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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高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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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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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我的老家在关中大地矗立,一直以来让我为之动容的是老家的风俗。

当我第一次踏进老家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门口几乎都种植着菊花,花香沁人心脾,给村庄以淡泊宁静。我内心由衷感叹,好一处田园风光。如果有多余的时间,父母肯定是不愿意回老家的,因为老家已经没有了我们的住所。没有家的孩子,回家的路又在何方呢?而回老家的目的无非有两种,要么参加婚礼,要么参加葬礼。走在花香扑鼻的路上,路边陪伴的梧桐树给人阴凉,村子里到处洋溢着欢笑。喜庆的歌曲在街头巷尾唱响。人们的聒噪霎时没有了,我的耳边只有那一首首的歌曲。朱红色大门外的鞭炮声,打破了我对歌曲的迷恋。新娘子此时手里拿着一面镜子,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欢笑。我内心想到,普通人的一生,尤其是一位女性,最美的时候是在新婚仪式上,走进婚礼殿堂。但这也是一位女性从此不再美丽的开始。我目睹着二位新人手拉手走出巷口,洁白的婚纱消失在黑色的车里,那洁白的婚纱被泥土未曾污染,依旧洁白无瑕。

新娘从此告别了她的血地,自此之后,新娘就要以另外一种身份回家了。再也不是往日的模样,多了一份责任和担当。伯祖父拄着拐杖,笑容使他的脸宛如了一颗发皱的核桃,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但细心的我发现,他的眼角逐渐泛起了泪花。人们拍完全家福,送新娘子回她的家后,刚才热热闹闹的院子安静了。椿树上的喜鹊也发出它的声音,这个院子更加安静了。伯祖父悠然地用开水烫了烫茶壶,在泛着白光的茶叶袋里掏出一些茶叶,泡在茶壶里。嘴里砸吧着一袋旱烟。满屋子里愈发朦胧了。典型的西北农民形象自此在我脑海里行成。当我们离开老家时,伯祖父站在路口,目送着我们的离开。直到我们转过街角时,他依旧站在路口,为我们回老家点燃了一盏亮灯。这场婚礼在我们回家的旅途上和伯祖父的目送中,悄然结束了。

天空飘起了阴雨,断断续续的雨点似乎知道在外游子的到来。阵阵哀乐响彻云霄,村庄里受人敬仰的六曾祖母去世了。由于六曾祖母是高寿而终,族里的兄弟们商量着要把葬礼举办得热闹些。传统的关中葬礼再一次上演在厚重的土地上。但令我倍感新奇的是,讣告上的楷书却是我第一次见到。字迹清秀端庄,完全不是农民能写出来的。活脱脱的清人写的文章啊!如今打印的讣告完全没有手写的有仪式感。并且年迈的伯祖父从小受到的儒家文化影响,坚持在送葬的队伍中站在第一排。这是老一辈人的信仰和坚守。六曾祖母在众人最后的告别中,走向了她的归宿。由于老家的政策,人们去世的时候是要火葬的。按照习俗,家里需要有人来守灵,面对着一群群生面孔的族兄弟,我和母亲选择了一处空地,耐心等待着。等待六曾祖母归来。

我伫立在这片空地上,设想着这里或许在千百年前,也许五六十年前,是有人们居住的。毕竟,这片空地实在是太突兀了。在历史的不断推进中,逐渐没有了痕迹。好似飞鸟食尽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随着葬礼的结束,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族里的兄弟们在葬礼结束后,也都各自回家了。但那片空地却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确乎是没有得到回答。

直到在一次偶然的闲谈中,父亲说:“那片空地本是曾祖父的家,也就是我们真正的老家,伯祖父住的房子是后来才建造的,曾祖父以及上几代都是教书先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曾祖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目瞪口呆,心内有些感慨万千。那片空地是我的老家,我的老家成了一片任人踩踏的空地。

关于老家的记忆,在现实中确乎是寻觅不到了,只能在古书中寻找了。我翻开厚重的《咸宁县志》,像捧着一位襁褓中的孩子一样。我从县志中知道了,我的老家原来名字叫兴隆寨。但在关中话中,一直是叫火烧村。后来到了清末的时候,村里的读书人雅化称之为贺韶村。关于贺韶村还有一个梦幻的故事,传说汉朝萧何和吕后暗中杀死了韩信,韩信的头颅从未央宫一直滚到了灞河,穿过灞河,连续烧了几个村子,村子也就叫火烧村了。诸如其他村子有吕家堡和龙王庙都是与这段故事有关的。据传闻,韩信将军的墓地也在这儿。但我认为这有些牵强附会了。至于为什么称火烧村,我猜测只是关中话的一种讹传。毕竟,在清末读书人是非常少得。

而我的家族就是在清末从陕西蓝田县,不知道什么原因迁移到贺韶村的。其中,村庄里的仁礼文化宣传了一辈又一辈人,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贺韶村本是繁华之地,在荒年自然而然受到了土匪的袭击,从父亲片段式的记忆中,我猜测曾祖父或许就在土匪的棍棒下离开人世了。我的脑海里瞬间回到了,青砖灰瓦和古树参天的村庄,人们口里讨论着圣贤文章。但这些始终是上个世纪初发生的事情了。如今,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当下的贺韶村在我党乡村振兴的战略下,焕发出了勃勃生机。村庄里的屋子更加宽敞了,马路没有过去的泥泞了。至关重要的是,没有了土匪的侵扰,村庄又一次焕发了生机。村庄里的古树和古庙,还可以看到上个世纪的恢宏气派,它们的面孔,给我们后人瞻仰。但人们内心确缺失了一些东西。我回到老家,问一些老家的过去,顽童们听了,笑笑说:“不知道!”只有问一些老人了,老人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滔滔不绝的回答。我好比一位学生,受老师的教诲。我的内心得到了满足,记忆得到了充实。但回家后,我的心又一次空虚了,仿佛丢失了一件至宝。

丢失的东西还可以找回来的,但丢失了对于村庄的记忆,就类似于忘记了过去。村庄如今的建筑确确实实是高大了,人们内心反而空虚了。我一方面很开心,人们生活好了,没有饿肚子的麻烦了,另一方面有很悲伤,如果我的孩子那一辈,没有了对于乡村的记忆,没有了对于故土的追思。这种情况是万分糟糕的。老家的记忆逐渐化作一条河流,日夜流淌。而河边传来的歌声是我对故乡的依恋。迎面拍手叫好的年轻人将我的歌声永远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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