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

我从小在山村长大，喜欢那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更喜欢村边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它从大山深处走来，高唱低吟地穿过村庄，滋润着两岸的土地，流淌着逝去的岁月，是我童年时代最难忘的一道风景，也是我记忆里最初的起点。是那条故乡的小河，伴我生活，陪我长大，凝聚我太多的欢乐和童年的梦想。

18岁参军后就离开了我的故乡。从那时起，故乡的那条小河就永远的屹立在我的乡魂旅思之中了。那记忆中的小河的气息和韵味，只有在许许多多的乡梦归幻中方能得以体会。虽然日日置身于这个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喧嚣浮躁的城市生活里。可是在忙忙碌碌、步履匆匆的时光里，仍然抑制不住自己对那条小河的心驰神往。

从有记忆时起，就知道这条小河与季节有着天然的联系。北方的春天总是从冰雪融化开始。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和煦的春风掠过山川，冰雪在悄然之间消退。这时候，小河苏醒了，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河面如同一块无瑕的翡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可以看到鱼儿在清澈的河底自由自在地游玩。岸边垂柳如丝，展开了鹅黄色的嫩叶，微风吹来，随风摇曳。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验到乡间那自然景色的优美！

小河岸边，成排的村庄农舍被绿树掩映。鸡鸭成群，犬吠声声。炊烟如云龙，游戏于树梢枝头间，缭绕在的农家上空。围绕河边的是大片农田，随着季节的更替，景象万千。有河流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因为有了河流，春天才会绿染天涯，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因为有了河流，春天才会风情万种，充满了激情和希望。

夏天的小河，在汛期到来前，河水平静安详。这时候，我常去河边打猪草，往往借此机会去河里游泳、捉鱼。捉鱼的方法很多，有时把衣服一脱，直接下水用手捞，还有时围成小小的堤坝，把鱼圈进来，然后步步为营，直到鱼儿全都落网。小河里的鱼种类很多，最多的是鲫鱼，别的鱼我叫不上名字。记得有几次我跟着伙伴儿在河里捉过虾和泥鳅。虾比较好捉，可泥鳅很机灵，身体又滑得很，几次到手，几次逃脱，那着急的样子，至今想起来都可笑。

直到一场大雨过后，小河进入亢奋状态，发出轰隆隆咆哮的声音。我喜欢这个时候，到河边去看那奔腾的水。洪水力量凶猛无比，它们急切地打着旋儿，滚着浪花，挟持着树枝、野草，浩浩荡荡，飞流直下。河边水塘里早已蓄满了浑黄的泥水，地里到处都发出耀眼的水光。眼看着洪水冲垮了河堤，漫过了梯田。这时候的人们已没有心情观看水流，只见有人一声令下，人们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铁锹、扛上装满沙子草袋去维护被洪水冲坏的堤坝。当时看到他们那种与洪水奋勇搏斗的场面，深受感动；那种“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精神，至今鼓舞着我。

秋天来了，小河更显得丰盈，如同一幅金灿灿的油画，飘着馨香，静静地展开着。河堤上，往日蜂拥蝶舞的花坛寂静了，只有曾被绿叶花朵遮掩的花枝，竖竖喳喳地挺立着。有几块较平整的板石，倾斜着摆放在河边，这是用来洗衣服的搓板。印象最深的是在河边洗衣的姑娘、媳妇、大娘、大婶们，会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在水边的沙石滩上，因为这里非常干净，而且日照充足，衣服很快就会晾干了。她们一边洗衣，一边聊天，水流声、搓衣声、欢笑声一起在小河上回响，这个时候小河是喧闹的。

到了寒冷的冬天，小河会保持沉寂。河宽水深的地方，冰面大，是孩子们天然的溜冰场。乡下的孩子，从没见过花花绿绿的冰鞋，他们玩的是自制的冰板儿，还有爬犁、陀螺。童年的记忆，有许多都在这冰面上，寒冷、饥饿，但更多的是快乐。我喜欢听那远方“砰砰”的冰裂声，喜欢在冰上小心翼翼地行走，玩的就是心跳，稍不留神，脚下一滑，便会跌倒，虽然跌疼了屁股，但却笑开了心房。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真地没有想到，当我现在再次来到这条小河的时候，河上已架起了坚固的水泥桥，桥上有行人、车辆川流不息。再看那桥下的河滩已经干枯，没有一点水。由于河沙被利用，河床到处被挖的坑坑洼洼。裸露在风中的河滩，在阳光照耀下呈黄褐色，毫无生气。河岸树木、灌木丛在干渴中憔悴，活力全然消逝。行走在干涸的河滩里，我看见被自已的脚步所带动的尘土在空中飞扬，并将我的思绪淹没。我的心一片茫然。

河流如同大地的血脉，不仅孕育了河中的鱼、虾、和众多的植物、浮游生物，还润泽着两岸的草、灌、乔等植物，是鸟、蛙、龟、蛇等动物的栖息、繁衍之地；同时，还发挥着调节两岸气候的功能。由此可见，一条河流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基因库，就是一个庞大的气候调节器。为什么，秋未深，而河已干涸？那些水都流到哪里去了？应该来的水为什么不来？是谁收去了这生命的源？我知道这条河流已经距我越来越远，我再也熟悉不过的河流没有了、消失了。这么往下想，我突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没有河流的故乡在呻吟，没有河流的春天在眼前。那急速增大的汽车流，那快速消失的森林，那无休止的向大自然索取，那永远也无法满足的人类贪欲……是这些原因让河流消失，让全球气候异常，让自然灾害发生的频率加快。如果人类再不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如果人类再不检点自己所作所为，那么地球这个人类的家园，何止消失的是一条小河，必定有一天会遭受灭顶之灾，这决不是危言耸听！

值得庆幸的是地方政府“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目标已经纳入日程，一个从征服自然、破坏自然到回归自然、珍爱自然的新理念已经形成。我们拜自然为师，循自然之道，充分、客观的去认识自然，从自然界中学习我们的生存和发展之道。那时候，自然就能够成为人类的挚友，故乡的小河也会重返往日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