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初,我参军入伍到新疆马兰基地,曾与战友们多次进入罗布泊执行试验任务。每次走进那广袤的沙漠戈壁,犹如进入了原始荒野,满目苍凉,很难寻觅生命的迹象,却能看到一株株落叶乔木展示着它的独特风格和倔强,令人无限感慨……
后来才知道,它的名字叫胡杨。由于它具有惊人的抗干旱、御风沙、耐盐碱的能力,因而被人们赞誉为“沙漠英雄树”。
胡杨树干苍挺粗壮显得刚强不阿,枝丫曲折向上,纤纤细枝如杨枝钻天……它树叶奇特,生长在幼树嫩枝上的叶片狭长如柳,大树老枝条上的叶儿却圆润如杨,故它又有“变叶杨”“异叶杨”之称。
秋季的胡杨,叶子全部黄了,但它不像其他树木叶子那样的枯黄,而是金黄,每一片叶脉都闪着金色的光芒,极力张扬着自己生命的色彩,蓝天相映,荒漠作衬,一种令人震撼的景致展现在眼前!
神秘的罗布泊,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是一片干涸的死亡之海,时而静悄悄,静得让人窒息。时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气势似要把整个自然界吞没,令人畏惧而又无奈。
然而,那胡杨却从不低头,虽然风霜雪剑折磨得它遍体鳞伤,苍老的树皮皴裂如同一道道沟壑;虽然风暴中它受尽了苦痛与磨难,但风暴过后,虬曲苍劲的胡杨,有的如苍龙蜷地,有的如猛虎雄踞,有的如骏马嘶鸣。站在它的面前,你的心灵会净化和洗礼,你会忽然悟彻生命之壮丽……
活着的胡杨是赞美的诗,是抒情的歌;而死了的胡杨是控诉的檄文和焦炙的呐喊。
记得在部队营区生活时,取暖做饭需要有人去打柴,让我有机会进入罗布泊原始胡杨林。那近百公里连绵不绝的怪树林,是沙漠地带最悲壮的生命景观。它酷似一幅写意画作,浓墨重彩,热烈奔放。那儿空中没有飞鸟,地上没有走兽,也没有其他任何有生命的植物。只见那一座座堆积如山、盘根错节裸露的胡杨肢体。
有人说,胡杨生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有人形容,一座胡杨林就是一座根的博物馆,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那豪气、那雄韵,给人们不仅仅是视觉的冲击,更是一种心灵的震撼,让人激情跌宕……
当年的军营是我梦升起的地方,是我锻炼成长的地方,我的青春之歌在这里唱响,我的青春之梦在这里绽放。
从我走进戈壁滩那一天起,我的视线就一直攀缘在那一棵棵胡杨树上。它像军人一样,性格豪爽、顽强。一样的坚毅的身影,一样的迷彩服装,一样的手持钢枪……是那样的英姿飒爽!胡杨那箭镞般直刺苍穹的伟岸、 那枝杆虬枝的傲然是我精神的支柱,每当想到可以与心仪已久的胡杨朝夕相伴,空茫茫的心一下就踏实了。
军旅生涯18年,我曾有十几次近距离在试验现场,参加各种类型的试验安全防护工作。为了完成工作任务,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上级组织分配的任务,为中国核试验做出自己的贡献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身为防化兵,为了完成试验安全防护任务,对体能、技能、心理素质和勇敢精神的要求非常高,需要严格训练。
夏天,温度有时高达有五六十度,戴上防毒面具,从头到脚裹得是严严实实,没有经过训练的,几分钟就会窒息。因为当时我身体瘦小,体质较差,训练时总是不达标,而情绪低落。
每当我远远望见胡杨的身影时,似乎变得坚强起来。经过艰苦的训练,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也取得优良成绩,多次荣获训练标兵和技术能手的称号。
每次执行试验任务前,我和战友们都要亲笔写下决心书和遗书。决心书就是向党组织和上级领导表态,一定要做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不折不扣地完成任务;遗书主要写单位以及家庭地址,联系人姓名,写好后放到自己的背包里面,以便查找。
在戈壁滩上进行核试验,它是一项复杂而精细的系统工程。需要许多专家、兵种在各个环节紧密配合,协调作战,其中我们防化兵是核试验的重要组成部分。
以核爆辐射侦查为例,爆炸后,有隐蔽在附近的防化兵迅速接近爆炸中心,根据辐射机仪器显示的数值,用小红旗标注核辐射最严重的沾染边界,为所有参试人员提供安全数据。同时,还有一项重要任务是在试验期间对所有受核污染的人员、设备器材和物资要及时洗消干净。可以说,防化兵是距离核爆炸最近的人。因出色地完成各项任务,我们也多次立功受奖。
我赞美胡杨,它用生命诠释唯美、用品行书写刚毅、用逆境彰显顽强、用存在追求价值,给了我人生追求的目标!
“艰苦奋斗、自强不息、扎根边疆、甘于奉献”的胡杨精神一直是我人生奋进的动力。
那平凡又不平凡的胡杨,早已融入了我的生命,定格在我的心灵深处,永远是我崇拜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