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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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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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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笔记

(一)油菜花:春的遍地金黄

春姑娘是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伴随着她无声的脚步,大地完全换了模样。她给细柳变出嫩芽,给果树变出繁花,但这些都只是小把戏,她最得意的作品当属清明前后为大地变出了一条巨大的金毛毯——广阔而繁密的油菜花海。

成片的植物并不稀奇,成片的繁花总令人难忘。从小到大虽见过上百种花,但很少有像油菜花这样壮观的,作为一种重要的油料作物,油菜被广泛种植。在开放时间上,田野里的千万株油菜表现得高度一致,生怕自己错过时候落了单,被同伴们嘲笑为不合群的另类,因此每逢盛开的时节,放眼望去满目金黄,是名副其实的“花的海洋”。大片的金色将周围的景物映得发亮,在晴空下更加清晰明朗,俨然一幅精美的油画,金黄色则是最夺目的存在,令人由衷地感慨大自然的神奇。

作为家乡的一张旅游名片,油菜花盛开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有大批游客慕名而来,大家纷纷以自己擅长的方式记录和饱览这场视觉的盛宴,或拍照,或绘画,或写作,游人就这样和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成为其中重要的一部分。油菜花不仅吸引着人,还吸引着一种不起眼的小生灵——蜜蜂。它们个头虽小,数量却众多,听!那萦绕耳畔的蜂鸣声便是最好的证明。这些小家伙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用自己的辛劳酿出香甜的菜花蜜,既有油菜花的颜色和芬芳,又有春的明亮,是无数油菜花精华的汇聚。

漫步于花海,但见地里的油菜花越过田垄伸向外面,像一杯过满欲溢的橙汁。不多久,衣服和裤腿上沾满黄色的花粉,看样子,它们把我这个庞然大物当作是一只“巨型蜜蜂”,将传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路走来,想必也帮助它们完成了传粉,遂轻轻拍打衣物,尘埃大小的花粉立刻消失不见,也许,被掸落的花粉又随风飘向远方,继续完成它们肩负的使命。想起春雨过后,路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滩边缘都有一圈黄色,那便是受雨水冲刷落地的花粉。

在春风的吹拂下,大片的油菜花起起伏伏,像一片波翻浪涌的金色海洋,花香也被风带往四面八方,在原野上弥散飘荡。油菜地里不时传出几声雉鸡的鸣叫,有时还能听到振翅的扑棱声,偶尔看见,害羞的它们又立刻钻进油菜地里踪迹难觅。看着天地间的这幅壮美的画,我不禁感慨:白雪去,暖春来,遍野油菜开;一抹绿,几团白,无数金黄块。去外地读大学后,故乡更是只有冬夏,再无春秋,遍地金黄的景象更多出现在梦里,而且一次比一次模糊,一次比一次静寂……

走出花海,再次回望身后,忍不住向田野呼喊,回声在耳畔飘荡,悠远绵长。

(二)豆娘:飞舞的蓝宝石

家乡人习惯性地把蜻蜓叫“蚂螂”,身体纤细的豆娘和蜻蜓颇为相似,于是,大家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字——线蚂螂。晴朗的天气里,经常能在河边或水田附近看见豆娘活跃的身影,五彩斑斓的颜色帮它们从周围的环境中脱颖而出,成为昆虫里万众瞩目的明星。

豆娘统称为蟌,相同的名字下却有着千差万别。老家的河边生活着一种体型较大的豆娘,或蓝色,或绿色,阳光下的它们通身金属光泽,飞行时金红色的翅膀一收一合,绰约的身姿像翩翩起舞的仙子,高调的它们常常吸引路人的目光,不细看一准认为是蝴蝶。小时候,门前的河里有不少这种豆娘,它们成群结队地在岸边水草上嬉逐,清澈的水面映着它们活泼的影子。飞累了就停在河中的石头上,远远看去仿佛镶嵌着一颗蓝宝石。

不只是河边,水田和池塘周围的草丛里也有豆娘。它们体型娇小,举止低调,有的脚长得像白色的花瓣,十分美丽。这些豆娘的颜色多种多样,淡红色、蓝色、绿色都有,体型和体色的优势帮它们圆了隐士的梦,文静的它们喜欢抱着纤细的草茎,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运气好时能在水边发现交尾的豆娘,雌雄彼此弯曲连在一起,构成一个闭合的心形,这是对它们爱情的无声证明。

