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开了,你看到了吗?今年的桃花开得很好,可惜,她还是没能熬过春天。
一
从刚见面那天算起,近四年过去了;从别离那天算起,两年多过去了。刚见面那天的情形能想起的不多,但好在,还记得一些。
那是春日的午后,我在桃林里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穿着一身白裙,同样白皙的脸庞和小腿在阳光下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她闭着眼,歪着头,仿佛在聆听什么声音。
片刻,她睁开双眼,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尤为显眼。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向我走来,冷冷地说:“这样盯着女孩子看,可是很不礼貌的。”但是,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满是笑意。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湖。
女孩再也压制不住笑意:“你为什么还盯着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傻啊,哈哈哈!”我下意识的回答:“因为你好看啊。”女孩愣住了,但眸子里,又泛出了笑意。
记忆到这,就开始模糊了。我只依稀记得,我们成了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那个女孩,就是你。
那片桃林,宛若童话中的仙境,那是我们第一次在童话中相遇。
二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对你是怎样一种情感,我只知道,有片桃林、有道倩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们渐渐变得熟络,我也逐渐了解了你的喜好。比如,你喜欢吃糖;你喜欢蓝白二色;你喜欢小猫;再比如,你喜欢我。
我们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这个秘密,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正式向你告白。
每次去见你时,我都会带上几包糖果,渐渐的,我也爱上了糖果甜蜜的味道。
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我只知道,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三
六月的风里,带着夏天炙热的气息,翻起了无数青浪。
桃林里的阳光被枝叶切碎,光斑拼凑出你的身影。你依旧一身白裙,细细看去,白裙上有着淡金色的花纹,煞是好看。
我笑着说:“今天怎么穿这样好看,是要去约会吗?”你白了我一眼:“是呀,可惜那人是块木头,什么都不懂。”说着,你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解开头绳,一头青丝如瀑散落。我摸出一把木梳,为你梳头:“哦?他真的是个木头吗?”你转过头:“现在看来,他还不算太木。”说完,我们都笑了。
我阻止了你绑头绳的手,因为这样的你很好看。你把头绳绑在了我的左腕上,红着脸跑开了。你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左腕上的素色头绳,我一直留着,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很有意义。
后来,我总是拿这件事调侃你,每次你急了,都会一口咬在我的肩上,不痛的。但你会很紧张,一直在问我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我揉着你的头说不用。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记录下你的每个瞬间。所以,我买了一个卡片机,有时偷偷地拍,有时光明正大地拍。渐渐的,我拍下了你所有的情绪。
闲暇时,我们会一起翻看,你会指着照片回忆当时的情形,偶尔说一句:“你把我拍的好丑!”那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
我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但还是没有确立关系。
因为,我在等春天。
四
我第一次陪你走到四季的尽头——冬。
虽然冬季很冷,但你是我的暖阳,时时刻刻温暖我的左心房。
桃林已经被大雪掩埋,于是,我们躲进书店。捧一杯香茗,执一卷书,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我们都很喜欢小说,常常为了一个情节吵的不可开交,转眼又开怀大笑。经常吓得同坐离开座位,偶尔还能听到几句:“神经病啊!"
我们就是这样,不管上一秒吵的有多凶,下一秒一定会和好如初。吵架,只是为了发泄对对方的不满,发泄完之后,剩下的,只有对方的好。
我陪你雪中看梅,替你拂去青丝上的白雪;我陪你屋中赏雪,为你泡上一杯香茗;我陪你走过四季,脑海中,存下每个关于你的温暖瞬间。
五
等了好久的春,匆忙挣脱冬的魔爪,来到了人间。
桃树发芽、长叶、生苞,开花。
雨丝缠绵,冷风乍起,吹得满树烟霞似的桃花散落飘零。
你站在花雨中,似九天仙女下凡尘,不染一丝烟火气。
我说:“张灵,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你红了脸,挽了下耳边的发丝:“风逸,我愿意。”如果说,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叫命;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叫运;那么,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应该叫《命运交响曲》。我很幸运,与你一起弹出了爱情的《命运交响曲》。
张灵,遇见你真好。
可是啊,你为什么要哭?如果不喜欢我,别勉强啊,大不了、大不了我离开啊。你哭的越发凶狠:“风逸,你混蛋,为什么要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你个王八蛋,我就要死了啊,懂吗?我就要死了啊,你王八蛋!”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春夜凄凄,冷月如霜。
我将还在抽泣中的你送回家,然后失魂落魄的回去了。生平第一次觉得夜是那样的漫长月是那样的清冷。在月光的映照下,点点晶莹从眼角滑落。
