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一天的早上,冒着蒙蒙细雨,我先后去父母和岳父的坟头祭拜,试图与他们进行一场远隔时空的“对话”,感恩他们所给予我的一切,期望他们——在“那边”,一切安好、吉祥如意。
傍晚时分,我返回小城。寂静的午夜,卧床看报。短短小文《一只麻雀的故事》未及读完,平日里不是很轻易就能被感动到的我,眼眶居然湿润了。它让我再次想起我的妈妈,29年前离我而去天国的妈妈,为了尽可能地让我吃得饱、吃得好,自己几乎是常年喝稀饭的妈妈,为了筹措我97元的高中学费而求遍亲友的妈妈,为了……
报上的故事,大抵是这样的——
夏日午后,一对母子并肩坐在长椅上。年轻的儿子在看报,垂暮之年的母亲,则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一只麻雀飞过来,母亲喃喃地问了句“那是什么?”儿子抬头望了望,随口答道:“一只麻雀。”说完,他便继续看报。
母亲点头,若有所思。看麻雀在草丛中颤动着枝叶,她又问:“那是什么?”儿子皱眉,不情愿地再次抬头答道:“我刚才告诉过你了,是只麻雀。”说完,他一抖手中的报纸,又自顾自地看下去。
麻雀飞起,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母亲的视线也随之起落。她又问“那是什么?”儿子不耐烦了,他索性合上报纸对母亲说:“一只麻雀,一只麻雀!”然后,他用手指着麻雀,一字一顿地大声拼读:“摸—啊—麻!七—跃—雀!”。
老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转向麻雀,像是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那是什么?”这下,可把儿子给彻底惹恼了。愤怒中的他忍不住冲母亲嚷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已经说了多遍了!那是一只麻雀!你难道听不懂吗?”此时,麻雀飞走了,儿子沮丧地扔掉报纸,独自叹气。
母亲一言不发地起身,回屋。一会儿后,她回来了,手中多了一个小本子。她翻到某页,递给儿子,指着其中一段让他念。儿子念道:“今天,我和刚满三岁的小儿子坐在公园里,一只麻雀落到我们面前,儿子问了我21遍‘那是什么?’我回答他21遍‘那是一只麻雀’,而且,他每问一次,我都拥抱他一下,一遍又一遍,一点也不觉得烦,而且只深感他的天真可爱……
此刻,老人的眼角渐渐露出笑纹,仿佛又回到往昔那温馨的一幕。她的儿子则羞愧地合上本子,强忍泪水,张开手臂搂紧母亲,深吻着她的面颊……原来,母亲根本不是老糊涂了,她只是看到麻雀,回忆起往昔母子间的亲密,故意反复提问。
是的,日记本中那位可爱的孩子,如今“翅膀长硬了”,再也不会追着妈妈问“那是什么?”,只是低头自顾自看报,对于身边日益苍老的母亲,仅仅被问了四遍就不由得火冒三丈,不胜其烦。
这是一篇不到五分钟便可读完的小故事,却浓缩了一个沉重的永恒的话题:假如爱有“长度”的话,那么,儿女对父母的爱,比起父母对儿女的,相差几许?“21与4”之间的差距,绝不仅仅是冰冷的数字之别,而是难以言说的爱!是儿女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亏欠,那里面蕴含着太多太多的牵挂:从小到大,几乎伴随我们人生的每一步,毫无保留,忠贞不渝,始终如一。正因为不求回报,因此才更加难以还清。
在这个小故事的结尾部分,作者特地善意提醒读者:如果父母老了,我们做子女的,不要责难他们大小便失禁而弄脏了衣裤,因为,他们也曾无数次地为你擦屎端尿;不要怪他们弯腰驼背,行动迟缓,因为,他们也曾无数次地搀扶着你,让你直起腰杆,蹒跚学步;不要嫌弃他们把饭菜或口水流在衣服上,因为,他们也曾无数次地为你喂过饭;不要厌烦他们言语唠叨,或含混不清,因为,你曾经的牙牙学语,叽叽喳喳——他们却把它当作人间最动听的歌来听啊!
“子欲养而亲不待”乃人生一大憾事。因此,愿天下所有做子女的,珍视自己眼前的老人,不要等到他们与我们阴阳两隔时,在每年清明或冬至日,才想起是否要抽出“宝贵”的时间去“看看”他们。那是典型的一种“表面”文章,已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