中学时期,家乡的豆娘几近绝迹。行走于河畔,映入眼帘的只有流水和荒草,偶然遇见也是形单影只。近年来,生态文明建设不断推进,家乡的环境大为改观,河水逐渐恢复原来的清澈,也让豆娘重返家园。有次沿着山溪旁的小路散步,一只蓝色的豆娘围着我打转,似乎对眼前这个移动的庞然大物感到惊奇,一番打量后飞到路边的石头上,翅膀一张一合地,待我走近又飞向前方停下,重复刚才的动作。万物有灵,或许我的突然造访让它以为是迷了路,便以这种方式指引我,心头涌起一份感激。

去年暑假在池塘边赏荷,忽然胳膊上痒酥酥地,起初以为是蚊子,转头看去却是一只小豆娘。夏风吹过,我的胳膊被它当成了“救命稻草”,能感觉到它正努力与风抗争。我心生怜惜,伸手为它挡住刮来的风,也有幸近距离观察这只美丽的小家伙:淡绿色的身躯纤细如针,一对大眼睛格外突出,接近透明的薄翼反射出淡黄色的光泽,像披着一层金纱。待周围平静,它飞入池塘边的草丛继续自己的隐居生活。值得一提的是,豆娘看似弱不禁风,却是不折不扣的肉食主义者,它们一遍遍在水边巡逻,为消灭害虫立下汗马功劳。

连绵的秋雨后,虫鸣止,黄叶飘,只有豆娘还展现出活力,用娇小的身躯装点着萧瑟的秋。

(三)萤火虫:夏夜之魂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角落里的小生命蠢蠢欲动,它们出场的时刻来临。暮色中,这群“乡村艺术家”用自己的专长共同奏响一曲夏夜之歌。受它们的鼓动,越来越多的成员加入其中,演奏被推向高潮。萤火虫也在此刻登场,它们的出现恰到好处,星星点点的闪亮让夜晚不再单调。如果说天上闪烁的星辰永远只能仰望,勾起心中的无限遐想,萤火虫则是夏夜里触手可及的“星星”,是夏夜的魂。

小时候,晚上坐在院子里纳凉经常能看见飞舞的萤火虫,它们在夜色中发出忽明忽暗的幽绿光亮,从那时起,我便对这种神奇的生物着了迷,每次提到盛夏的夜晚,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便是它们。后来学了“囊萤夜读”的典故,我在心里纳闷,汇聚一群萤火虫的光亮,真能看清书籍上的字吗?出于好奇,我想亲自尝试一番,然而,这些小虫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都远远地躲着我,经过几次努力方才捕获一只。在灯光下看到它们真容的那一刻,心中只觉得失落,承载着童年记忆的萤火虫竟是一种丑陋的虫子,曾经的美梦被打得粉碎,我怎么也不能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仔细想来,生活中很多事物也是如此,起初只感受到朦胧的美,一旦拨开神秘的面纱见到本来的模样,往往令人失望。转念又想,萤火虫是富于智慧的,它们选择借助夜色的掩护抛头露面,只展现一星美丽的荧光,正是这仅有的光为它们博得赞美和人们的喜爱。

再后来,故乡的萤火虫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还在那个熟悉的村子。当稀疏的蛙鸣从荷塘中传出,环顾四周,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抬头看见满天的星光,我恍然大悟,少掉的是夏夜的灵魂。

原以为萤火虫会成为我永远的回忆,夏夜的一次偶然外出竟让我们再度相逢,难道是萤火虫?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注视良久才确定没有看错。只见路边黑黢黢的草丛中闪烁着几处微弱的幽光,犹如寒风中摇曳的火苗,又好像眼前是条无形的河,这些闪亮正随水流缓缓飘荡。惊叹间,几声犬吠从身后的村庄传来,悠远而朦胧,这不免让我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置身于一个童话的世界,或者说,正经历一场梦。当这种奇妙的感觉随风散去,夏夜带给我的闷热和烦躁也一扫而空,闭上眼,无数有关萤火虫的记忆碎片一一闪现。

那晚做了一个梦:我来到一片开阔的田野,身后的村庄燃起无数明亮的灯光,面前的田野里有成千上万飞舞的萤火虫,幽绿色的光亮时聚时散,沿着各自的轨迹移动着,耳畔,虫语和蛙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四)瓦松:屋顶的顽强

