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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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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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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树


    母亲虽然走了有些年了,但母亲树还在。

从前我家院中光秃秃的,到了炎炎盛夏,在院子里吃饭,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蹲在出檐很浅的屋檐下,半晒半阴地凑乎着吃,反正总比家里凉快。

也记不得是那年春天,母亲铁心要栽树,要让干秃秃的院落遮满荫凉,我从苗葡给寻回一小捆杨树苗,母亲倒也很用心,那时候她还年轻,抡着镢头舞舞生风,抱下坑,栽好苗,浇上水,再回填土,侍弄完后,我看到母亲脸上遂有喜色,她嘴里念念叨叨:“桃三杏四梨五年,杨树还看第二年。”谁知到了秋天还未发芽,好像栽的不是树苗,而是铁条,我要拿镢头抱掉,母亲摇摇头说:“当年看不出,明年春天再定。”

第二年春天还是仍未发芽,母亲这下是真正的服了:“不行,挖了再栽,”整整折腾了三载,树还是没有栽活一棵。

杨树不活愁院,母亲说。尽管那些年月饥饿和贫困如影随形总也抹不去,但母亲坚持说杨树不活愁院,当一家人嚼着糠窝窝一口口咽下去的时候,也咽下了美好的幢憬与希望。

接着我出差到外地,离家出走后约有半个月左右,刚进家门,母亲就告诉我栽不活树的原因主要是土层控得太浅,原来,我家院子是用炉渣灰垫起来的,必须把炉渣灰挖去,再垫上黄土。尔后,她笑着告诉我:“炉渣灰垫底层,你说能栽活树吗?”

原来,我们家院子里的土层,大都是坚硬的炉渣灰和青骨石垫成,地皮坚硬似铁,硬梆梆的镐头刨下去火星四溅,只能錾起图章大小的白印儿。母亲从树苗的布局到最后载种完成,干上一天,晚上累得连饭碗都捏不稳筷子,但天不亮,他又呻吟着挣扎起来……把犬牙交错、七棱八角的石块撬开、搬走,把脚都无法插进的旧树根用镢刨断,用箩筐从其它地方把黄土担来,如蚁啃硬骨,若蚓耕坚泥,硬是在炉渣灰垫的院子里,换了土层后把杨树苗载了下去。

第二年春暖花开时,对面山上已经烂漫一片,呈现着一派万紫千红的景象,可母亲栽的那些树仿佛睡着了似的,迟迟不见“分娩”,母亲脸上遂有愠色,脑怒地嗔道:“难道这院子真的栽不活树?”她也有些茫然了。

秋天过去了,又过了一个冬天,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竟将它忘却了。那个春天的早晨,母亲打扫院子,突然发现那直挺挺的四棵杨树苗上,分别拱出一、二个嫩绿儿,便叫道:杨树活了。顿时全家人都路了出来,围住了小杨树,像欣赏奇珍异宝似的。母亲脸上顿时灿如云霞,拿出手绢儿一股劲的直揩眼角的喜泪,我也为她的“杰作”而兴奋不已,回家拿出一瓶酒,痛痛快快喝了几盅,为杨树在我们家院子的成活。

它长得很快,端端地往上长,几乎没什么枝股,通身灰白灰白的,没有几年的功夫,已经长得超出屋脊,有桶粗,徐仰脖儿才能视之。就在那枝叶婆娑的顶端,竟有了二个鸟窠,横七竖八的柴枝儿,筑个笼筐儿形似的,它们清早出去觅食,晚上再飞回来,鸟儿吱吱叫,这小小的院子里有了勃勃生气,到了夏天,再也不怕那火炉似的炎热,棵棵杨树撑开树冠如一柄绿色的阳乎,无风自喧,凉气如流,真是爽快。

小杨树长活得那些时日,母亲高兴得就像小孩儿似的,手舞足蹈,就在这四棵杨树已经长得有二层楼房高时,母亲得病了,八八年从省城医院做了肺癌切除入术后,常常站在院中,痴痴地盯住那四棵杨树,面含苦笑,泪光滢滢,望着那直上踅下的燕儿在空中盘旋飞舞纵情歌唱时,母亲的目光就露出了希悦的神色,我知道,她是在重温当年的梦了。

从此,我把这四棵杨树称为母亲树,多少年来,每当我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是它给了我自强不息和不屈不挠的勇气,在我心头树起了一盏不灭的航灯。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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