他们活得岂止是说得过去,而是很好,起码比我强多了。我一家三口就一套房,还背着房贷、车贷,儿子疏于管教,学习成绩一般,明年就要高考 ,还要赡养乡下的父母,可谓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过得总是紧巴巴的,快五十岁的人了,去年才混到中医院副院长的职位,跟他相比,真没啥出息。

我们又喝了一些酒,知道傻猴儿酒量不好,没人逼他,我们几个继续随意喝,渐渐地,都有些高了。

你姐姐和弟弟怎样了?好久不见。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傻猴儿凑近老太太,恭敬地接起话。自从外甥女研究生毕业留校并结婚生子后,姐姐也跟着到省城了,多年未回,但我们之间经常电话联系,感觉她们过得很好。我弟弟一直守着他那一亩三分地,把两子女拉扯大,现在都出息了,儿子是国企的副总,女儿是科研单位的副研究员,儿女们把老屋翻修成别墅了,住着可舒坦呢。弟弟的要杆比我挺得直!不瞒大家,尽管那时我也困难,但我仍尽力帮衬他们。孩子们也记得我的好,每次回来就会看我,送来好烟好酒和各种名贵礼品。

你姐夫呢,还敢揍他不?你这货,谁都敢揍。罗云飞醉眼朦胧,仍不忘揶揄。

只要他敢再打我姐,我照样揍他!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现在变得稳重多了,也随我姐定居在省城。前年还回来看过我们。

傻猴儿打人的事我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打的是他姐夫。当年他姐夫因化工厂倒闭而下岗,性情大变,整日借酒浇愁,喝醉了就打老婆,把家里闹得一团糟。每次打人,女儿就会跑到舅舅家哭诉。姐姐多次闹离婚,姐夫死活不肯,醒酒后又乞求原谅。有一次,姐夫打他姐时正好被他撞见,怒不可遏的他上去就把姐夫狠狠地揍了一顿,并让鼻青脸肿的姐夫写了保证书。从此以后,姐夫从心里怵他,不敢再造次,并就近找了个工作,踏踏实实地过起了日子,并把女儿培养成人。

这个小院处在老城区,还是当年罗云飞的父亲所在单位的福利分房。院子不大,七十平米的样子,可种几溜儿蔬菜,长着一棵石榴树,一棵桂花树,都刚高出屋顶。应该是他父亲当年栽下的。家属院里有许多这样普通的小院,一色的平房。罗云飞和三个妹妹都在这里长大。几年前,罗云飞的媳妇白梅吵闹着在新区买了房,搬出去住了,很少回来,撇下老太太独居。老人虽然不想叫他们搬走,但也无可奈何。他们也不让她随住,说是工作忙,家里经常无人,无暇照顾。她也习惯了这个小院,不用楼上楼下的,方便,人也熟,根本不愿离开。白梅泼辣蛮横,自从进门后,从没过叫一声吗,动辄甩着脸子,也从不做家务,一直都是老太太下厨房,忙里忙外。老太太知道,当年嫁过来时,自己是农村户口,就是所谓的一头沉。没有工作,老了也没有退休金,儿媳妇嘴上不说,但打心眼儿里嫌弃她,儿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向媳妇,她只好小心伺候着。她明白,这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很普遍,怨不得自己。老伴儿生前对她很好,自从十年前离世后,她每天都会给他上一炷香,聊以慰藉。

都走了清静!老太太自我安慰。但罗云飞搬走后,老太太时感落寞,便养了一只猫和一条小狗,小院里便又有了生机。好在老太太身体尚可,除了高血压外,没啥大毛病。我是医生,经常给她检查,并交代生活注意事项。我们曾要求罗云飞请个保姆,但白梅不同意,说,老太太生活完全能够自理,花那些冤枉钱干啥。以他们优渥的条件,请个保姆轻而易举,但就是心疼钱。我们私下也时常诟病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时也谈论养老问题,他俩置若罔闻,更是无动于衷,似乎她不是他们家的老人。好在我们几家也隔山差五地去看看,帮助洗洗涮涮,老太太的日子过得倒也安稳,但毕竟年岁大了,身边没人照顾,总让人感到不踏实。

快到中秋了,这段时间总是淫雨霏霏,一早一晚透着寒气。担心老太太受凉,我们买了秋衣去看她。一进门,只见石榴树叶撒满了小院,显得很荒凉。老太太抱着小猫坐在客厅门口发呆,狗儿也静静地趴在她身边。见到我们两口子进来,面露喜色,随即站了起来。你们咋来了,不上班吗?今天星期六,不上班,我们过来看看你。哦,星期六啊,看我把日子过的,老喽,糊涂喽,不中用喽。坐下后又喃喃自语,老下雨,真烦人,等天晴了再扫院子吧。唉,日子真不经过,又快入冬了。算了算,你爸已走了整整十年了,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看她气色尚可,我便讯问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没见什么异常,顿觉心安。作为医生,我知道,像她这样岁数的人,稍不注意,随时都会出现各种毛病。我们建议她要求儿子请个保姆,她说,有个保姆当然好,可他们不愿意呀。唉,这两天天气不好,买个菜也不方便,昨天差点儿滑倒了。我说,要不,让三个女儿家共同给你雇一个保姆吧,这样我们也安心了。其实,我们早就有了这个想法,而且三家的意见一致。好,好。老太太显得很开心。