邻居已搬离村子多年,曾经居住的瓦房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斑驳,进入雨季,屋檐上的瓦一片青绿,成为苔藓的安身之所。临近屋脊处立着几座袖珍的“塔”,起初看见这种棕褐色的植物以为是某种枯死的杂草,奇怪的是,历经大风大雨的它们并没有消失,甚至越来越多,询问后得知那是瓦松。它不像其他植物有着发达的根系,仅靠瓦缝间积攒的尘埃立足,因此,大家也叫它无根草。

瓦松是种平凡而坚强的植物。远方的尘埃搭载风的便车作长途旅行,却因偶然降落在屋顶,瓦缝从此成了它们新的家园。出乎意料,这微乎其微的尘土竟成就了瓦松,艰苦的生存环境不但没让它们屈服,反而活得更加出彩。任凭风吹雪盖,雨淋日晒,瓦松始终咬紧牙关挺立在屋顶,留下一个铁骨铮铮的背影。

在自然环境中,泥土和水分对陆生植物的成长必不可少,瓦松却特立独行,不仅在缺水少土的瓦缝间顽强存活,还能生生不息。它们一点也不张扬,甚至给人土里土气的感觉,没有高大挺拔的身姿,也开不出绚丽多彩的花,更结不出香甜可口的硕果,它们只是默默无闻地生长在被人遗忘的屋顶,与苔藓为伴,和星辰为友,同日月笑谈。夏末秋初,瓦松开出了淡红色的小花,若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低调的它们无意争宠,即使开花也要以这种方式避开人们的关注。

瓦松在季节更迭中表现得波澜不惊。春的鸟语花香,夏的遍野苍翠,秋的满地金黄,冬的雪花飘飘,似乎都与它无关。烈日的炙烤、暴雨的拍打、严寒的逼迫、狂风的肆虐……对它而言都只是平平常常。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瓦松只是默默做好自己,像一位无言的智者。

除夕的傍晚坐在炉前取暖,起身关窗时发现对面屋顶的瓦松正和寒风抗争,有几次,瘦小的它们险些被风吹倒,我在心里捏了把汗。然而,风停后,它们又恢复原本的挺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留下我陷入沉思。听村里人说,房屋的主人搬走后去了深圳,经过苦苦打拼已经小有成就,那一刻,只觉他与瓦松有几分相似,都在陌生的新环境中凭借仅有的资源艰难生存。人如此,国家亦如此。无数开拓者克服重重困难,造就了绚丽多彩的今天。想着想着,瓦松在我心中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它们不只是屋顶上普通的草,更是顽强的象征,是逆境中不屈不挠、生生不息的最好榜样!

夜晚,五光十色的烟花点燃漆黑的天空,也将屋顶的瓦松照亮,新的一年即将开始,那屋顶的坚守和顽强也将迎来美好的时光!

(五)喜鹊:吉祥的使者

故乡门前有两棵高大的白杨树,最高的那棵被喜鹊选中筑巢其上,我们就这样成了邻居,新的一天总是从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声开始。

人们常说“喜鹊枝头叫,客人就来到。”民间相传这种鹊能报喜,故称其为喜鹊,虽然这只是大家的附会,但不可否认,喜鹊是公认的吉祥的象征,加上它们在农田里捕食害虫,有功于庄稼,因而深受大家喜爱。

在各类鸟中,喜鹊显得有些张扬,经常未见其影先闻其声,它们喜欢站在高处,尾羽随喳喳的叫声上下摆动,神气十足。喜鹊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对入侵者会毫不留情地予以驱逐,甚至连天空霸主——各类猛禽也要让它三分。偶尔有昏了头的猫,一时嘴馋打起喜鹊幼鸟的主意,结果在接近鸟巢的过程中遭到成鸟的猛烈攻击,只得落荒而逃。

为了躲避天敌的袭扰,许多鸟儿会将巢筑在隐蔽处,喜鹊则不会,挑一棵高大的树,在主干分叉处营造一个硕大的鸟巢,十分惹眼,似乎生怕大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筑成后也不轻易迁居,每年只是修修补补一番。喜鹊的喧闹使得它们成了原野上最显眼的鸟儿,体型虽大却更和善,不像猛禽那样神出鬼没,令其他鸟望而生畏。

