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兄弟三人,只有大叔一个人当过兵,而且还上过战场,参加八十年代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大叔参军之路比较曲折。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十七岁高中毕业即报名参军,却因体重过轻落选,十八岁时因边彊战争激烈,爷爷强烈反对,遗憾再次与部队失之交臂,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十九岁那年最终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到广西靖县当了一名边防炮兵。
大叔参军临走前,到学校与我见了一面,他穿着绿色的军装,背着绿色的背包,尽管还没有带上五角星和领章,依然是英气逼人。
我们当时并不清楚他去哪里当兵,也不知道当什么兵,他到部队后邮来了第一封信,才知道到了距中越边境线不足三十里的地方,于是奶奶便开始为他提心吊胆,常常以泪洗面。
奶奶不知道的炮兵危不危险,反正一听说叔叔上了战场,便紧张得不得了,终日以泪洗面,时时提心吊胆,总是耀首相盼平安的消息,而叔叔当兵的三年时间,大部分都在打仗,甚至还不停的调防,多次参加了其他前线的战斗。
我们守着奶奶,宽她的心,和她聊天,希望她不要把身体哭跨了,告诉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几个月没有书信来往,说明他上了战场,没有办法写信。同时,还不停地对她撒谎,欺负她不识字,时时拿着过去的信报平安。
有一天,奶奶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叔叔在战斗中受了伤,一双腿都断了,又是泪水涟涟。后来证实,并没有这回事,奶奶也终于不再疑神疑鬼,但思念之情却更加热切,与日俱增,于是交待父亲,写信要叔叔回家探亲和申请早日复员。
那时,叔叔已经入伍两年,但因为战事紧张,叔叔并没有回来探亲,后来爷爷在这个夏天病逝,父亲又拍去了加急电报,叔叔依然没有能够回家,直到部队休整,他才得到批准回家给爷爷上坟,之后三年服役期满,才复员回到了家乡。
叔叔从部队回来后,响应地方政府号召,又积极投身乡镇工作,参与了乡焦煤厂的建设,之后又担任了乡镇的民政干事,为乡村发展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再后来,政府精减工作人员,叔叔回到了农村,开启了真正意义的农民生涯,并开始农产品交易及摩托车出租,服务乡村的同时,也解决了家庭的温饱,没有富贵,只是日复一日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走亲访友的季节,叔叔一般大清早出门,三更半夜才回来,风里来,雨里去,即使刮风下雪,严寒酷暑,也不会放松,总是十分辛苦。收卖农产品也是一样,为了赚一点点差价,走村窜户,忙里忙外,既要把控质量,又更价格合理,尽量节省开支,也是艰难困苦。
除农忙之外,也是钻山打洞,决不会失去一切找钱机会,如蜈蚣出来的时候,他到处翻蜈蚣,通宵达旦,数量多的年份翻得大几千条,用竹片将它一个个的串起来,晾晒干燥,然后沿着墙壁一串串的挂着,大的小的分开,也是玲珑满目,最后换得银两几许,贴补家用。其他的一些可以做中药材料的虫子出来的时候,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但是也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辛苦,一分一毫的积累,才让家庭生活越来越好。
他家里养着几十桶蜂蜜,十几头牛羊,还有一栏子的猪、鸡、鸭等,也足够他忙上忙下,忙里忙外,但他仿佛是一个上了法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打工潮开始的时候,外面赚钱比家里容易得多,也没有那么辛苦,叔叔也曾有过出去的心思,但因为家里有老人要照顾,有孩子要上学,没有办法离开,也慢慢地搁置了下来。
当然,正因为没有离开,却让他发挥着作用,将邻里互助精神在乡村得以延续,守护着乡村,收获乡情。村里的父老乡亲,红白喜事都喜欢喊他帮忙,做支客事或总管,送走了老人,接来了媳妇,迎来了少儿,听到了人间的悲哀和喜乐,见多了生命的出生与逝去,也把互助的精神传承下来。
邻里之间的帮忙,不需要客气,叔叔在作摩托车出租期间,免费的接送和帮助他们买卖物品,农忙时搭一把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每次回家乡,总会看到他忙碌的身影,随着教育、医疗,包括人情往来的成本的增高,人活着不轻松,尤其是山沟沟里的农民,更是不容易。
父亲从村里搬到城里居住以后,叔叔的担子又加重了,爷爷奶奶一系的亲人大都会到他家里欢聚,大大小小的筵席,不仅仅是加重了家庭的支出,也增加了他的劳动,我有时候不忍心,便会来去匆匆,坐一会儿,聊一会天,吃饭过夜是坚决不敢的,怕麻烦他劳累,耽误他赚钱。
如今,叔叔也年近花甲,脊梁已不再挺拔,但依然笑容满面。他说,我当过兵,上过战场,要像军人一样活着,再苦再累,一定要笑面应对,所有的苦难过后,一定会见到彩虹。
这就是我不屈不挠的叔叔,乐观向上的叔叔,助人为乐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