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的那个正月末,当妻子嫁到我家时,带过来的嫁妆,那是装得满满的一大卡车,其中就有一台“骆驼”牌电风扇。近期,它突然玩起“罢工”。咨询一电器修理工朋友,说可能是电机坏了,换一个新的要六十块钱呢,而且还不一定会用得长久,建议我不如买台新的。
想想也是。如今的一台名牌电风扇,一般也就在二百元上下,就是一条普通的西裤,或是三五个人一顿简餐的钱.。于是,晚饭后,我和妻子一起下楼,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搬回一台新的电风扇。在这空调唱着绝对主角的2022年盛夏时节,电风扇充其量仅是一偶尔才派上用场的配角。尽管如此,我还是十分珍视它。每当我看到它时,常常就会想起三十多年前我家的第一台“高档”家用电器。
1985年夏天,我小学毕业,并以不错的成绩升上初中。也就是在那一年的盛夏时节,我的家乡终于通上了电。从此,乡亲们总算是彻底告别昏黄晦涩的煤油灯时代。小小年纪的我,顿时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我凑在发出微弱红光的煤油灯下读书写字。冬天、春天还好,最苦的是夏秋季节,真是难熬啊。有时侯,为躲避满屋子一抓就是一小把的蚊虫的叮咬,不得不在炎热的天气里还要穿上长衣长裤,甚至还有胶鞋,然后汗流浃背地在灯下“奋勇作战”。尽管在如此严密的“装备”下,一些饥饿的、恶毒的蚊虫,照样伸出长长的毒针,穿过厚厚的衣裤来吸你的血。有时双腿被叮咬得实在是奇痒无比,只好将两条腿全部没入盛满水的水桶里。
可这样一来的话,背部、颈部、面部乃至整个上身又成了它们攻击的“重点目标”。万般无奈下,便想着要躲到蚊帐里继续“挑灯夜战”,但是又担心从灯罩里冒出的阵阵黑烟会熏黑白色蚊帐。更为担忧的是,若万一不小心打翻油灯,轻则会被烧伤烫伤,严重的话还会引发火灾,那就不是小事了。
现在好了,家里通上电了!床头,挂起一盏亮堂堂明晃晃的电灯,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蚊帐里读书写字了,再也不用担心遭受那些可恶的蚊虫的“欺负”了。记得当年年少的我,不知道为此而激动了多少天。
次年初夏时节,我家的油菜籽获得大丰收。一天晚上,全家人凑到一起召开一次重要的“家庭会议”。主要议题只有一个:能不能买台电风扇“凉快凉快?享受享受?”结果,所有家庭成员一致同意。于是,父母一狠心,在卖了好几百斤的菜籽后,将二百块钱郑重交到三姐手中,并要哥哥和我陪着她一起去镇上买电风扇。
怀揣“巨款”,我们仨一路欢声笑语来到集镇上。精挑细选半天后,我们相中一款造型优美并带有一排彩色荧光灯的“骆驼”牌电风扇。为节省点路费钱,我们没舍得搭乘农用运输三轮车,硬是轮换着把它扛回家。要知道,那台电风扇的底盘,包括可升降的柄杆、风叶及其护罩,全是铁质的。整台电扇,或许有二十公斤吧。我们就那样手提、肩扛着,愣是把它从三四公里外的街上运回家。
到家后,我们姐弟三人仿佛才发觉,全身几乎湿透了,两条腿像是被绑上大石块一般沉重,每个人双手手心、左右肩膀上到处都是新磨出的血泡,但我们一点也没觉得苦觉得累,觉得有多痛。插上电源,按下开关,顿时,一股异常清凉的风迎面扑来,我们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那一年,大姐已出嫁好几年了。家中除了父母亲,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六口人,在夏天尤其是在那些异常闷热的夜晚,家里只有一台电风扇,显然不够用。于是,作为子女的我们,当然想孝敬父母,让他们享受一下清凉,让劳碌一整天的他们在夜晚能睡个好觉。可是,父母却执意不肯用,说是“多少年来,我们早就被热得习惯了。”推来推去,到最后,自然是落到我和哥哥的床头。
1986年深秋及次年初春,二姐、三姐相继出嫁了。1987年夏天,哥哥以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被无为师范学校录取(该校原则上在全县每个乡镇只招收一人),标志着他从此跳出农门,捧上“铁饭碗”。四年后,哥哥毕业了,被组织上分配到镇上的中心小学任教,还分到一套老式平房,并在此娶妻生子。几年后,他们单位搞集资,新建住宅楼,他们小家庭又搬进宽敞明亮的楼房。再后来,哥哥被调至镇上工作,再被调入县教育局。他在县城里买了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时光飞逝。转眼间到了2003年。年初,我从打拼多年的上海回到老家,通过考试,我进入基层乡镇交警中队工作,随后在距离单位很近的镇上买了套二手房居住,结婚生子。2009年初夏时节,我贷款在县城里购置一套近一百五十平方米的复式楼房。从此,居住条件得到很大改善。同年年底,或许是因工作成绩较为突出吧,我被调入县公安局机关工作。
如今,我的小家里不仅有四台不同品牌、规格、型号的电风扇,还安装了五台空调。每间卧室里都有,客厅里有,书房里也有。当人们早就将电风扇视为再普通不过的小商品时,而我,却每每在享受它给我带来清凉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就想起36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一家六口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