喜鹊全身的羽毛以黑白为主,有时也反射出蓝灰色的光泽,和各种羽毛鲜艳的鸟儿相比显得有些丑陋,叫声也相对单调,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与之相反,喜鹊的远亲,同属于鸦科的另一种鸟儿——乌鸦,留给人的印象却和喜鹊有着天壤之别,虽然只比喜鹊少一种颜色,却被大家看作是晦气的鸟,唯恐避之不及。

多年前,家乡喜鹊的数量符合它的谐音“稀缺”,因此大家总说遇见喜鹊会有好运。近些年,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和生态环境的改善,喜鹊的数量与日俱增。每次外出,总能在田野里看见它们,少则三两只,多则二十几只,有的从高压电的铁塔上飞来,有的从附近的村庄赶来,一边飞一边喳喳地叫,整个场景像在举办一场聚会。

喜鹊活泼好动,很少看见它们安静的样子,不论是在田间还是枝头,又或是在屋顶,它们总是跳来跳去、东张西望,嘹亮的叫声让它们美名远扬。和其他鸟儿不同,喜鹊更喜欢在有人烟的地方安家筑巢,见到人也不害怕,继续迈着悠闲稳健的步伐,似乎相信大家不会伤害它们,时间久了,喜鹊成了村民们最熟悉的鸟儿。

“喳喳喳”。窗外再次传来喜鹊的叫声,透过窗户望去,喜鹊夫妇衔着枯枝飞上白杨树,看样子是要加固巢穴。春天到了,新的生命即将在旧的巢中诞生,它们是未来报喜的使者,更是喜鹊族群的希望。

(六)银杏:最辉煌时是金秋

暖风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大地走过,也将沉浸在冬梦中的草木唤醒。很少有人注意,历经寒冬的缄默,路边几棵不起眼的银杏树蓄势待发,一股磅礴的力量正在那些看似枯瘦斑驳的枝干中涌动。终于,这股力量突破束缚从纤细的枝条上喷涌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从最初星星点点的绿意到大片的青翠,并在盛夏到达巅峰!

不同于其他植物,银杏的叶子喜欢抱团,从枝干的凸起处吐出许多细长的绿色叶柄。随着风的吹拂,满树青翠的叶片像无数把小扇子在风中挥舞,展现出勃勃生机。盛夏时节,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远看如一位微微舞蹈的绿衣仙女。

对于大多数植物,辉煌总在春夏。或开出姹紫嫣红的娇艳花朵,引得四周蝶舞蜂飞;或生长得苍翠茂盛,浓荫蔽日,成为鸟儿们天然的歌唱舞台。银杏却是个例外,它最辉煌的时节在金秋。

经过和炎炎盛夏的顽强抗争,银杏有些疲惫,代表生命力的绿色开始褪去。此时,秋意正无声地从边缘渗进,用金色填补叶片上日渐淡去的青绿,也铸就了它一年中最后的辉煌。远远看去,清秋的银杏树犹如披上了一件黄袍,给人高贵之感。傍晚,夕阳将余晖慷慨地洒在树上,让它更加璀璨夺目,与天边金色的晚霞相互映衬,美不胜收。走近了看,银杏的枝干上仿佛喷出无数条火舌,要让整棵树在烈焰中燃烧。

很多时候,人们对秋的印象更多是荒凉和萧瑟,然而,倔强的银杏却希望凭一己之力扭转这番认识。当秋风从远方走来,金黄的叶子们纷纷表示欢迎,有的甚至在半空中跳起了迎接的舞蹈。小小的叶儿飞旋着、翻着跟头,跳累了就扑向大地母亲的怀抱安然入眠。没几天,飘落的叶子便铺出一条壮丽的“黄金大道”,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耀眼,也带给路人一份震撼,久久难忘。

好景不长,一场秋雨让满树金黄的叶变得稀稀疏疏,地上被打湿的叶互相交叠,我不免在心中责怪雨不懂得怜香惜玉,犹如一个粗鲁无礼的熊孩子。再看一旁的银杏树,侥幸留守枝头的叶也失去了往日的轻盈,纷纷低着脑袋,像在为地上的同伴默哀。半个月后一个晴朗的夜晚,最后一片银杏叶无声地落下,站在树下望去,夜空中的星辰散落在枝桠上,让人疑心是开出了几朵娇小的花。

当银杏的辉煌又一次成为过去,预示着寒冬的来临。北风啸,白雪飘,树干光秃秃地。那些曾让它引以为豪的叶子已和泥土融为一体,精魂回归苍茫的大地,经过酝酿和积累将再度化作生命之力隐匿于枝干,静候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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