一夜无眠。
我想通了,我要陪着你,不管你的人生还剩下多长时间,我都要伴你左右。但我把你弄丢了,我找不到你了。张灵,你在哪?我终于联系上你,但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只是让我等等你。
再见已是一年后,我很开心,终于再次见到你了。我们坐在长椅上,你靠着我的肩,向我细细讲述了你的病情。说着说着,我哭了,你也哭了。
六
黑色罹眼底素恶瘤,一个可怕的诅咒,却发生在你身上。我痛恨命运的不公,也痛斥自己的自私:为什么偏偏是你患上,而不是别人……
你骄傲的对我说,医生推断你只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但你却硬生生拖了两年多。说这话时,你满脸写着得意,但我却在你的眼底,看到了如海的悲伤。
你指着自己的眼睛对我说:“逸,我的双瞳可不是蓝色的哦,怎么样,我的美瞳很好看吧。”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住了你。
如果说,流星是夜的眼泪,那么,它此时泪如雨下。
你指着夜空:“逸,快看,是流星雨耶!快许愿,快许愿!”说完,你闭上眼,双手合十。我模仿着你,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在心里念叨着:“张灵要活一万年。”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我说:“保密。”
你说:“逸,我想出去看看,你带我去,好吗?”我答应了。
七
第二天,我们便坐上了开往内蒙的火车。我趁你熟睡之际,打了个电话给伯母,她在那头抽泣着:“小逸,照顾好她,早点回来。”说完,便挂断了。
经过三天的奔波,我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呼伦贝尔大草原。我们借住在当地的一个民宿内。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大爷,人很好。他请我们吃奶皮子,喝热乎乎的酥油
茶,还请我们吃了烤全羊。
他带我们去看草原风光,看牧马,看苍鹰。当地的民族舞很好看,摔跤也十分精彩。你玩得很开心,看来,这次是来对了。
来到内蒙的第二天晚上,浴室里伸出了一个湿漉漉的头,你红着脸让我帮你拿换洗衣物。我打开你的行李箱,愣住了:箱角是一堆药瓶和用橡皮筋扎好的,一板一板的胶囊。你在浴室里催我:“还没找到吗?等等,你不会在偷看我的衣服吧,大变态!”
我连忙将衣物送给你,笑着说:“知道我是变态还敢跟出来,不怕我虐待你?”你回道:“切,你舍得吗?”我催你去睡觉,然后躺到了沙发上。你是真的累了,刚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奶皮子、奶豆腐之类的。听着你的梦呓,我也睡着了。
凌晨时分,我听到你起床的声音,刚想坐起,却听见药瓶被拿出了行李箱。你悄悄地吃了药,然后走到了沙发前,替我整理好旅行毯。听到你再次躺下的声音,我才敢翻身。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你的被子在不断地颤抖。
我起身向你走去,在黑暗中拥住了你,轻声说:“别怕,我在。”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右手被你紧紧抱住,我小心翼翼地抽回发麻的手臂。揉着你的头说:“小懒猪,起床了。”你睡眼朦胧:“让我再睡…睡会儿,”你猛的惊醒:“你…你怎么在我床上,色狼啊!”我伸出右手,笑着说:“这是谁的爪印啊?”两朵红云浮现在你的脸上:“还痛吗?”
“肯定不痛啊,傻瓜。好了,快起床吧!”
吃早餐时,我说:“灵灵,我们下午就回去吧,出来好几天了,叔叔阿姨会担心的。”你同意了。
三天后,我们回到了家乡。
八
回家后,我叮嘱你好好休息,就回去了。等到我第二天去找你时,你又不见了。邻居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逸,我要去手术了,别来找我。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找到你,到那时,你娶我,好不好?”
我不会听你的,张灵,别想丢下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
经过数天的打听,我得知了你的准确消息。你骗了我,你根本没去手术,而是回到了老家。当我匆忙赶到时,满眼都是白色……
我,竟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
伯母见到了我:“小逸,你果然来了,我和灵灵打赌,你一定会来。”我看着眼前满是泪痕的伯母,说:“带我去看看她,好吗?”
你躺在水晶棺里,穿着我们初遇时的白裙,满脸安详。
“张灵,我来找你了,我没听你的话,生气吗?快起来骂我一顿啊,起来呀!不是说好的吗,要一起面对,为什么丢下我自己走了……”
一旁的老人说:“孩子,别把眼泪滴在棺材上,她会走不安稳的。”我用力地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伯母走了过来,将我带到了你的房间。
她说:“小逸,灵灵给你留了东西,你看了就明白了。”她将一本日记和一幅画交到了我的手里。
翻开日记,里面的内容,是从我们初遇时开始的,原来,你也是刚见面就喜欢上我。日记里很详细地记录了我们的点点滴滴,看着看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打开画,一男一女相拥在桃花树下,桃花飘落,缤纷如雪。画的背面写着一句话:风逸,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是啊,张灵,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九
生命,是一生只能乘坐一次的航班,生与死构成始终两站,我们永远只能望见一边的星与海。
我将相册和一些信件烧给了你,那些都是我们的回忆,记得带上它们。
据说,人的一生会遇见2920万人,但相爱的概率却只有0.000049。我很幸运,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能和你相识、相知、相爱,大概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坐在你的坟旁,对你说了很多。你问过我,那晚我许了什么愿望,现在我告诉你:“我许的是,张灵要活一万年。”可是啊,它没答应我。
四月快结束了,桃花已经谢了,你也留在了春天。
我好想早点认识你,陪你走过每个四季,我们之间的那朵桃花,终究还是开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