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的柜子

我们家有个古色古香的祖传大柜子，具说传了好几辈了。

这是一个有两米半高的置衣柜，年代实在是太久远了，上面的红漆已经基本脱落了，由最初的明亮的红色已经褪的没有了一丝油漆，有棱有角的四边也都被磨平了，光滑无比，更触目惊心的是柜子中间那三个不协调的洞眼，都变的黑黄黑黄的了，如今只剩下斑驳的身躯以及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幽光，一直都那么蹲在角落里，摆了一年又一年。

记得小时候，看着爷爷揭起厚厚的柜顶，我很好奇，因为自己个子小，任你踮起脚尖，昨也看不见柜里面的东西，于是小脑瓜子就充满了各种幻想，幻想着柜里面装的些什么，会不会有我爱吃的零食又或者是小玩具，又或者是……对于柜子的秘密，已经深深埋在了我的心里，望着高我两头的巨大红物，它是那么的有魔力，我曾经想打开过，可是那把古铜色的大铁锁，就像一道不可逾超越的障碍，我也无法打开，我也实在没有胆量打开。

因为，我知道，柜子是爷爷的心头肉，没有爷爷的允许，是任何人都不能打开的。

有天晚饭时分，爷爷回家后，我想让爷爷打开柜子，爷爷摸着我的头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爷爷自然会告诉你的。

这一等，就是八年，当我要去外地求学的一个黄昏，爷爷给我讲了这个柜子的故事。

其实这个柜子本来和普通人家的柜子一样，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柜子，可是因为日本人来到了这个小县城，它就有了故事了。

那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的铁蹄踏到了我的家乡，日本人占领这个小县城后，准备成立维持会，他们急需要当地有学问的人来给他们充充门面，于是在我们的这个小县城里，教书先生就成了最佳人选，日本人在多次打听之后，终于知道了我的太爷爷，据爷爷讲，当时家里来了三个带刺刀的和一个带日本指挥刀的军官，当时爷爷还小，看着带刀的人躲在自己母亲怀里瑟瑟发抖，日本人一进来，就想游说我太爷爷，让我太爷爷出山，太爷爷当然不会答应的，日本人左说右说，太爷爷坚决拒绝，日本人怒了，日本军官不知嘟噜了几句什么话，三个日本人，端起长枪，吼了一声，就向摆在靠东墙的这个柜子刺去，刺穿柜子后，日本人要太爷爷好好想想，就扬长而去……

三把刺刀三个黑洞洞的洞眼，像是在告诉太爷爷，不出山就是如此下场。

面对日军的卑劣行径，耿直的太爷爷绝不当汉奸，于是，第二天就跑过了黄河那边，找抗日的部队去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说，太爷爷走后，在焦虑中，太奶奶一年又一年等待，坚信太爷爷会回来的，院子里的那棵杨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却一年比一年老了，终于，枝老叶黄，杨树也死了，可是太爷爷一直也没有回来。

爷爷说，太奶奶等太爷爷把泪腺都哭干了，再到后来，眼睛几乎就全失明了，太奶奶是带着深深的遗撼走的，她走的时候，那双干枯的眼睛已经没有一丝光泽，她睁着一双没有视力的眼睛，盯着那个有三个洞眼的大衣柜，眼睛一直都没有闭上。

革命胜利了，有天，当地政府给爷爷送来了一张烈士证书，上面写着太爷爷的名字，天天盼，夜夜盼，终于盼来了……

爷爷把烈士证书，用红布包起来，郑重地放进了那个有刺刀洞眼的大柜子里。

有故事的柜子，每每擦拭它时，我都轻轻的，仿佛在擦拭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山西静乐县作协：张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