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爷爷最小的弟弟知友在湖北松滋过世,离我爷爷去世差不多相隔三四十年的时间,自此之后,他们四兄弟便在天国相聚团圆,他们那一辈人也就彻底的离开了我们。
爷爷兄弟四人,没有姐姐妹妹,自小居住在湘北澧县的一个小山村。村子以他们居住地连鱼山为名,叫连鱼村,属于方石坪镇管辖,与闸口乡古城和柏樟村和方石坪的岩河、杨家湾村接壤。
老大叫知贵,我的亲爷爷叫知钊,老三叫知德,最小的叫知友。大爷爷没有结婚,我父亲曾过继给他延续香火,但他还没有等到我父亲成家立业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又回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
大爷爷,我没有见过,只知道父母亲提起过,知道他的坟山就在连鱼山头上,与太爷爷太奶奶他们葬在一起,每年都会给他送亮挂青。
我的亲爷爷是因肺癌过世的,享年六十六岁,离开我们已差不多四十年了。他的寿命在那个年代,人生七十古来稀,所以不高也不低,属于中等。爷爷是一个手艺人,为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做了一辈子的衣服。他的手艺很好,在我们哪里属于特牛的,也带了不少徒弟,后来的很多师傅都是他的徒子徒孙。我的最小的爷爷知友也是他的徒弟,我父亲也跟他学过一两年,而且还出师了,会裁剪衣服,也会做蚊帐床上用品等大件。三姑姑曾跟他学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吃不得苦,还是管得太严,反正后来也不学了,导致小姑姑小叔叔也不敢跟他学手艺,从此符氏一门手艺便在自己家里失传。
爷爷的手艺很好,很多地方的人会慕名前来,请他去专门去做衣服,嫁姑娘家的最多,我记忆中他总是忙不过来,早出晚归,后来也会带着知友爷爷一起做事。附近村子里的就不说了,近处的有沿溪、茶厂、金泉、周家等,远处的到了王家厂及以远的地方。
正是因为不知疲倦的工作,熬夜苦做,导致他的身体吃不消,终于累垮累倒了。后来,我们一直认为,这么繁重的活,没有得到好的休息,才终于压垮了他并不高大并不强壮的身躯。
爷爷的离去,是莫大的悲伤。老天爷也似乎是看不来去,流下的眼泪如雷雨倾盆,让河水猛涨。出葬的哪一天,在当地也是罕见。爷爷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寿终正寝,在临死前的三四天,拼尽全力,为我们每个人做了一套新衣服,钉上了最后一粒钮扣后才溘然辞世。
听叔叔姑姑们讲,爷爷很严厉,不够言笑,不顺心的时候会骂人(这可能与他曾经的经历有关),而我并没有感觉得到,只知道爷爷是喜欢我们的,别人家给他的喜糖,他自己舍不得吃,总会带回来给我们吃。而我知道他的不容易,也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有一天,知德爷爷不知道心血来潮,还是什么缘故,带我到家旁边的竹林,指着一个小水坑说:当年这是一个水塘,并不是一个水坑,你爷爷当时逃日本鬼子抓壮丁,他们一起被抓的几个人偷偷跑回来的,并偷了鬼子的枪,全部埋在这里,而且把池塘都差不多填满了。然后又告诉我,爷爷还逃过国民党的兵役,逃过国民党的丁,在民不聊生、战难频繁的年代,生存下来都很困难,他的严厉也与他的学徒经历有关,都说严师出高徒,他的师傅对他的严造成了他的手艺精湛,而他的严格严厉也是希望他的徒弟能超过他,对孩子来讲,更是希望他们能出人头地。
也正是爷爷的严厉,他的子女全都是正正经经的人,没有一个邪门歪道,而且我的父亲更是当上了村支书,后面还到乡里工作。
知德爷爷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嫁在队里江家屋场,住在饶家铺,没有多远,眼睛可以望到。二女儿和小女儿嫁到王家厂,跟我的几个亲姑姑嫁的地方相距不远,小时候还经常去那里拜年走动。
知德爷爷个子也不高,最大的特症是一只手上长了六个指头,也时常被人耻笑,也常常令他十分不高兴。他的老婆去逝得早,他含辛茹苦的拉扯着孩子,成家立业后,便是孤寡老人一个。大女儿虽然嫁在本队,但毕竟不生活在-起,所以他的晚年生活并不是太好,情感上的孤独是难免的,而我自懂事后,便一直对他很尊敬很关心,我的母亲更是一个大好人,家里如果做了好菜,也会让我喊他到家里来吃饭。
知德爷爷的离世,我不在家,应该在学校读书,家里人也没有喊我回来,所以没有送他最后一程。后来知道了,他已经埋在山上,自此阴阳两隔。他的寿命也不长,和我爷爷差不多,也没有到七十岁。
最小的爷爷知友,曾经是我爷爷的徒弟,他的夫人是我妈妈的表姐,我们两家有两重亲人关系。知友爷爷的身体不是很好,做了男性绝育手术,人的精气神都不是很好,看起来病秧秧的,干不了力气活。
因此,也幸好是学了一门裁缝手艺,不至于让生活雪上加霜。他养育了四女一男,五个孩子,孩子们也受了不少苦,在缺吃少食的年代,日子过得很艰难。
他有三个女儿嫁到洞市高家人,其中有两个女儿嫁给了两兄弟,他大女儿云兰姑姑、二女儿贵兰姑姑出嫁,我都送过亲。另一个女儿嫁到茶厂,离连鱼村也不远。
知友爷爷的儿子承杰,小名叫海吧,我喊他叫海吧叔,真名喊得极少,不习惯。成家后,他跟着媳妇刘梅香,举家搬迁到她姐姐家所在湖北松滋县城郊区,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很多,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知友爷爷的晚年是幸福的,也得以高寿。
爷爷四兄弟关系处得不错,兄弟之间,包括几家人之间没有闹过矛盾,很少争争吵吵(我记事以来,从来没有碰到过),也在穷苦的年代互相扶持,一路走了下来。家人之间,家里有大事喜事,也是经常走动的。这在我们十里八乡,也是一个好事情,是良好家风的传承。
我离开家乡很多年,总是想起我的家乡和亲人,怀念过去,记录爷爷那一辈人,尤为迫切。今天,也借此文,表达对他们的怀念,也感恩他们曾经给我的关爱。