我随即打电话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罗云飞。

你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不用你们管,我们自有安排!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老太太也听到了,脸色顿时暗淡下来,我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快到中秋节了,到时候咱们到大酒店聚一聚,怎样?老太太一生辛苦,也很节俭,很少到像样的酒店去,我想让她奢侈一下,也算尽一份孝心。但我的提议立马被她否定了,她说,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中秋节这天,秋高气爽。我们上午都早早地来到小院,女人们又都在厨房忙碌起来,只有白梅翘着二郎腿在院子的一角拨弄着手机,像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大家也习惯了,没人理她。十点左右,傻猴儿和他二舅也来了,说是罗云飞邀请的。罗云飞的父辈就兄弟两个和一个姑姑,姑姑就是傻猴儿的母亲,多年前也过世了。二叔七十多岁,一直在乡下,典型的农民,不吸烟不喝酒,但喜欢打打小牌。据说年轻时也很霸道,一言不合,就会拳脚相加,曾经有些恶名,但他给我的印象却很好,通情达理的,也很慈祥。

见他俩进来,罗云飞又在小院里支起了麻将桌。来来来,晏大强,过来陪二叔和傻猴儿玩几圈,大好时光,可别错过。我和尹河山倒茶递烟,服务的同时,也在一旁静静地观战。我们知道,观牌不语,牌小规矩大,任他们如何争论,我们都不作评价。罗云飞打牌很不规矩,五爪子六挠,甚至还偷牌换牌。到了午餐时刻,傻猴儿已输了不少,大部分自然让罗云飞赢走了。

午餐依旧两桌,只是我们客厅这桌多了二叔,他与傻猴儿分坐老太太左右。大家说了一些节日吉祥话后,又开始喝起酒来,气氛甚是热烈。

三杯酒下肚,傻猴儿有些激动,嗓子又洪亮起来。俗话说,家有一老,胜过一宝,娘在,家就在,娘在哪里,家就在那里。老太太眼下就是这个家族的核心,这个小院就是老罗家。大家都围着你转,百年后,你若不在了,大家就成了亲戚。你现在八十多岁了,耳聪目明,身体康健,子孙满堂,这是我们作晚辈的福分啊。来,我敬你一杯酒,祝你福寿绵长!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罗云飞接话,傻猴儿,几天不见,长点儿文化了啊,竟然说的一套一套的。傻猴儿笑道,就你们当官的有文化啊,现在是信息时代,我们小老百姓也与时俱进呢。

说完了,傻猴儿站起来,转身到他大舅遗像前,敬了一炷香、一支烟,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念叨。大舅啊,保佑大舅母长命百岁,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也保佑我发大财、逢赌必赢哈!

回到座位,罗云飞笑道,你这货真不经夸,刚说你有点儿文化,就做出愚昧之事。傻猴儿也不理他,招呼大家继续吃菜、喝酒。

酒足饭饱后,大家纷纷坐到小院里,我和尹河山重新给大家倒好茶,陪他们随意地聊着天,老太太也很惬意地晒着太阳。除了白梅,其他女人都忙着拾掇碗碟。

过了一会儿,见一切收拾完毕,罗云飞便招呼大家都在院里坐好,很严肃地说,今天大家都在,我还特意邀请二叔和傻猴儿参加,为的就是下一步如何安排老太太养老的事。我知道大家的意见和老太太的意愿,但我和白梅几经商量,已把小院卖了,目前正在过户,所得款项准备给儿子在新区买一套婚房,儿子大了,也该结婚了。老太太呢,我们也没时间照顾,已联系了一家养老院,条件还可以,过几天就可送过去入住。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家情绪异常激愤,纷纷指责,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大叫,不去,不去,哪儿也不去,死也不去!接着头一沉,嘴歪眼斜,神志不清。我知道,这是典型的中风现象,赶紧叫大家把她抬到床上,平卧,头部略向后仰,保持气道通畅,盖被保温,测量血压、脉搏、呼吸,并让尹河山呼叫了120。整个小院顿时乱成一团。

这是,傻猴儿疯了一般,狠狠地给了罗云飞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鼻血迸流。白梅见状,吼道,你算老几,凭什么打人?我要报警!傻猴儿大喊,报警最好,你们的作为我早有耳闻,让警察把一对不孝之徒抓起来!还问凭什么,他活活该打!要不看你是个女的,我连你也一起揍!我这是替老人们打的!如果大舅母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跟你们没完!

二叔也义愤填膺,打得好!谁让你们不给我们商量就擅自做主的?!

傻猴儿不依不饶,怒气难消,颤抖的手指向吴云飞,就你这样的人还能当局长?还敢嘲笑我没文化?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没文化!文盲加法盲!读了这么多书都进狗肚子里了,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孬货!老罗家的门风让你糟蹋尽了!我是算不上老几,软老表一个而已,但怒见不平旁人踩!你真缺钱啦?我看你缺的是德!又指着白梅,作为校长,你愧为人师,有你这种人当校长,培养不出啥好学生!你们的儿子可看着呢,小心遭报应!

救护车很快来把老太太接到人民医院了,三个女儿也随车过去,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我们几个都慌着往家属院外面走,准备打车到医院,罗云飞和白梅在后面慢腾腾地吊着。

我和二叔、傻猴儿乘一辆车先走了,他们几个如何坐,不得而知。

他俩依然愤愤不平,在车上仍不断地揣度着下一步会出现什么状况。我是医生,安慰他们说老太太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可能有后遗症,以后生活是否能自理要看治疗情况。他俩表示,不管怎样,这事他们管定了,直到把老太太安置满意为止。

我开玩笑说,大表哥,打人可犯法啊,不过,你这两巴掌还真解恨呢。他说,他们敢报警不?

不知怎地,我忽然对傻猴儿产生一丝敬佩,并有了写他的冲动,随即把想法告诉了他。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好啊。我说,题目就叫《傻猴儿》,不介意吧?

他朗声笑道,就这样写!

我在侧面又看到他的豁牙儿,觉得跟小孩的一样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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